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染布坊》胡小星

1、白草重现

　　在一片瘦骨嶙峋的奇山怪石之后，有一处鲜为人知的村庄部落，这个村庄有一门自祖上流传下来的独门手艺：心情染布。
　　染布庄内，山石林中，有一片湖水，名曰灵犀，灵犀湖水，清澈通透，泛舟湖上，犹如悬游半空，徒留船影随波逐流。白日里的灵犀湖水，与寻常湖水别无二致，湖底红鱼潜水，湖面落叶浮游，时而蜻蜓点水，时而蝴蝶翩跹，好生惬意。时近黄昏，湖水泛起幽幽白光，夜色越深，光亮越甚，在雾气氤氲，树影婆娑的黑暗中，偌大的灵犀湖仿佛一盏被点亮的巨大明灯，偶有鱼跃水面，亦被映衬的晶莹剔透，犹见腹内洞天，水花片片溅起，好似飞珠滚玉，珠圆玉润，又似旖旎繁花，洁白无暇，奇异景色，让人惊叹。
　　不知何时，染布庄的先辈洞晓了灵犀湖水发光的秘密：湖底深处，石缝闲隙之间，生有一罕见水草，名为白草。
　　灵犀湖底白草，通体透明，柔软纤细，经脉错落，根根分明。白日，或是天朗气清，或是乌云蔽日，白草何灵犀湖水相融一体，难以察觉；每至夕阳西下，天降霞光，白草开始发出白色的光芒，随波摇曳，诡丽妖艳。
　　染布庄的先人将通体发光的白草打捞采集上岸，发现这白草虽然性质柔软，却是韧劲十足。
　　最初的染布庄人将白草制成绳结，捆物引车，扎实异常，年逾多年也未曾现断裂磨损之态。
　　然而却有好事之徒，谣传这白草形态诡异，生长可疑，实乃不祥之物，一时间人们将白草绳弃之敝履，避之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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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转星移，白驹过隙，在染布庄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了多年之后，一日，一肤色黝黑，身形矫健的年轻男子携多匹色彩鲜艳，图案精致的布匹出现在众人眼前：“白草为害实属谣传，此物灵性有加，怎会是不祥之物？”说罢，便将手中的布匹展示给众人，众人见布匹图案各异，制作精良，莫不发出赞叹，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此布白草所制？”人群中一位手持九尺木杖，银发白髯的长者开口问道。
　　“正是，长老。”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可烦长老，前往一试？”
　　长老稍显迟疑：“如何一试？”
　　男子微微一笑：“还请长老将手放在这布匹之上。”
　　长老虽有疑虑，但见来者镇定自若，不似戏谑玩笑之徒，便应允前往，待手及长布，长老脸色顿变，不禁脱口而出：“此物如何制得？”
　　“长老莫惊，还容晚辈详尽道来。”男子环顾四周，娓娓说道，“众所周知，白草生于灵犀湖底，由此草所制白布，细腻柔软，坚韧牢固，可制衣裳，可为被褥，冬暖三九，夏凉三伏。然而白草布神奇之处，不尽于此，布上色调图样，可做万千变化，无需调色染制，亦可成图。”
　　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此言所谓何意。人群中亦是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自古以来，织布染色，莫不取色天然，果木色彩缤纷，山石颜色暗沉，这‘无需调色染制，亦可成图’，岂不荒谬！”众人纷纷摇头，不以为然。
　　见众人质疑，男子并不争论，只是于各色布匹中取出一匹白布，以示众人：“俗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愿当众演示，不知可有人愿上前一试？”
　　听得此言，人群中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露困惑：不知男子意欲何为？
　　“你要做什么？”人群中有人发问道。
　　“将手放在布匹上，一试便知。”男子回答。
　　听闻此言，忽然，人群中推推搡搡，一片混乱。亦有好奇心胜者，跃跃欲试，但唯恐日后落得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便也作罢。一阵短暂的骚动后，人群中又恢复了安静。
　　见无人上前，男子轻咳一声，依旧微微一笑：“白草生于灵犀湖底，冬夏四季，经年不衰。八月十五，子夜时分，灵犀湖退潮水浅，白草浮现，遂泛舟采撷，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待及天明，风干而制，所得白布，便可显此奇效！”言罢，男子抖落手中白布，片刻功夫，白布一端，手持之处，似有淡彩隐现，若明若暗，似有似无。稍后，淡彩渐浓，又增新彩，两两交织，相互渗透，仿佛被倾入了生命，向布匹另一端蜿蜒生长。顷刻之间，布匹上布满星星点点的蓝色，深深浅浅，幻化成一幅天然美景，跃然布上：似有一参天大树，高耸入云，繁星浩空下，熠熠生辉。
　　众人见状，大声惊呼，嘲笑非议，不敢再言。一时间，人群中混乱异常，之后，人声渐止，只剩一片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