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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鸾镜新磨(下) ...

  •   张延几人悄悄将桌子搬到了墙根儿。池小仙人偷偷分化出一柄本体飞剑,藏在窗外一个刁钻的角落里,剑身像镜子般偷偷照着小丹炉二人的背影。白玉宁与白珠月各化出一双毛茸茸的狐耳,扣在墙上,仔细听着隔壁动静,三人先传音交流,再讲给张延林霰听。

      林霰刚开始还不明白原委,怒气冲冲的随着池剑阿宁等人来到满馔馐里,想着随时去为自家姐姐撑腰。直到张延委婉的以“清官难断家务事”做解释后,小丫头才惊讶的明白过来。

      “哎呀,延哥,你是说,那悬池仙子,是是是,是那个!”

      “嘘,小点声!”

      “你们…难不成早就知道?就我像个傻子似的,还气了个够呛!”

      池剑挠了挠头,说他是猜的。阿宁自豪地嗷了一声,说她早就发现了。白珠月也说她一打眼就瞧出来了,她看过好多话本,里面都是这样写的。只有赖友福装作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悄悄地朝旁边挪了挪。

      “也就你不知道罢了,还说我不懂,这下服了吧!”

      “可聆儿姐愿意吗?”

      “这我哪知道,可能聂姑娘自己都不知道。”

      “这可真是太…太……太长见识了!”

      林霰觉得自己仿佛打开了一座奇怪的大门,张延几人在里面笑吟吟的朝自己招着手。小丫头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双方家属于此达成了共识。

      偷窥行动并没有持续多久,悬池施了个隔音的法术,阿宁二人便听不清雅间内的动静了。金雷飞剑也没藏多久,便被一小股乳色丹火逼了回来。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好明着再去打探,万一惊扰了悬池与聂聆的好事,那可就罪过大了。

      楼下戏班子还在对唱,什么“悬思念恩不念情”,什么“我与府君讨公允,赎了聂情还阳来”,估摸着是个大团圆的结局,双眼朦胧的聂聆已听不太清了。

      悬池干脆将聂聆揽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

      “要不别喝了吧,聂聆,你真的醉了。”

      小小姑娘抱着酒杯直摇头。

      “还半杯呢!”

      悬池抢来:“本仙子替你喝了。”

      “那是我的,还,还我!”

      丹炉仙子将杯盏中的仙酿灌进嘴里,低头一吻,缓缓渡了半口到聂聆嘴里。

      “还你了。”

      聂聆迷迷糊糊的看着悬池,半天才反应过来。

      台下戏子咿咿呀呀地唱:

      【鸾镜尘生暗处多,要明须是再重磨。恩中成怨既如是,破里还原怎奈何。】

      “悬池,你干什么!”

      “小聆儿,本仙子看上你了。”

      “你…你玩真的!”

      【少年多蹬蹭,灾障业缠磨,受尽辛勤诸般苦,身心方始得安和。】

      “聂聆,你是我的了,你也别怕吃亏……”

      悬池指了指纹银炉底的小字。

      “我也早就是你的了。”

      丹炉仙子将聂聆横抱起来,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纹银炉里。

      是夜,端县迎来了一场鹅毛大雪,而此时的丹炉内又是另一番景色了。纹银炉里,煌煌丹火,耀如烈阳,逡巡在此方天地的连绵群峰间,将深藏的幽邃照得通透,将霭霭的云气蒸得滚烫。丹火时而逗留在光洁的峰顶,时而徘徊于泥泞的谷底,在缠绵中渐渐压沉下来,为天穹让出一片甜美的霞光。温暖的金焰融进了山头三十年不化的积雪里,再交织成悬泉暗瀑,簌簌而下,于山涧汇成了一方小小清池。

      清池畔似乎出现了绝无可能在这丹炉天地中见到的旖旎风景:有牡丹两丛吐花芯,有两鸯款款缠交颈,有蜂儿躬身抱红粉,有两只雌鹊共枝鸣。

      纹银炉偷藏着无尽春光,悄悄飞出窗外,消失于漫天雪幕中。

      ……

      夜半,端县以东两百里,一座无名山峰的温泉内,并肩靠着两个窈窕身影。

      聂聆浑身酸痛,几乎动弹不得。丹炉仙子在温泉里泡化了几粒固元丹,小心翼翼地替聂聆按揉着。

      “悬池,对不起。”

      “你为何道歉?”

      “我想的太多了,也把你想的太坏了。”

      “哼,本仙子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现在是想通了,其实你也挺可爱的,就是有些幼稚,有些倔,有些任性,还总是自以为是,哦,还有脾气也挺臭的。”

      “……”

      “对了,这认主是怎么一回事儿?”

      “本仙子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在池底时出了什么岔子,那时我与你血脉交融,多半是因为这个。”

      “我这便宜主子说话可管用?”

      “当然管用了,本仙子是器灵,炉都是你的了,本仙子自然也听你的。”

      “哪怕叫你去死?”

      “你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哎呦,悬池,轻轻轻点!你干嘛那么粗鲁,在丹炉里时就是,两只手像是铁钳子一般,真是痛死我了!”

      “是我错了。”

      丹炉仙子这回真的是诚恳道歉了。

      “我说,悬池,你老实回答我,你对我是不是早就有非分之想?”

      “这个问题本仙子想了很久,想来想去还是有的。”

      “可我是女子,你也是女子,这岂不是…有违人伦。”

      “人伦?本仙子又不是人。有谁敢对我们指指点点,我便宰了他。”

      “算了…我本就无所谓世事了,悬池,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我不知道这算哪种喜欢,我不想拿酒当借口,你想做那事时,我也没想着拒绝你,甚至还有些欢喜。能给你的我都已经给你了,我再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好难过,臭丹炉,你有一天也会离开我的吧。”

      “聂聆,你还记得满馔馐里那戏子最后的几句唱词吗?”

