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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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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谢玉便被人叫醒。
“干什么?!”谢玉火气冲顶,回手想扇那张扰他清梦的嘴一巴掌。不过手腕被人抓在了手心,杜少熠一只手圈着他的腰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嘴巴往他耳朵上咬了一口:“脾气真的大。”
谢玉心想谁这种时候没脾气啊!他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怒道:“你有病吗,天都没亮!”
“你该回去了。”杜少熠从床上坐起,顺势把谢玉也拽了起来,“再晚一点你父亲就要出门了吧。”
杜少熠一提,谢玉才想起他说的家里昨晚急着找他,他一直没接电话,估计把他父母吓得不轻。他好像是该尽早回去负荆请罪……
一会儿,穿戴整齐的两个男人前后走出了杜少熠的房间。
杜家在少城留下的房产还有几处,这地方是个独门小院,走出了卧室,拐过一条由砖石与玻璃打造的阳光走廊,就是宽敞又舒适的客厅。
虽然装修是十几年前搞的,但现在看来也丝毫不过时。
谢玉对这里还有一点浅淡的印象,杜少熠回来之后住在这里,那杜家的老爷子应当也在这里吧。
“你爷爷呢,你们回来这么久,我还没来拜访过。”
男人轻描淡写道:“回少城还没两天就跟他女朋友出去旅游了。”
谢玉:“……”
算算老爷子今年七十多岁了,真是精神矍铄,不,老当益壮……
几分钟后,谢玉坐在餐桌前喝着粥。
天地间的混沌渐渐破开,金色晨曦初绽,在晨光里他忽然意识到,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早上。
他竟然和杜少熠从同一张床上醒来,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饭。
这暧昧又温情的桥段,是不是也太不合适他跟他两个人了。
忽然,餐桌对面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谢玉的游思:“和李察合作的事情,你们放弃吧。”
这一句话立即将谢玉拉回了现实。
和李察的合作,原本他们是有在认真地盘算顺利合作的可能性有几成的。
但杜少熠不说还好,一说就让他想起了陈鸿杰对他干的事情。
既然已经撕破脸,那不如就用撕破脸的方式干死姓陈的。
况且李察是万里恒通打开东南亚市场最好的一把钥匙,他和张佳祺都很难说丢就把这钥匙丢掉。在他看来,哪怕冒险也绝对值得。
“放弃不放弃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谢玉说,“你别管我,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在杜少熠的眼里,谢玉的行为只是一次冒进,男人的眼神与口吻都不以为然:“你以为你斗得过陈家?”
“如果我因为害怕他们整我就放弃,那我什么也干不成。万里恒通已经走到这一步,它不能停止,我也不能停止。而且既然陈家已经知道我和万里恒通有关系,那我不做李察的生意他们也不会对万里恒通罢手。
“虽然抢陈家的生意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但背后他们也没对谢家做什么好事。”
青年冷冰冰地回答。
杜少熠的视线依旧在谢玉的脸上停留,半晌,男人才说了声:“好。”
和上一次那声“好”何其地相似。这短短的一个字吐露得如此地意味深长,让谢玉不由得烦躁,好好吃个早餐的心情也荡然无存。
“你要说什么就明说,少藏着掖着!”
