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不是云》独揽九州月

37、血脉1

　　黎明前，总是夜最浓的时刻，藏匿于无边黑夜之中，无数魍魉魑魅伺机欲动。
　　解渊已经在这家私人展馆里待了一天一夜，天知道，为什么这作祟的东西要赶着大过年的时候出来玩，不仅如此，还十分不好处理。
　　要说这雇主怕也是闲得蛋疼，没事就爱捣鼓些古物，捣鼓完了就开个展馆，叫人来参观点评，真是有钱没处花，这下可好，一下子捣鼓到了一只破魔瓶。
　　据说，这破魔瓶乃是古时专门收妖邪之物的东西，本来封印得好好的，谁知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打碎了一块，妖邪欢天喜地，却苦煞了解渊等人。
　　也不知这破魔瓶里收的是哪路的妖邪，竟是狡猾不已，极擅藏匿身型，知道解渊几人到来，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好在，这妖邪长久被封印在破魔瓶中，早已离不开那破瓶子，不仅不可走远，且没过一段时间便要回到瓶中休养。
　　这才有了这守株待兔的蠢法子。
　　天气严寒，解渊伸出手来，轻轻往掌心哈了一口气，借着短暂的暖意搓了搓手。
　　何梓言打了个呵欠，强打着眼皮：“我不行了，我要困死了”
　　解渊面无表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何梓言怒道：“没听说不让睡觉的！”
　　关翰道：“这他妈是酷刑！酷刑！老子抓着这鳖孙子，先让他尝尝不能睡觉的滋味”
　　解渊喃喃道：“醒醒，人家可能本身就不用睡觉”这话落了，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那个不用睡觉的“人”。
　　对方倚在墙边，头轻轻抵着，身上的西装衬衣换作简单干净的休闲装，但也耐看好看的很，他正闭着眼，翘长睫毛弯着，唇轻抿，眉间微微皱起，安静美好，好一个“睡美人”。
　　可解渊无心欣赏，反而也跟着皱起眉头，这几日，他总觉得沈郁似乎很是疲倦，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有些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更淡了，每每见着，总看起来很是倦怠，甚至憔悴，对此，他有询问过沈郁，对方却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告之他：“无碍”
　　怎么可能？
　　虽解渊翻遍了所知且所能找到的所有书籍，皆是没有找到有关凌云帝君的记载，但可称上帝君，必然有过人之处。
　　且不说什么颠覆三界，怕是随便挥一挥剑，就是毁天灭地，山枯海啸，不然如何服众？如何叫三界各族俯首称一声“帝君”？
　　他也曾问过小雪，只是那姑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任他问东问西，最后总是以一个下跪和一声主子结束。
　　解渊现在觉得，他可能是一位谋权篡位了的娘娘，就差自称一句“朕”了。
　　至此，他仍是稀里糊涂，心中总隔着一层迷雾，各种谜题，欲现不现，懵懵懂懂，好像每次都抓在了手里，却又偷偷溜走。
　　解渊头疼不已。
　　正想着，忽地周身一凉，解渊一怔，这凉意颇不同寻常，仿佛贴着肉皮，叫人不禁头皮发麻。
　　沈郁也睁开眼，一扫方才倦怠疲态，眸如冷泉，只是这眼泉映入解渊尚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倏倏然，泛起微小的涟漪。
　　“是来了吗”何梓言正襟危“站”，被冻得发颤的声音叫解渊回了神。
　　他应了一声，转眸看向那破魔瓶方向。
　　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映出窗棂歪曲的形状，无法照进的黑暗角落里，好似有什么在蛰伏。
　　忽然，一片寂静之中，一声低低的，甜甜的孩童嗓音响起，软软嚅嚅地唱着童谣。
　　那声音本分外可爱，甜丝丝的，可解渊只觉一身的鸡皮疙瘩。
　　渐渐的，那童谣声越来越大，众人只见一个手拿洋娃娃，身穿粉色棉衣的小女孩，脚踩着红色的小皮鞋，缓缓自黑暗中蹦跳走来，月光照亮她的脸，那张脸上挂着八，九岁女孩特有的天真可爱，可一双眼，却是黑洞洞的，一丝眼白都没有。
　　女孩似并未注意到藏在暗处的几人，哼着歌在那破魔瓶旁就地坐下，低下头摆弄起手中的洋娃娃来。
　　何梓言奇了：“这干嘛呢？摆弄她那破娃娃干嘛？”
　　解渊却没说话，他皱眉盯着那女孩，竟从中看出一丝好整以暇，水来土掩的从容来。他拍了拍何梓言的肩膀，食指抵唇，告诫人不要说话，又转头看了眼沈郁，正对上那人投过来的视线。解渊微微一怔，随即莫名挑起唇角，朝人一笑，在沈郁微微蹙起的眉眼间站起身来。
　　解渊前行几步，直到月光将他的脸照亮：“妹妹，在这儿干什么呢？”
　　女孩浑然不觉，小手轻轻梳理着那洋娃娃散乱的头发。
　　解渊也不恼，走得更近，索性在那女孩身前蹲下了，像是十分好奇，伸手也想去摸一摸那洋娃娃。
　　谁知那女孩猛地抬起头，宝贝似的将那洋娃娃抱紧在怀里，一双黑瞳瞪大了看过来，这若是正常的一双眼怕是相当天真可爱，可此时却只觉诡异非常：“不许碰！”
　　“好好”解渊笑眯眯道：“不碰，那你可不可以从这身体上下来啊？”
　　女孩微微歪头，像是听不懂解渊在说什么。
　　解渊稍退一步，站起身，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我说，从这女孩身上，滚，下，来。”
　　语气愈加森冷，话音刚落，便是一阵阴风平地卷起。
　　方才还珍宝一般的洋娃娃被摔在地上，女孩稚嫩的双手断了一般耷拉下去，头却猛地向上抬起，一声不似人声的啸叫从那大张的口中发出。