      “鸾镜尘生暗处多……我就记得这一句了。”

      “这句是鬼谷老人的谶语,他在人间折腾出一套名叫“两头钳”的算术,这算术将命分做百格,各不相同。我在地府的簿上看过你的四柱生辰,用这算术排下来恰好是鸾镜新磨格”。

      “鸾镜新磨……听着怎么像是在调笑我一样。”

      “不是那层意思,这命格大致是说,你早年独身凄苦,中年以后才会诸事顺遂得团圆。”

      “怪不得,我命真的好苦的。”

      “倒也不怕,算上金池里你虚长的三十岁,四舍五入也算进了天命之年,该得你小聆儿改运了。”

      “你!老妖婆,臭丹炉,你才天命之年呢!你就成心气我是吧!”

      悬池将聂聆搂了过来,用下巴抵住聂聆的额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

      “本仙子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我会与你永远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少吹牛,我看呐,要不了多久,你在人界也就玩腻了,肯定想着偷偷跑回仙界去了,或者被你家大人抓回去。那时我不留你,你走之前记得给我一颗那个能让人失忆的丹药。到时候咱们相忘于天地,一别两宽,谁都不欠谁。”

      “没人会抓走我,老东西不要我了。聂聆,你在哪里,本仙子的家就在哪里了。”

      “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喂,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

      “那还能是淌口水了?”

      “不是!”

      “悬池,别怕。”

      “我才不怕。”

      “我会负责的。”

      “我也是。”

      ……

      头场雪落后,年味渐浓。大雪一场接一场的下,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样看来,明年定会是个好年景。

      没过多久,满馔馐就停了流水席,除去宫里的人外,三位大厨也都告辞回京去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陪着悬池玩了月余,三位老师傅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丹炉仙子对给自己办事的人向来大方,徐炆炳三人累死累活一个月,赚来的金子足够他们回京再开上几个分号,哪怕是坐吃山空,也够他们吃上两三代人了。

      唯独曾宝基没有返京,曾医倌一两金子也没要,只求悬池将自己留下来,去哪都行,不回皇宫就成,悬池闻言一口应允下来,直接叫白珠月传信给赵济泱,要将宫内一行四十一人一并扣下,赵家皇帝接信后非但不恼,反而又送来二十名宫女,全部“借给”满馔馐。悬池得了便宜,仙颜大悦,当场回赠了使者不少丹药。至于这些丹药最后送到谁的手里,那便不得而知了。

      满馔馐的菜品依旧只卖十文,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旦也都是上乘的佳肴,故而食客仍旧络绎不绝。聂聆的巴掌铺子改成了只做早市,过了晌午准时关门。李婶好奇于这位年轻貌美的小掌柜为何这么早就要关店,关店后还总向着一个院子里跑。她几次打探都一无所获,反而总像是忘了什么事儿一般。

      聂聆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每天陪着悬池散散步、聊聊天、下下棋,悬池吐纳炼丹时,她便自己看看书,或是忙些其他什么事情。每天包做一餐午饭,偶尔还管做一顿晚饭,仅此而已。

      林霰搬去了张府,与张延两人各住了一间厢房。见书塾里只剩下聂聆,悬池邀聂聆来别院同住,但聂聆执意要住在书塾里,悬池无奈,只得十倍高价买下别院附近的一栋宅子,将其夷为平地,又将聂聆的书塾整个儿搬了过来。

      今日风雪正盛,悬池与聂聆特意挑了这么个人少的时候在城东僻静处缓缓漫步。风雪再大,有小丹炉在都不怕。纹银炉罩在二人头顶,散发着阵阵暖意,让风雪不得欺身。

      “悬池,别给那李婶喂丹药了,再喂下去,人就傻掉啦!”

      “是她咎由自取,这凡胎,着实可恨!”

      “还不是你,站在院门前非要亲一口。”

      “本仙子一时不察,没发现巷口藏着这么个老东西。算了,听你的,明天不给她下药了。”

      “也亏你天天去给她喂丹药!”

      “本仙子可是很记仇的!”

      “是啊是啊,我可是领教过了。”

      正说笑的功夫,聂聆远远瞧见巡街的林霰、张延,这两人各裹了一件裘衣,一前一后,费劲地走着。张延走在前,为林霰遮风雪,林霰紧紧贴在张延身后,踩着张延的脚印跟着走。

      “悬池,陪他们走一段吧。”

      “要不要本仙子驱了这雪云?”

      “不要驱散,把这附近的变小点儿就行啦。”

      “我懂了!”

      张延走着走着,发觉风雪越来越小,他便停下身了。林霰低着头踩脚印,一不小心撞到了张延背上。两人看了看天,又扭过头,瞧见了正着挥手的聂聆。

      张延朝悬池一礼,林霰没什么讲究,小跑着过去向两人打招呼。

      “明天年夜饭,你和张延都来悬池的别院吧,人多凑个热闹。”

      “好呀,聆儿姐,我和延哥买酒!”

      “用不着,来个人就好了,本仙子的储物袋里还有仙酿百坛。”

      “悬池,你偶尔也可以尝尝凡酒嘛,人界不见得处处都比仙界差的。”

      “嗯,有道理,张家小子,这些金子拿去,买个几十坛回来,剩下的……”

      丹炉仙子看了眼面前一大一小两个雪人,突然觉得很开心。

      “剩下的赏你俩,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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