“我没什么说的,既然劝不动你,我也不必白费口舌。”杜少熠说,“但你最近最好低调一点。”
他怎么就不低调了?!再说他低调不低调关杜少熠屁事。
吃完了早餐,杜少熠让人送走了谢玉。
分别的时候谢玉对杜少熠完全懒得搭理,杜少熠也自然不会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看着载着谢玉的车从车库出去,杜少熠才站在屋檐下,自言自语地骂了声:“忘恩负义的东西。”
几分钟之后,另一辆香槟色的奔驰也驶出了杜家的车库。
谢玉没有立即回谢家,而是回了一趟他自己的房子。
他和田耀闹掰的时候电脑里还有不少重要的资料没有转移,虽然他确定田耀不知道他的电脑密码,但这不等于密码没有被人破解。
他现在十分担心头一夜陈鸿杰进入了他的电脑,又看到了不少东西。
打开房门,心急火燎地直奔书房。直到查到了上一次的电脑使用时间,谢玉才舒了一口气。
幸好。
这回谢玉备份了所有的资料,干脆把硬盘也拆了下来。做完了这些,又忍着浑身酸痛坐在地板上把主机给组装了回去。
留台废物在这里,看还有没有傻逼再进他家门翻他东西。
之后谢玉跟张佳祺通了个电话,二人约了晚上在山城见面,他便赶着回了一趟家。
谢玉的母亲廖莉已经结束旅游回了家,母子二人已经有一年未曾见面,谢玉被谢昊明说了一顿,之后他便被向来纵容他的母亲护着逃脱了训斥。
谢玉的长相随他的母亲更多,在嫁入谢家前,廖莉原本是小有名气的演员,长相是千里挑一,精致而饶有风情。
那一份靓丽与精致原本也好好地被继承在了谢玉身上,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眉目间有了越来越浓的叛逆不羁与属于男人的一面,性格又直又爆,那张十分好看的面容反而渐渐为人忽视。
谢玉脾气臭,但在廖莉的面前他总是会收敛六七分。
只要母子俩站在一起,尤其是出席正式场合时,一样的好看顿时变成了两倍。
收拾得人模狗样之后,谢玉那副金质玉相的皮囊总会一次次带给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艳——他平日的口碑实在是太不好了。
谢昊明在客厅里生气,慈母多败儿,臭小子变成这样都是被惯出来的!好不容易最近跟姓田的分手,看起来收敛了一点,昨天却又害他们担心了一整晚,今天他原本想好好教训谢玉一顿……
幸好少熠现在回了少城,谢昊明坐到沙发上揉眉心,谢家最近的情况虽然还是老样子,但少熠至少可以帮他管管谢玉。
谢家的事情……原本他也不想把担子压在谢玉身上,他现在就只求他能听话一点,少惹点事而已。
“这次妈妈在意大利遇到了一个小伙子,年轻高大帅气,人又体贴,妈妈给你说,这种对象真的可遇不可求。”
后院里,谢玉和廖莉坐在米白的露天长沙发上,廖莉好久没跟孩子这么亲近,抓着谢玉的手不肯放开。
谢玉“哦”了声,轻挑眉头:“您这是想给我找个小爹?”
“胡说什么!”他母亲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接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边翻阅照片一边说,“我是给你物色最佳男朋友!那孩子是中意混血,他和你一样喜欢男人,虽然我们是偶遇,但这次我在意大利受了他不少照顾呢。”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让我觉得适合给我当儿媳……儿婿的年轻人。你看看照片,他叫Tino,光论长相也比之前那个谁好多了吧!”
谢玉好笑地拿过手机,往上边看了看,这一眼却超乎他想象许多。
这个Tino正如他母亲所言,又高又帅,和当红的模特演员相比也毫不逊色。对方还生着一头金发,外国人的特征更浓,也有几分东方人的轮廓。
而且,那是非常阳光爽直的帅气,浑身弥漫着让人备感舒服的气质。他连翻了几张照片,不由得感叹他母亲不愧是当年娱乐圈的人,眼光高,也是真的好。
“长得挺不错的,但您给我介绍一个外国人,是要让我去意大利吗?”谢玉把手机还给廖莉。
“妈妈都打听好了,Tino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他有可能会回国工作。你们俩要是成了,那他可以到谢氏来嘛。”
闻言谢玉眉头微皱,他刚想说话,他母亲抢在他前边:“Tino的背景我调查过,他家在做小生意,算是当地的中产,他又是都灵大学的高才生,背景和人都干干净净,配我儿子绝对没问题。”
“是我配不上人家吧,要不,你还是把他收了给我当小爹吧。”
“……”
谢玉笑,但他母亲忽然无言地望着他,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笑着笑着他就愣了。
20.
“怎么了这是?”
廖莉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凝视着谢玉:“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的心里就像一棵蒲公英。看起来你的根在家里,但你却永远在飘来飘去,我和你父亲永远抓不住你,我们不知道下一秒你的行踪,担心你在外边会遇到什么,不知道哪一天你才会踏实安全地落到地面。”
谢玉变得更加地愣怔。他和廖莉之间虽然有过许多的谈话,和其他母子一样,方方面面不可避免,但他母亲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没有表达过对他这样一种长久的、惶惑不安的担忧。
“我从没想过一定要你把谢家发扬光大,但妈妈也不想你再去找田耀那样的人,我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好的、对的,能关心你、让你开心也能为你分担的人。不管他做什么,对你的那份情感一定是真实的。我真的很害怕,很怕哪一天突然得到你的消息,又是你为了别人自杀!”
