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塔人》销霁

4、第四章 李家

　　自从那次帮小家伙送了东西，他就天天往这边跑，嘴里念叨着要感谢我，眼神却从来没落到过我身上。我看着四人插科打诨，偶尔插几句话，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一边画着画，一边留意那边喧闹的情况。
　　活得像个奶妈。
　　不过受够了清净，听听打闹的声音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李华诏精神不佳地走进来，和我说：“姐姐，我娘想邀请你去我们府上用餐。”
　　第一天，我说身体不好，不便前行。
　　第二天，我说手头有生意，抽不开身。
　　第三天，我说家中有客，就算了。
　　第四天，李华诏哭着跑来，说：“姐姐，你就去吧，我娘说我要是再邀请不到你，我就不用回家了，和街头的乞丐过一辈子，姐姐我求求你，你去吧……”
　　于是第五天，我坐到了雕梁画栋的李府大厅的八仙椅上，面前端坐着一位做派傲慢的妇人。
　　“月音是你家的下人吗？”她趾高气昂地说。
　　“嗯，夫人有何指教？”
　　“当然有，她一个下人勾引我堂堂李府的小少爷，不太合适吧。”
　　我笑道：“啊，是不太合适。”
　　妇人斜眼看了我一眼，说：“你是哪家的？你们家这教下人的法子错了吧？要不要拿来我给你改改？”
　　“谢谢妇人一片好心，可这易府的规矩，很早就定下了，我不想改也懒得改。要不夫人您拿您家的，给我借鉴？”
　　“好啊……”忽然，那妇人神色惊讶，“易府？你是易府的？”
　　“易府主人，易九微。敢问夫人芳名？”
　　妇人转折生硬地笑起来，说：“啊哈哈哈，我倒是谁呢气派那么贵气，看着就让人觉着是天人下凡，比不上！我名字粗俗，单一个‘妤’字，哪有您的美名？哈哈哈。”
　　“夫人不必妄自菲薄，夫人方才的气派才真的威严贵气，叫人不敢轻言啊。”
　　“哪里哪里，刚才是我不识，给您赔罪了。只是这月音与我小儿的事，您瞧着……”
　　“但说无妨。”
　　“依我看呐，那月音是个不守规矩的。她害的我小儿天天思夜夜念，还骗的我小儿来日要娶她。您说，这一个下人怎能进得了我李家的家门。我儿再不济，也不当娶个这样的下等人吧？”妇人面色沉痛，苦口婆心。
　　我听她说完，开口道：“仅身世地位这一条？”
　　“还不够吗？”
　　“那倘若是我易九微的女儿，要嫁给你儿子，你答应吗？”
　　“答应！怎么不答应？贵府的千金大小姐要嫁到我家，那便是我们家莫大的福气！”妇人舌头转的倒挺快。
　　“可惜了，你刚才骂了她，还说不要了。”我装作惋惜的模样，看着她。
　　她脸上的表情丰富的像一台戏，舌头打结地说：“您，您，您的意思是……”
　　“我把月音当女儿看，易府里也按着贵家小姐的养法养她，您倒一开口，给贬到地里去了。”我淡淡地说。
　　“哎呀原来是这样子！误会了误会了，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丫头妄图飞上高枝变凤凰，哎呀没想到是您的千金，误会了误会了。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也挺好的嘛！等我儿及冠了便八抬大轿娶她过门，再不娶小的！您看怎么样？”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家月音也未必就想进你家的大门。娶不娶小的，以后让他们自己商量，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必事事追究，天天盯着。”
　　“您说的极对，极对！我这前不久买了绸花，看着挺好看，应该挺适合月音小姐的，一会儿就差人送过去。”妇人笑道。
　　我回笑：“那倒不用，夫人还是给自家小姐留着吧。”
　　“我家女儿都怪得很，不喜欢的。放着也是浪费了，就当聊表心意吧哈哈哈。”
　　我笑，起身，说：“那既然误会都解了，我先行告辞了。”
　　“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不……”我“用”字还没出口，就被一个窜进来的女孩子打断了。
　　女孩身着男装，手里提着剑，咋咋呼呼地跑过来，大喊：“阿娘阿娘！”
　　妇人瞪起眼睛，厉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这么闯进来还有没有一点礼数？我这里有贵宾你不知道吗？还拿着剑穿着男儿装，你想干什么？”呵斥完女孩，又堆起满脸的笑对我说，“这是我家幺女玺书，平素里宠惯了，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
　　李玺书原本开开心心地跑进来，这一训斥，受了委屈，表情愤慨不服。
　　人家儿子豁出去了，女儿也骂了，这时候再不打个圆场就太不给面子了。我笑着说：“别责怪小孩子，爱玩很正常。”
　　“要是平常的爱玩也就罢了，只是她尽爱哪些粗鄙的东西，每天耍刀弄剑，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妇人数落起李玺书，数落的头头是道。
　　李玺书犟嘴道：“刀剑才不是粗鄙的东西！女子就应该天天待在房间里绣女红，等快发霉的时候被不认识的人随便娶走吗？”
　　“荒谬！好人家的女子便是应当这样，从今往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模样，冠着个李姓丢人现眼！都被你爹宠坏了！”妇人生气道。
　　“我就是要学剑！你不让我学，好啊，我明天就去拜个师傅再也不回来了！总比在这里天天听你训来得强！”李玺书的小姐脾气上来了，秀眉怒立。
　　妇人被气得发抖，指着她说：“逆子！我看你摘了这李姓还有谁会要你！”
　　“那你就等着看吧，我资质这么好，想收我为徒的人多了去了！”说完一跺脚，气愤愤地跑了，也不管自家娘亲在后面大喝站住。
　　妇人看她走远了，叹了口气，说：“性子这般大，以后谁还敢要她。真是被她爹宠坏了！”
　　这种别人家教育孩子的问题我无话可说，也就只能陪着笑表作惋惜。
　　我以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她不再留我吃饭，悠哉游哉晃回易府，太阳早已下山，唯独依旧不圆的月亮挂着。
　　待我一进易府，看门的就栓上了门销。谁知最守规矩的诗伢那天晚上将近午夜才回来，被看门的人抓去扔进了柴房，然后自己扒拉开一堆柴草，摸着黑几乎是摔着找到我的房间，叩响了门前的门环。
　　也不知道当时在神游什么，反正我是没睡着，过去开了门，就看到一脸血的诗伢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主人……”
　　“你……”我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这种场景应该问什么。
　　诗伢哭哭啼啼地说：“主人，求求您救救我姐姐吧，救救我姐姐吧！”
　　“什么？你姐姐？你还有姐姐？不是，你姐姐是哪位？”我已经做好听其哭诉、然后安慰她、明天再去揍哪个欺负小孩的混蛋的准备，但是人家开口却是让我江湖救急？我现在的脑子就像是急跑着刚转弯撞上了墙。
　　这倒霉孩子还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姐姐叫王小莲，刚巧二八，被我们村的一个地头蛇看上了，说要抢去做压寨夫人，我爹娘不肯，那人就说如果明天还不交人，就杀了我们全家！主人求您救救我们吧！”说着膝盖一软，跪在我面前。
　　我拉她起来，问：“哪个村？”
　　诗伢一听我问她情况，就双眼放光，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她说：“环水村。”
　　“行吧，你先回去睡觉，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作者有话说

　　瞅瞅李家夫人的牙嘴，真是个小机灵鬼（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