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秦》微胖界的小巨星

18、第十八章

　　可惜即将跨入十三岁行列的我，怎么可能懂得有关于父母的爱。
　　在动物园里看见老秦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能够清晰的听见一道从我心底传来的破裂开来的声音，这两年多以来，我和他之间逐渐搭建起来的名叫“信任”的桥梁，在一瞬间就坍塌掉了。

　　我的脑海里，闪烁过很多个可能。
　　如果老秦再婚了怎么办？他会搬出去住吗？还是会像宋野的爸妈一样，把我丢给我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至少我妈再婚之后，我知道我过的并不算快乐。
　　和一个没有血缘的小孩儿分享仅剩不多的母爱，还需要被动的接受不属于自己的父爱关怀，在之前那个半路组建成的“家”里，我活的太压抑了。

　　老秦的出现，彻底让我脱离了苦海，甚至用他的臂弯，为我搭建起了一个家。
　　这个家里，有我，我奶和老秦，我们彼此相依为命，血缘是羁绊，再多一两个人进来，都会显得多余。

　　所以我逃开了，用一种最笨拙的方式逃开了，特别蠢，但是也最有效。
　　只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惧让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事实，所以我选择了懦弱。
　　懦弱并不可耻，至少对于一个只有十三岁的我而言，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我和这个世界相对抗的武器。

　　动物园附近是我们市最大的火车站。
　　旁边就是汽运公司，一辆辆大巴车停在那儿，队列整齐，车头都会标注去往的方向，我走着走着，最后在B市的车辆面前停住了脚步。

　　我是犹豫的，所以我掏出了口袋里的硬币，正面就是上车，反面就是乖乖回家。
　　硬币抛在半空，汽车上的检票员下来拿着巨大的喇叭在那喊麦：去B市的赶紧上车啦，五分钟后发车——

　　于是，我甚至连那枚硬币的结果都没有看，就这样想也不想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我们那儿去B市坐大巴车要两个小时。
　　2007年，沪宁线上的高铁和动车还没有全线开通，我能想到的交通工具除了绿皮车就是大巴车。
　　可惜坐绿皮车要身份证件，我没有，所以我只能选大巴车，在给检票员交了二十五块钱的车费之后，我单方面宣布，我正式的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一个原本顶多挂在我嘴边每天瞎嚷嚷的词儿，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真的会付诸行动，并且还是在这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上车之后，我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然后我打开我的双肩包，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清算了下我浑身上下的资产。
　　一共有两百块钱，还是我奶怕我去动物园要花钱给的。去除来回B市的车票五十块钱，我还剩一百五，一百五，我能干点什么呢？现在开个速8酒店的单间，都要百来块钱一个晚上。

　　但是我不管，怀里揣着仅剩的一百七十五块，我正式的踏上了去B市的路。
　　不得不说，年轻真好，即使知道前路会困难重重，也有千万般的胆量，毫不计较后果的往前闯。

　　我刚到B市，天就不作美的下起了雨。
　　我找了家肯德基躲雨，没进去，就躲在屋檐下，两个腿并在一块儿，即使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也丝毫不敢踏足飘着汉堡香味的肯德基。
　　没别的原因，我年纪再小，也学会掂量着裤兜里的钞票。

　　来B市的路上，我给我游戏里的“老公”发了短信。
　　他先是觉得我骗他的，跟他开玩笑。但是电话那头我特严肃，于是乎，他便收敛起玩笑的心情，说让我到了给他打电话，说可以来接我。
　　但是我捏着手心里的小灵通，迟迟没有回复他。

　　我不傻，我想过在网络背后，可能这本身就是一场骗局。
　　可能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某初中的初三在读学生，也有可能他就是个躲在网吧里花十块钱包夜的抠脚恶心大汉。
　　但是我还是来了，义无反顾的来了，抱着一腔的孤勇，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只想见他一面，也好给自己做个了结。

　　可惜刚到这个城市，一阵突如其来的秋雨直接浇熄了我所有的勇气。

　　我躲在屋檐下避雨，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还有熬得咕咕叫的肚子，我人生第一次后悔自己的鲁莽，但是却并不后悔自己的懦弱。
　　雨就这样淅沥沥的下着，宣告着夏季彻底的过去，秋天正式的来临。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没有听我奶的话多加个外套再出门，至少那样的话，现在的我也不至于这么的狼狈。
　　真真是饥寒交迫。
　　就差在手心里捧着捆火柴就是卖火柴的小姑娘了。

　　就在我在心里纠结着，到底去哪儿才能买一个一块五的煎饼扛过去一顿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宋野。

　　他打着一把黑伞，穿着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的运动服，背着耐克的双肩书包，清清瘦瘦的，刘海垂落在额前，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的冷漠。
　　其实和他平日里的表情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一次，我看见他，第一次觉得他的身上，有光。

