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想见你》时有春山

3、第三章

　　“叶其琛，这家炒的笋也太难吃了吧”

　　“你有机会一定要尝尝我妈妈做的笋，简直是人间美味。”

　　看到叶其琛切好的笋，言宁便想起来两个人有一次吃饭时，她向叶其琛炫耀自己妈妈做的笋比店里的好吃八百倍。

　　“怎么了？”叶其琛看着言宁盯着一盘生笋出神。

　　“没事，就是觉得，你切的笋，好丑。”言宁随口一说，胡乱打趣着。

　　“阿宁，请不要试图挑衅一个外科医生的刀工。”

　　叶其琛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后便给言宁展示了自己可以把豆腐切成丝的高超技艺。

　　“叶医生厉害，是我不识货。”言宁抿抿嘴却还是笑了出来。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叶其琛这么可爱。

　　“煮的什么汤啊，好香。”言宁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进到厨房发现叶其琛用的砂锅熬汤，不禁想打开盖子看看。

　　“小心烫。”叶其琛赶在言宁动手前拿布料捏起来盖子。

　　“乌鸡黄芪当归汤”

　　“额…用料这么丰富，其实简单熬点粥就行。”

　　“补益肝肾，滋阴养血。”叶其琛一本正经地说着。

　　“哈？”言宁有些不解。

　　“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有些气血不足，喝这个可以补补。”

　　他知道言宁会好奇自己什么时候给她试脉了，又补充了一句，

　　“昨天握住你手腕的时候。”

　　言宁无话可说了，心里不得不佩服叶其琛的确足够专业，也难怪他才28岁就可以做主治医生了。

　　汤的热气扑上来，叶其琛的侧脸有些模糊，但沾了些烟火气的他，依旧美好，她在心里也终于肯承认了，她还是喜欢他，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他的清冷，也喜欢他的温和，喜欢他的不识风趣，也喜欢他的认真。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言宁见厨房里没什么要帮忙的，就自顾地去碗柜里拿了碗筷去餐桌。

　　言宁现在的感觉，好像两个人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一样，各有分工，一同做饭。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那缺席的十一年，仿佛只是电影黑屏时，那串“多年以后”的字幕。

　　叶其琛也是这样的感觉，而这样的感觉，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两个人对坐着吃饭的时候，叶其琛盯着言宁咀嚼食物的样子，温柔的笑着。

　　“你不吃饭，看我干嘛？”言宁摸摸嘴角，也没有米粒嘛。

　　“因为你秀色可餐啊”叶其琛又低下头夹了口菜。再抬起头来言宁的耳朵都红了。

　　她很容易害羞。

　　“阿宁，我突然开始相信，梦境的存在也许是有一定道理的。”

　　“嗯？”

　　“有个科学家说，梦境里发生的，可能就是平行宇宙中正在发生的。”

　　“和你一起做饭，对坐着吃饭，这一幕，我梦到过好多次。”

　　“其实我不会做饭，但是一直在期待着梦境里的这一幕可以变成现实，我才学做饭的。”

　　“我学了好多菜式，以后一一做给你吃。”

　　“别光吃米饭，多喝点汤。”

　　言宁第一次听到叶其琛说这么多话。

　　“其琛……对不起……”言宁放下筷子开口说。

　　“阿宁，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当初选择离开，而我选择等待，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回来了就好，快吃饭吧。”叶其琛见不得言宁伤心。

　　他了解言宁，她喜欢逃避，遇到事情总是想逃避，所以才会选择不告而别，不动声色地退出别人的世界。她有自己的苦衷，却总是言不由衷。

　　言宁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那等会洗碗当作补偿吧。”叶其琛知道，这样说言宁才能继续把这顿饭吃完。

　　有时候言宁像个小孩子，需要他哄着。

　　言宁在叶其琛心里，就像王小波讲的那样，“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他永恒的温柔，都只给言宁一个人。

　　吃完饭言宁果然乖乖去洗碗了，叶其琛也陪她一起，两个人配合的默契。两只手碰到的时候，叶其琛总是悄悄地嘴角微微上扬。

　　言宁仔细打量叶其琛的公寓，被博古架旁边的琴盒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是校乐团的，又恰好都是学小提琴的，言宁一直把这个巧合奉为是自己跟叶其琛的缘分。

