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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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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烂路极不好走,深坑浅坑交错起伏,路边也没有护栏,堆砌杂草碎石,越往下就是一块种着庄稼的农田。
“离烟草公司也不远了,刘叔,咋们把车停路边,等这阵暴雨过去再说。”
“好……”
刘叔的好字还没说完,砰的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响起,两个人不可抗力的往前面撞去,傅斯年脸上剧痛,面露惊色。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傅斯年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如遭雷击,待一切结束,他的眼睛往上只看得见车底,污泥碎玻璃四散飞射,傅斯年意识有些涣散,喉头涌上来一阵腥甜,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前面怎么围着几个人,是出事了?”
沈赴雪撑着伞慢悠悠走着,前面围着十来个人,一辆车的车头几乎全瘪了进去,车灯零件摇摇欲坠,另外一辆车就比较惨,整俩车侧翻进了田地里,那个田地离公路有一米的高度,几个人正在抢救车内的人。
沈赴雪走到车尾看了一眼情况,这辆车怎么有点熟悉,他下意识扫了一眼车牌号,瞳孔微缩,心脏猛然加速,沈赴雪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眼,手中的伞应声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冲过去的,周围人看他这个模样,大声道:“你是不是认识车里面的人,小伙子别慌,我们已经报警了,救护车也叫了。”
“也不知道他们伤的怎么样,不敢随意移动啊,不过堵塞呼吸的东西已经清理了,身体也放平了一点…………”
沈赴雪脑袋里面犹如灌了铅,他坐在地上扒拉着车门,看见昏迷过去的傅斯年急得快要哭出来,他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雨水混着泥水弄脏了衣服,但最难熬的却是等待救护车到来的这段时间。
此时的沈赴雪心里面有悔恨,有无措,有心疼担忧,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杨慧茹和母亲。
漫长的自责过后,在他内心深处随之升腾而起的还有一股烦躁和退缩,这不是他的错,但是所有人都会把这件事算在他头上。
救护车来的快,傅斯年和吴叔被送进去抢救,两个小时过去,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杨慧茹便把他们俩送进了私人医院,方便家属探视照顾。
生日宴会算是完了,傅斯恒和妻子赵佶舒招呼客人吃了晚餐再走,而其余人都围在了傅斯年的病房里,一些人看没什么事都各回各家了。
他的病房是一个套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有,隔音效果也好,沈赴雪早已经知道傅斯年没什么大碍,左臂骨折,身体多处创伤,中度脑震荡。
他先洗了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待他伸手摸脏衣服兜时才发现,装着手链的盒子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
热水顺着头淋遍全身,他苦笑一声,笑着笑着眼眶一阵湿热,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烫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就是一个笑话,老天爷关了一扇门,接着连窗户都给他堵死了。
这场车祸的原因很简单,撞傅斯年他们的那辆车,刹车失灵,加上路太烂又是暴雨天气,所以才会出事故。走法律程序赔了医药费便算完事,杨倩茹把这些钱都给了司机吴叔,毕竟是自己儿子一定要开车出去的。
待他出了病房洗手间,杨倩茹正在和医生护士说话,沈慧芳则在一旁垂头抹泪,她用保温盒打包了饭菜过来,杨倩茹和沈赴雪忙得没时间吃饭,傅斯年这个模样估计只能挂葡萄糖和营养液。
沈慧芳将沈赴雪拉到另一间陪护室内,关上门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能到处乱跑呢?如果不是为了去接你,也不会发生这场车祸,幸好老天保佑,不然这可叫我怎么办啊!”