　　--

　　宋野带我进了肯德基，还请我吃了老北京鸡肉卷。
　　在肯德基这么多汉堡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沾着甜面酱的老北京鸡肉卷。
　　说起这老北京鸡肉卷啊，宋野就嘲笑我，他说，来肯德基是吃汉堡的，找你这样儿，那你干嘛不去吃街门口的鸡蛋煎饼算了，还能让人帮你多窝俩鸡蛋。

　　啊呸，他懂个屁。
　　我不爱吃肯德基里的那些带鸡的汉堡，倒是对老北京鸡肉卷情有独钟。
　　这让我想起小的时候我第一次和我姥姥姥爷去北京，那时候我特别小，对于北京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那片的特香的全聚德烤鸭包着葱和甜面酱，我吃的满嘴流油，我姥姥姥爷笑眯眯的看着我，说燕儿是个能吃的，日后指定是个胖丫头。
　　是啊，我是吃成了个胖丫头，但是我的姥姥姥爷呢，自从我妈的葬礼之后，我倒是不怎么见到他们了，连带着平日里偶尔的走动，都变得关系生疏了起来。

　　宋野自然不懂我的内心戏，他去收银台给我点的是一份带了薯条的老北京套餐，又给我点了份我爱吃的鸡米花，他自己则点了一份香辣鸡腿堡和上校鸡块。

　　这顿饭我吃的一点都不剩，连沾着薯条的番茄酱都给我舔了个干净。
　　吃饱了吗，宋野问我。
　　我点了点头，又特不要脸的说：其实还可以来个甜筒。

　　宋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座位，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两个甜筒。
　　唉，有钱真好，我在心里感慨着。

　　等解决完手里的甜筒后，我问坐在我对面的宋野，说：你不会跟了我一路吧？
　　宋野反问我：不然呢？之前在动物园里，我让你停下来，你停了吗。

　　好吧，没有。
　　那时候别说是宋野让我停，就是十头牛把我往回拽，我也不会听的。

　　我摸了摸鼻尖，努了努嘴，劝他说：那你赶紧回去吧。
　　那你呢？他问我。
　　我？我不回去，我摇了摇头，眼神暗了暗，说：宋野，我要有新妈妈了。

　　你怎么知道是你新妈呢，宋野撇了撇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跑个屁啊秦燕。
　　就是！我特笃定的说，我知道肯定是我新妈，你没看见我爸跟他们在一起笑的有多开心么？你知道么，我看见他们在一起，就跟一家人似的，我觉得我特多余。

　　大抵这感觉，宋野是明白的。
　　自己原本的家破碎了，爸爸妈妈又各自有了新的家庭，那被剩下来的我们算什么呢？不过是左右夹击间得不到好的多余废物罢了。

　　宋野喝光了面前的冰可乐，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说：那你也不能离家出走。
　　怎么不能？我嘲讽道，反正那都不是我的家了，出不出走的还有什么区别。

　　宋野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犟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干脆转换话题，问我：那你接下来想去干嘛？
　　去找我朋友，我特自信的告诉他。
　　朋友？他皱起眉头，问：你那个男朋友？

　　什么我那个男朋友！我下意识的矢口否认，就、就一个朋友而已。
　　我有些紧张。
　　嘁，宋野不屑的嘲笑我，说：怎么了秦燕儿，有本事谈恋爱没本事承认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了？

　　对对对！就是男朋友！我赌气的承认了我有一个男朋友，我说：怎么宋野，你是觉得我长得太丑不配谈恋爱不配有男朋友了？
　　不是，宋野飞快的否定。
　　哦？我有些喜形于色了，我问他：那你是觉得我很漂亮咯？
　　这下轮到宋野用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我，他嘲讽的说：秦燕儿，这还是大白天呢，怎么就开始说起梦话来了。

　　嘁，个次老母子，狗嘴里就吐不出点象牙来。

　　去B中的路上，宋野和我打着同一把伞。
　　他个儿高，自然是他撑着伞，我躲在伞里，下意识的向他那儿倾靠。

　　喂，宋野，我喊他。
　　干嘛？
　　我谈恋爱的事儿，不许跟我爸说，知道没？
　　不知道，他白了我一眼，特人小鬼大的说：你赶紧跟人分手，小小年纪，还网恋你。

　　我睨了他一眼，说：干嘛，看不起网恋啊你？
　　看不起，宋野说，网恋贼扯，秦燕儿就你这破成绩，我看你考试前得把书吃了才行，还有心思网恋，是不是不准备考高中了。

　　啊呸，你才不考高中了呢，我告你啊，我可认真了！
　　认真个锤子，认真你还天天抄作业，宋野毫不客气的拆穿我，说：赶紧分手，好好学习！
　　啧啧啧，我咂嘴，宋野，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儿，特别像一个人。
　　谁？
　　还能是谁，我爸，老秦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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