“我没……”早前他就在电话里给廖莉解释过,他的“自杀”是个误会。
“我知道你没有,但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廖莉擦了擦眼角,慢慢地缓和了情绪,舒了一口气,“我对你的关心,和对你的担忧的重量是一样的。如果你永远在天空飘浮,我的担心就永远没办法消除。”
谢玉的大脑有些茫然,也有好几分的错乱。
如果只是父母寻常的教诲,他大可不耐烦地站起来说一声:“啰唆”。
但越是纯粹的感情攻势他却越是没有办法,他可以和他们吵和他们闹,却唯独承受不了柔软的沉重。
“我知道了。”青年说,“我考虑考虑吧。”
谁都觉得他洒脱妄为。
也许他真的是这样。
但他的心里什么时候长出了些什么牵绊,绊住了他曾经像烈风一样的不顾一切?
也许是他眼瞎错认田耀,给家里造成了伤害。
也许是谢家的现实,让他产生的过去未曾有过的认知。
也许,也许是他人生中一重又一重的变数,让他有措手不及的烦扰,却也有别的什么让他重视自己,重视和家人之间的关系。
糟糕的事情回头再看,未必真的糟透了顶。
如果没发现田耀出轨了一个两个三四个对象,还跟李尹晖搞到了一起,他和父母现在还处于僵局。
而如果……杜少熠没有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现在的他,又会如何呢?
他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脸。他不断招惹他,让他感到烦,但杜少熠对他做的何止于如此。
杜少熠劝他忍耐,劝和他与家里的关系,发现他的秘密,去陈鸿杰那里救他……原来他们之间,竟已越来越扯不清楚。
他甚至隐隐觉得,或许他生活里最大的变数不是谢家这几年的衰落,不是田耀的背叛,而是杜少熠时隔十五年的再次出现。
一想到这些谢玉的内心就变得更为复杂,那心绪让他难得地感到不安。
现在他母亲给他物色男友,是好事也说不定。
谢玉老实地在家里陪了廖莉一天,下午四点过的时候,他还是找借口出了门。
毕竟,他并没有他父母以为的那么闲,虽然万里恒通的事情迟早要暴露,但现在这个当口,他不想家里为了这件事再多添一桩烦恼。
山城距离少城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谢玉独自开车到达时已经八点半。
山城是一座夜景非常漂亮的城市,长江从主城环绕而过,辉煌热闹的灯火随着城市陡峭的坡度从江面一路往上铺开,像要冲破天际的火焰,烧亮黑色夜空。
只是谢玉无心欣赏夜色,这里的交通十分诡异,跟着导航反而三番五次到了别处,实在让人抓狂。
等见到张佳祺吃上晚餐,已经是九点过。
一边给谢玉夹菜张佳祺一边说:“今天我亲自去逼问了那小子,他咬死自己是山河社的人,腿被打断了也不松口。”
谢玉没接话,他瞅了一下自己的碗又看了一眼张佳祺的碗:“你怎么不吃?”
张佳祺推了一下眼镜:“我已经跟段鸿义一起吃了晚饭,我没告诉你吗?”
“……”谢玉歪着下巴朝张佳祺看了一眼,玩味地勾嘴,“行啊,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胡说八道什么,今天他是跟我一起去‘提审’的人,晚上人家非要做东请客,我也不好推托。”张佳祺放下筷子,“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们最好先不要碰面。”
谢玉又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接着表情变得肃然:“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的是段鸿义干的?”
张佳祺道:“我虽然也有怀疑他,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一来我们和山河社之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二来以我和段鸿义的接触来看,我觉得他还行,三来从你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推断,最近的两出事也许都是陈家做的。”
谢玉动了动眉,对张佳祺的话不置可否,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人关在哪里?待会儿我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你明早再去也不迟。”
“明天我想尽量早点赶回去。”
张佳祺没想到谢玉这么急,不由得惊讶起来:“你别的还有什么事?”
谢玉无奈地说:“我妈给我介绍了一名对象,她最近旅游的时候认识的,我以为我不用这么快见到对方,谁知道她已经把人带回了少城。明天晚上我们就要见面。”
“……”张佳祺愣了一下,而后表情有点错乱,“你要去相亲?你认真的?”
“不然呢?”谢玉又觉得好笑又很无奈,还有点头痛,“反正我现在也单身。”
张佳祺仍旧有些懵逼:“是我搞错了吗,我还以为……”
“你以为?”