“我们能过上如今安稳的生活全靠傅家,妈跟你说过,做人不能这样,你明天好好去给你杨姨和傅叔道歉,以后不许一个人出去了。”
沈赴雪甩开母亲拉着自己手腕的手,表情有些痛苦地退后两步,随即低吼出声,“妈,这些话我都听够了,您别说了。”
“我不是乱跑,而且,是傅斯年执意要来接我,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拒绝过,显然没什么用。”
沈赴雪抿了抿嘴角,偏过头,表情落寞,“我也不想他出事,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为什么现在你要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
沈慧芳愣在了原地,这是儿子第一次反驳她,在她三十多年的生命中,自己一直生活在底层,只有听话懂事的儿子才能显得她不是那么没用。
沈赴雪的反抗无异让沈慧芳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含辛茹苦任劳任怨把最好的给了儿子,现在儿子长大了却不听话,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她怎能不气。
一时间她的声音尖锐了许多,指着沈赴雪的脑袋,怒骂出声,“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做错,家里面有什么不好,你非要在今天出去,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也不服管教了。”
“做错事了就要认,你这是什么态度,好的不学,就会推卸责任,我是怎么教你的。”
沈赴雪摇了摇头,低头轻笑了两声,嘲讽道:“妈,你教我什么,你带着我寄人篱下,教我怎么伺候好一个同龄人,你让我永远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生活条件是好了,可是你有关心过我内心的想法吗?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微的人,是仰仗他人才能苟且偷生的人。”
“我已经十四岁了,我不是那个没有自己思想,只会听你们摆布的人了,如果你是为我好,就带我走,哪怕过得苦一些。”
沈慧芳气得心脏疼,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声音颤抖道:“你懂什么?你五岁便跟着我来到傅家,不说是锦衣玉食,你至少没有吃过一点生活上的苦。你以为外面社会是那么好混的,这点压力你都承受不住,我带你走又能怎样?”
“人贵有自知之明,有得就有失,你不能一边享受着傅家带来的好处,还一边觉得是我们害了你,天底下没有这个理,你还是过得太舒心了。”
沈赴雪垂首捂着耳朵,别说了,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浑身酸痛的感觉又加剧些许,胸口堵得他想吐,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扶着墙壁转身欲要离开,眼前却一阵发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便一概不知了。
沈慧芳只看见儿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幸好房间宽敞,前面没有什么尖锐物品,不过按照沈赴雪倒下去的姿势,可能需要医生好好看一下他的鼻子。
半个小时后,杨倩茹坐在病房里扶额叹气,现在傅斯年、沈赴雪两人各躺一张病床,得了,好事没有,坏事成双。
“沈妹子,你怎么一巴掌给人打床上躺着了,孩子到了叛逆期,我们要仔细着教,不能操之过急。“
沈慧芳握着儿子打点滴的手,一丝后悔涌上心头,“都怪我粗心,没注意他还发着高烧,今天他风里来雨里去跑了半天,身体怎么受得住,如果染上肺炎可怎么办。”
“比起这俩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我更担心你的身体。”杨倩茹少有的神色凝重起来,因为怕影响沈赴雪中考,沈慧芳的病情一直瞒着没有说。
“不碍事,生死有命,能陪他这么些年,我已经很知足了,接下来的路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靠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半晌,病房里只传来杨倩茹的一声叹息。
第二日清晨,天终于放晴了,远处半山腰云雾缭绕,空气中水分很足,窗外树上的叶子依然挂着些许雨珠,还时不时传来不知名鸟儿的鸣叫。
沈赴雪脑袋闷闷的疼,就像灌了铅,躺了十来分钟,他才彻底恢复意识,坐起身看周围的天色,应该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额头,已经退烧了,只是为什么鼻子有些疼,他抬手摸去,那触感分明就是纱布。
不是吧,那么惨的吗?发烧晕倒就算了,还把自己鼻子摔伤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翻身下床,朝傅斯年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头皮一紧,这人醒了也不说话,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真是瘆得慌。
沈赴雪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尤其看见傅斯年这个罪魁祸首,没好气道:“你醒了怎么不吱一声,摔傻了?”
“我清醒不了多久,脑袋很晕,浑身难受,再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与其说话不如节省体力。”
“知道了,我现在给你叫医生。”
医生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通检查后又飞速消失,今天来照顾傅斯年的是家里面的另外一个保姆林啊姨,年龄大约五十来岁,长得非常慈祥和蔼。
林阿姨今天带的饭都是又营养又好消化的病号餐,沈赴雪不客气的自己吃了起来,第一次没有去管傅斯年。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看见林阿姨,沈赴雪不知怎的松下一口气,幸好来的不是母亲沈慧芳,经过昨天的争吵,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