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不是云》独揽九州月

19、寄生18

　　何梓言一愣，他看着沈郁道“你......你这是什么路数......”
　　“你管什么呢”解渊道“总之是你，练上个几百年也赶不上的”
　　何梓言眨眨眼，无法反驳，却听解渊又道：“李琦，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李琦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你要不先站起来？”解渊道：“你这么跪着，我有点难受......”
　　沈郁转眸，轻轻看了眼解渊，李琦则终于起了身，身子踉跄着，唐轩连忙给人扯了把椅子，生怕那个竹竿儿一样的小身板倒下。
　　“大师要问什么？”
　　“不急”解渊摆了摆手“等你见到顾晓梅再说”
　　哪知，这一等便是一个小时。
　　李琦坐立不安，总想开口问问，奈何那头四个人围着何梓言新买来的衣服，正研究个不停，根本无暇顾及他这里
　　“不错啊”
　　何梓言买来的衣服是件浅色的呢绒外衣，穿到沈郁身上竟是特别的合身，解渊不禁在心里对何梓言的特异功能点了个赞，同时对沈郁的好身材又有了清晰的认识。
　　那人本就宽肩窄腰，身量挺拔，这会儿穿上何梓言买来的外衣，更显身材修长，堪称行走的衣架，就连他看了，都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只是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适应，微微皱着眉，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几次都想直接脱掉。
　　“穿着吧”解渊道“挺好看的，不用操心价格，我帮你付了”
　　“那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毕竟你救了我”
　　沈郁一怔，目光忽而有些复杂，看向解渊，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不能直接了当的说出口。
　　“怎么了？”解渊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郁摇了摇头，抿起的嘴唇刚刚张开一条缝，便是目光微凝，转头拉上了身后的窗帘。
　　“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耳旁似是传来轻微的铁链剐蹭声，周身温度骤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拉上了窗帘，仿佛身边光线都跟着暗淡了下去。一道透明的身影在病房中央缓缓浮现。
　　李琦立刻僵直了身子，他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那道透明的影子，连何时放下了骨灰盒都不曾知道。
　　那道身影愈加明显，直到看似与寻常人无异，幽冥而来的顾晓梅微微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下泛青，依稀可辨当初清纯俏丽的模样，她的脖颈间有一道细细的鲜红色的痕迹，穿着一件白衣，手脚上却带着沉重的铁镣。
　　那是幽冥处戴罪之人的标志。
　　“晓梅......”李琦喃喃着站起身，未语泪却先流，他冲上前去，似要抱住那道虚影，但人鬼殊途，他踉跄的身影只得笔直穿过顾晓梅，曾经的温存注定不再。
　　好像这才理解了顾晓梅不过是道鬼影，李琦转过身来，看向顾晓梅，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只是相顾无言。
　　直到顾晓梅轻轻一笑，犹如那年篮球场上抱着篮球的女孩“琦哥，你瘦了”
　　李琦抬手擦了擦眼泪“瘦了好，免得你总说我胖”
　　“那是我逗你的”顾晓梅笑“大花还好吗”
　　“好，好着呢，又胖了一圈，宠物店的老板说实在养不起了”
　　“你又把它送宠物店去了”顾晓梅低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抱怨“你答应我要好好养它”
　　“嗯”李琦应了一声，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你看你头发都长了也不剪，胡子也不刮。太丑了”
　　“晚上就剪”
　　“别去楼下那家了，那理发师剪得不好看”
　　“好。我......我换一家”
　　“别喝太多碳酸饮料”
　　“嗯，不喝了”
　　“别玩游戏玩得太晚”
　　“好”
　　“别......”
　　......
　　那个明媚的午后，充满消毒水的医院病房里，已经成为鬼魂的顾晓梅，静静地站在那里，犹如生前，一句一句嘱咐着李琦，哪怕手腕铁镣沉重，哪怕这一刻后，依旧要经历无限的痛苦，但有了这一刻钟的安宁，对于两人来说，就都已经足够了。
　　一声梆子声响。
　　顾晓梅嘴角笑意微凝，她看向李琦，伸手似要触碰，但终究只是幻想，她苍白的手穿过李琦瘦削的脸颊，继而开始变得透明。
　　“琦哥，我走了”
　　李琦一怔，恍如大梦初醒，他慌张地看着逐渐透明的顾晓梅，这才发觉自己心中的话尚未说出口“晓梅......晓梅，等等，我....我不是.....”
