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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归期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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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聆的手在池底四下摁着,摸来摸去也摸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悬池仙子早就从聂聆身体里出来了,盘膝浮在一旁,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聂聆瞎忙活。
悬池已经答应聂聆,等下个满月禁制薄弱时就将聂聆送回人界。几日下来,两人相处还算是相安无事,悬池仙子也不搭理聂聆,兀自盘坐,托着鎏金纹银炉掐诀炼丹。聂聆没什么事干,多是在发呆,发呆也多是在想张宪,这么多天了,宪哥肯定是在寻着自己的,怕是连悬池山都要翻遍了吧。他要是找不到自己,那得有多难过多伤心呀!这才过了三天?或者五天?还是十天?哎呀,数不清了,日子太难挨了,我命好苦的。
聂聆无聊极了。悬池仙子既已下了保票,她倒已不怎么记仇了,见悬池连着几日自顾自的炼丹,不理会她,她也不再故意去叫什么老妖怪臭丹炉了。
“悬池,悬池仙子,悬池姐姐,别炼丹了,陪我说会儿话吧,你之前答应我的,只要吃了丹药,就要把所有事情细细讲予我听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记得了,休要烦我。”
“哎呀,悬池仙子,你再不理我,我就上去找那个怪手了,带他下来抓了你去!哎,那怪手是谁啊?还有,我怎么不饿的,也不渴。”
聂聆百无聊赖,绕着悬池转了几圈。
“悬池,池池,姐姐,你不无聊吗?就这么枯等呀?你们妖...仙人都这么闷的吗?”
什么叫枯坐着!没见自己在炼丹吗?不过悬池仙子突然想起这小丫头有十万个为什么的癖好,提问起来是没完没了的,要赶紧压住她的话头,于是悬池仙子马上一股脑的把想到的答案都抛给她。
“金池里有道源仙气,你这凡胎泡在这些仙气里,如同仙人辟谷,饿不死的。那手是老东西的手,老东西是金池仙君,金池仙君是金池仙界之主,我抓你是要借你身子去往人界,我要借你身子是因为我是器灵,身上有仙君烙印,破不开金池老东西的禁制。金池老东西的禁制在金池底下,是金池仙界去往人界的通路,仙魔神鬼妖不得擅闯,人躯不受禁制所困。人躯不受困是因为人力微弱,就算闯了金池仙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小聆儿你若是再敢烦我,我就炼一枚扶阳丹给你服了,到时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可别后悔了!”
“悬池姐姐,那,扶阳丹又是什么...啊?”
“哎,悬池姐姐,我不问便是了,你理一理我嘛...你为什么不理我的?”
“悬池姐姐,我好想回去呀。”
丹炉仙子烦躁万分,此刻也不炼丹了,指着聂聆说道:
“还不是你,你早些把身子让给我,我早就带你出去了。不过本仙子既然答应了带你出去,就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你大可以放心的。”
此话一出,聂聆琢磨出味来,继而大怒。
“你说想办法?怎么变成想办法了?原来你是没有办法!悬池臭丹炉,你又骗我!”
“本仙子没骗你,办法有现成的,让我来夺舍你,把你魂魄炼做丹炉器灵,再强闯禁制,我有五成把握可以出去。”
“五成!?五成你也好意思信誓旦旦的说出来!”
“聒噪,本仙子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除非本仙子真的办不到。”
听悬池仙子这一诺千金的口气,聂聆气的两眼发黑。但要出了悬金池,单靠聂聆自己是绝难办到的,还是要靠她悬池仙子帮忙才行。
“这几日我也想过,只送你出去应该不难,大不了到时本仙子拼着受伤,尽全力帮你撑开禁制,把你送出去就是了。”
聂聆对眼前的仙子毫无信任可言,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乖乖等着了。
.......
此时的人界,悬池山旁,端县县城内的张府一片忙碌。产房外,下人丫鬟们忙进忙出,张承拄着拐杖,在产房外来回踱步。几日前他曾找城里一位相熟的算命先生看过,那先生说,儿媳这一胎应是个男孩。
一声啼哭后,产婆赶忙抱着孩子,小跑着从产房出来,欢喜的递给老乡绅,邀功似的大声嚷嚷,太爷,你瞧这,是个胖小子,母子平安!
她兴奋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老乡绅出手向来阔绰,张家喜得麟子,赏钱一定会相当丰厚的。
“好好好,好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张家后继有人!哎,宋婆,你快把孩子抱进去,天冷,快去,可别冻着我的娇孙!”张承一连说了四个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那张干枯的脸颊都红润了些。
不同于外面的热闹欢喜,老乡绅的儿媳所在的产房显得有些沉闷。张夫人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粘着汗津津的发丝。她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孩子,眼中有止不住的怜爱之意。
产婆打了热水,正擦着手,侍立在床边不远处的两个丫鬟低声嚼着舌根,还以为女主人没听到一般。
“哎你说,夫人生了男孩,理当高兴才对的,叹什么气呀?”
“还不是因为张宪老爷,夫人生孩子,他不陪在一旁也就算了,孩子都生下来了,也不知道来看一眼,真是过分!”
“小点声!老爷的事,可没我们这下人说话的份!当心叫夫人听了去,你就等着挨罚吧!诶,不过我倒是听说,每年的这个时候,老爷都不在家里呢,要么去悬池山上待一宿,要么去城东的宅子里住一晚。”
“城东那宅子,听说就那么空着,只请了个老嬷嬷做些扫洒的活,平时是没人的。不会是金屋藏娇吧......”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兴奋。床边帮产妇擦身的宋婆清了清嗓子,两个蠢笨丫鬟才后知后觉的闭了嘴。
床上的张夫人悄悄侧过了头去,默默流着眼泪。
此时,月色愈寒。城东一座临街宅院内,张宪着一件单衣,坐在院内,对着影壁发呆。一只手里握着一把簪子,用指腹细细撵着。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呢喃着说道:
“十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