看谢玉这坦坦荡荡的样子,张佳祺觉得真是自己想多了,他还以为谢玉和杜少熠有什么呢。昨晚那男人跟他联系的时候,隔着电话他却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但谢玉这么一说,仿佛真的是他自己脑补了杜少熠当时的焦急和关心。
“没什么。”张佳祺说,“你赶紧吃,待会儿我带你过去。”
“莫名其妙。”谢玉给了好友一个白眼,便自顾自吃起菜来。
张佳祺盯着他的脑袋问:“我有个问题,谢玉,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
谢玉被这问题问住。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操过人了,反而最近被杜少熠操来又操去,张佳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玉忍不住毒舌,反问道:“那你这个处男最近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
“滚!”
趁着夜色,谢玉与张佳祺来到了他们关押人的地方。
那是一个江边的废旧平层仓库,张佳祺派了人守在这里。谢玉穿着一身深色运动服,戴着棒球帽和花口罩,两人走进仓库,张佳祺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地上扔满废弃物,仓库中一片杂乱,一些老旧的管道沿着整个仓库蜿蜒回环,橘黄色的吊灯高高悬在头顶,映着被拴挂在几根管道上已经面目全非的男人。
踩在杂物上发出的声音在空寂的空间中被放大了好几倍,看似已经昏迷的男人慢慢抬起头,用肿得不成样子的双眼朝谢玉看来。
谢玉盯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既痛恨对方的所作所为,也佩服他视死如归的精神。
“又换了个人吗?”男人竟先开了口,看着谢玉,那张脸笑得要多丑有多丑,“你们怎么逼我都没用,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山河社的人,是我们老板派我把毒品藏到你们的仓库诬陷你们。”
“是吗?”戴着口罩的年轻人来到男人的面前,抬头仰视着他说道,“一般出卖自己人的人,都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你要是屁滚尿流跪下来求饶告诉我你是山河社的人,说不定今天我就信了。”
“既然你不是那种人,那我猜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真正对你发号施令的人对你恩重如山,哪怕死你也不会背叛他。”
年轻人手插在裤兜里,一直观察着男人的脸:“还有一种,你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你上边的人,而是为家人、情人,或者其他重要的人,你为了他们的安危,或者说你干这件事已经为他们谋求了巨大的好处,所以牺牲自己无所谓。”
这一刻,对方的眼神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随你怎么说吧!”
在对方一瞬间的动摇里,谢玉已经有了七八成的底,他无情地说道:“我们已经在查你的真实身份,而且很快就会知道你要保护的是谁。到时候我会要你自以为是的付出付诸流水,让你主动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听到这里,男人的眼神真的有了变化,他似乎想辩驳,但又忍住了冲动:“随你们去查吧!”
“给你一天时间,你主动坦白实情,你和你相关的人我们全部放过,甚至——如果你有难处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如果明晚十二点之前你依旧不说实话……”
谢玉顿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地上的油污弄脏的鞋,轻声说道:“我会把你们一起沉尸江底。”
这一声“沉尸江底”是如此地轻描淡写,却叫人后背处升起极度的恶寒。
说完他重新抬起头来:“山城的夜色这么美,活着和你最重要的人一起看不好吗?”
对方这次干脆咬牙偏过了头,直接不再理睬谢玉。
谢玉转过身对着张佳祺:“让人把他放下来吧。”
张佳祺愣愣的。他听到了什么?
刚才那一番话像谢玉说的?
他还以为以谢玉的性格今晚有人要再去半条命,他都做好了劝阻谢玉的准备。
可是眼前的人的行为完全就不是他想的那样啊。
“干吗呢?”谢玉伸手理了一下帽子。
张佳祺:“见鬼……”
口罩下的嘴发出了一道忍俊不禁的笑声。
回到酒店,谢玉又倦又困。他好几天没好好地休息,纵欲过度的身体还发出从头到脚的酸痛。
洗过澡躺回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杜少熠。
他原本想过别的方法,恨不得把构陷他们的人打得半死。
今天在路上时他却想,如果他问杜少熠,杜少熠会给他什么建议。那个男人能稳住他们谢家,同时稳住陈家和李家,靠的并非冲动。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很多问题用拳头解决不了,他可以用更圆滑的手段去处理许多事情。但为什么现在他才能这么自然而然地做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