　　“没事的，琦哥”顾晓梅却打断了他，似乎早已知道李琦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我不怪你了。”她笑着笑着，鼻间微酸，成为鬼魂的顾晓梅早已没了泪，一双眼便流下血来，两道血痕在苍白的脸颊上滚落，如火，烫在李琦心底。
　　我不怪你了。
　　好似一句审判，李琦哑了声，他把自己圈在女魅制造的假象里，他明知那个能够行走能够说话的躯体内住着的并不是顾晓梅，仍旧固执地抱着她，说着情话。
　　这么久来，他用无形的铁链把自己困住，惩罚着，不让自己从愧疚和不甘中走出来，可如今，那个真正带着镣铐的女孩，却用一句轻飘飘的话，把他从地狱里解救了出来。
　　而自己，却重新回到了地狱。
　　李琦无力地看着顾晓梅逐渐消失，仿佛又回到那天，他跌坐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无法控制地任由心爱之人的身体慢慢变凉，僵硬。
　　可那身影终究还是散了，骤降的温度回升，沈郁拉开窗帘，驱散室内，顾晓梅的灵魂带来的凉气。
　　谁也没有说话，李琦耸在原地，垂着头，好像顾晓梅的离去，也带走了他的灵魂，片刻后，他抬了头，费力地勾起唇角：“我洗把脸”
　　顾晓梅的到来，似乎让李琦有了一丝活人气儿。他洗过脸，虽然仍是那般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却是没了那股子颓废。他重新抱起顾晓梅的骨灰盒，瘦得好似牙签的手轻轻抚摸着。
　　“谢谢，谢谢各位大师。”
　　“斯人已去，节哀”沈郁道。
　　李琦笑了笑没说话，几人便都各自沉默。不知什么时候又躲到门口去的唐轩轻手轻脚地走回来，扯了扯最外头的关翰，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走了？”
　　关翰回以鄙视“走了”他此刻，不断回忆着方才顾晓梅到来的情形，总觉得有些许不对。
　　李琦笑了笑“各位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解渊微微皱起眉，也不客气：“我想想，你知道复活后的顾晓梅其实是女魅吗”
　　李琦沉默片刻，犹豫着点了点头，继而又很快摇了摇头。
　　关翰眼睛一瞪：“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李琦道“我知道那不是顾晓梅，但我不知道那是女魅。女魅是什么？”
　　“一种精怪”解渊道，罢了又换上一副主持人的口吻道：“说出你的故事”
　　闻言，李琦眼睛又是一红，他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关翰眉头一皱，他那个暴躁的急性子自然等不了，便是要说点什么，解渊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关翰只好翻了个白眼。
　　片刻后，李琦终于嘶哑着嗓子开了口：
　　“我跟晓梅是大学认识的，我是高她两届的学长。我们是因为篮球认识的，我那时是校篮球队的一员，一次在操场上打篮球，她说是有缘，那个篮球莫名其妙地恰好滚落在她脚底下，她拿着篮球抬头看我，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她站在阳光里，就一眼，我就忘不了了。后来我俩在一起了，那时，我已经进了天宝公司实习，实习一年也顺利转了正。”
　　“我们感情很好，她知道我在天宝工作，便也吵着要来，顾晓梅的能力很强，公司招聘实习生，很顺利地，她也进入了公司，避免有闲话，我们便藏着，不让谁知道我俩的关系”
　　“也许是长得太漂亮了，老总第一眼便相中了她，说她有灵气，办事快，以至于什么事都愿意叫上她。我不太喜欢这样，就经常跟晓梅说让她离那个老总远点，晓梅也不愿意理会老总，便时常借口躲着”
　　“后来，我们计划着结婚，买车买房装修，经济压力大了。晓梅不忍心看我这样，便总说她也能帮上忙，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出入经理办公室的次数多了，也时常跟老总出去赴酒局，喝个七荤八素回来。我跟她吵了几次，她总是告诉我说，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叫我不用担心”
　　“可怎么会不担心呢，她是个女孩啊。直到一天晚上，她没回家，手机关机，我怕极了，整晚没有睡觉，天快亮的时候，她回来了。她说手机没电了，她说酒局太长时间，我只能信了”
　　“那之后，公司里开始传她是老总的情人儿，再后来，我发现了一张医院的单子，那是晓梅打胎的单子，原来她怀孕了，我知道那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李琦缓缓闭上眼，仿佛回忆往事，让他心痛不已。
　　“我......就那么信了公司里的人说的话，信了她是老总的情人，那天我跟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骂她不知检点，骂她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她跟我解释，说她是被人强迫的，我听不进去，一心要分手。”
　　“那天中午，她就在经理办公室自杀了。我看着她冰凉的尸体，听着那个大肚子的恶心男人说晓梅不识抬举，那么多人喜欢她那个模样，她就是不肯。只能借着酒......我忽然明白，原来是我错了。”
　　“幸好，我家里有位姑姑，是个神婆，我看过她给人招魂，就尝试了一下，我以为我成功了，因为晓梅睁开了眼”
　　“但没想到，你招来的不是顾晓梅的灵魂，而是精怪女魅”解渊叹了口气道。
　　李琦点了头“其实我后来感觉出来了，她跟晓梅太不一样了，但是，她顶着晓梅的脸，说着温柔的话，做着晓梅也会做得事，我告诉自己，不要怀疑，那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