　　藏在暗处的何梓言，关翰一时不备，只觉那声音仿佛霎时穿透五脏六腑，逼得人气血翻涌，肩头蓦地一凉，瞬间压下翻腾的气血，如同晕了车的人突然闻到冷冽而新鲜的空气。
　　何梓言转头看去，只见沈郁正收回手，双眸却并未看向两人，而是紧紧落在解渊身上。
　　解渊全然不受影响，他低垂着眼眸冷冷看向那女孩，直到一团黑影忽地从女孩口中窜起，贴向天花板，转而化作一滩宛如实质的黑色黏液紧紧吸附在天花板上。
　　而那女孩眼中黑色随着那东西离去而迅速褪去，小小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被闪身而至的沈郁接住。
　　解渊抬眸看着那蠕动在天花板上的东西冷冷一笑，忽听一声暴喝：“缚仙索，去！”红绸应声掠出，宛如一道闪电，气势如虹飞向那不明黑液。
　　然而那黑液却在刹那化形成一支黑色羽箭，堪堪躲开缚仙索，直奔解渊而去。
　　解渊后撤一步，手中明光一闪，不及出手，那羽箭却在虚空之中被一道虚影握住。
　　那影子十分高大，却呈半透明状，若仔细去看，便能看到那影子其实身着铠甲，威风凛凛，乃是一身将军的装扮。
　　这虚影，正是关翰所持请灵牌中的凶猛杀器，楚将军。
　　那东西一击不得手，竟立刻打算转变形态，解渊哪里会让他再变，蓄势已久的斩灵闪掠而出，一剑，便击溃了那黑魆魆的鬼东西，众人只听一声惨叫，黑液犹如蒸发冒起丝丝白烟，伴随着斩灵剑璀璨的光芒，消失不见。
　　解渊挑了挑眉：“下班。”
　　女孩无恙，解渊从沈郁怀中将她抱过来，交给雇主，又顶着一张笑脸与人虚与委蛇一番，几人这才乘车往回走。
　　天空刚刚亮起一丝白光，街上行人甚少，解渊倚着车门，懒懒望着昏黄路灯下，白雪覆盖的长街。忽听关翰问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怎么那鬼东西就从小丫头身上出来了？”
　　解渊道：“言灵符”
　　关翰奇道：“言灵？不是一直半死不活，时灵时不灵的吗？”
　　“现在能用了”解渊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知道为什么。”
　　沈郁道：“你的力量在增强”他转过头来，一双冷眸轻轻落在解渊身上，生出几分柔和来：“言灵符，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万能符。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它就能做很多事。”
　　闻言，解渊却微微皱起眉，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对我的符，如此了解？”
　　沈郁却道：“因为这是我曾用过的”
　　解渊一愣，正欲开口询问何意，却听何梓言猛地大吼一声：“我知道了！”
　　关翰开车的手一哆嗦，怒道：“你他妈嚷嚷什么！吓死老子了！”
　　何梓言浑然不觉，他把手机一个劲儿的往关翰面前送：“你看看！看看！快看看！”
　　关翰冷汗涔涔：“看屁看！开车呢！给解渊！”
　　何梓言只好又把手机往解渊面前怼，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你看这个，这个，像不像陶歆？”
　　手机屏幕上，有一张卷轴古画，画中彩墨绘着一个古代的女子，那女子穿着浅粉色襦裙，梳着极为可爱的发髻，红唇勾起一双梨涡。若不是那衣着和发饰，根本就是陶歆本人。
　　解渊怔怔，忽然想起神荼曾说过的话：陶歆她是人又不是人。
　　“哪来的？”
　　何梓言把手机拿回去，越看屏幕上那古代女子越像陶歆：“那个私人展馆，我随便拍的”
　　这画轴颇有年代了，若是真画着的是陶歆，那这奶茶小妹怕是已有几百岁了…
　　春节，对于解渊几人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有趣的节日。室外娱乐一切关闭，只得窝在家里看那越来越无聊的晚会，吃几口腻人的饺子，哦，还要听何轮一本正经地念叨。
　　只是这一年，事情有了变化。
　　一是常年不变的几个人多加了两个，小雪和沈郁。二是这一年，何轮没有回来。发给何梓言的短信里只说自己有事没有做完，便不再言他。
　　何梓言乐得不行，解渊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人一多，陶歆便累得哭爹喊娘。谁知道小雪这个看上去精明利落的女神级别的人物，竟是连个饺子都不会包？
　　陶歆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愁眉苦脸。
　　忽地，一声清冷嗓音在耳边响起，宛如救世之神：“我帮你”
　　陶歆大喜，猛一抬头，整个人石化在地。
　　沈郁？！
　　男神沈郁神情自若，且十分熟练地伸手沾了沾白面，拿起张面皮，填馅，几下便捏成了个浑圆饱满的饺子。
　　陶歆哭了，感动的，她抬头看向沈郁，由衷道谢：“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臭男人们只会吃，只有男神才是万能的。”
　　此时此刻，臭男人们正围坐一起，热火朝天地…斗地主。
　　夏璃懒懒躺在沙发上，一点没有女神模样的嗑着瓜子。
　　小雪…不知为何神色紧张，坐立不安，她的目光频频瞥向解渊脸上不时增加的长条，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有人往她主子脸上贴纸条了…主子没生气…主子还很高兴！！！
　　小雪傻了，这可是三界大新闻！
　　谁知，小雪一转头，竟见沈郁长身玉立地站在桌子边，手上捏着一个又一个形状优美的饺子…
　　真想，一巴掌拍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