　　言宁最喜欢的是《My own true love》这首曲子，她第一次见叶其琛，就是在学校的琴房，当时的叶其琛在拉这首曲子。

　　《我之真爱》，是电影《乱世佳人》的主题曲。它的节奏很慢，起伏的节奏，雍容的声音，抑扬顿挫，娓娓道来的却是绵绵的情话……歌词不长，却浪漫至极。

　　叶其琛站在窗边拉琴的样子，言宁一辈子也忘不了。

　　言宁想在日记本里记录下那个画面，可是却觉得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解释那一幕。再美好的文字，用在那个人，那个画面上，都是对那样温和的景象的亵渎。

　　只是这些，叶其琛从来不曾知道，不知道那个女孩早早的就见过男孩了，早早的就心动了。

　　“工作太忙，很久没拉过琴了。”叶其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言宁才回过神来。

　　言宁没有回话，转过身只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叶其琛车里放了首小提琴曲，听起来像是两个人合奏。

　　“是舒伯特的《Ave Maria圣母颂》？”言宁也很久没听过了，凭着印象，随口问了问叶其琛。

　　“嗯。”

　　“不是原版吧，感觉好像没听过这个版本呢。”

　　到了言宁公寓楼下，叶其琛看着言宁往前走着，还是叫了言宁一声

　　“阿宁”

　　“啊？”言宁转过身来。

　　“那是我们合奏的圣母颂，高二时候的元旦晚会。”叶其琛依旧站在那里，两只手插在裤兜里。

　　“晚安。”言宁回复道。

　　“晚安，阿宁。”

　　高二时候的元旦晚会，言宁回想起来，两个人合奏那首曲子，还引发了一阵波澜，校园里也有不少人说他们两人很相配。

　　她暗自欣喜，默默收藏了好多台下观众拍的图，还发给了叶其琛。舞台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一个身着抹胸晚礼服，另一个一个一袭黑色正装。

　　“叶其琛，你看上面几张图”

　　“我们两个算不算是才子佳人啊”

　　叶其琛回复道“天造地设”

　　那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为此在被窝里对着手机屏幕笑了好久。

　　天造地设么，就是不知道，天造地设能否天长地久呢。

　　言宁一个人逛商场，买了一些儿童玩具，打算周末去一趟福利院，是曾经爸爸很照顾的那家福利院。每次爸爸去看那些孩子的时候，言宁也会跟着。

　　“张阿姨”，言宁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小，小宁”，自从那件事以后，她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言宁了，院长对于她的到来还是很吃惊的。

　　“是我。”言宁勾出一个诚恳的微笑。

　　她不知道院长是怎么看待爸爸的事情的，但是，爸爸生前很帮衬这个福利院，院长应该会记得吧。

　　“快坐，小宁啊，这么些年，你去哪里了啊，敏敏之前还一直念叨着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张院长紧紧握着言宁的手，眼眶里也有些许湿润。

　　“回我外公那边了。”言宁淡淡地回答。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言宁的母亲带着言宁，还有言令和的骨灰，回了娘家安苏市。

　　言宁一直记得妈妈那天流着泪笑着对她说：“这个城市太肮脏了，你爸爸那样清明的一个人，不可以留在这里被玷污了灵魂。”

　　那是言宁第一次读懂了那句话

　　“当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就是一种罪”

　　“敏敏今天也回来了，我去叫她过来”院长打算出门去找正在陪孩子们玩耍的敏敏。

　　“张姨”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言宁转过头去，两个女孩一里一外愣在了那里。

　　敏敏全名叫张慧敏，是在这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跟言宁同年，一直是言宁的父亲在资助她上学。

　　“刚说你就来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快进来了敏敏，怎么愣在那里。”

　　两个人一起把玩具分给了那些可怜又可爱的小朋友，便去了一旁的长廊。

　　“敏敏，这些年，你还好么”，言宁故作轻快的语气，可当她再次踏入华清这个城市的这些天，又何曾感到轻快过。

　　这个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充满了太多的不堪，种种往事都压的她喘不过气。

　　“你走以后，我有段时间待在福利院没去上课，当时的我，以为言叔叔不在了，我也就不配上学了。”

　　“但是院长告诉我说，宁阿姨之前给过院长一张卡，里面有十万块”

　　张慧敏一直说着，言宁没有打断她。她口中的宁阿姨，指的是宁静，就是言宁的妈妈。

　　“说是言叔叔专门资助我上大学，上研究生用的。”

　　“我现在毕业两年了，在华清附中做老师”

　　“你呢？……还好么”，她小心翼翼地问言宁。

　　相比高中时候那张稚嫩白皙的脸庞，现在的言宁脸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又或者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淡然，她看不清。

　　“还好，在国外待了几年，回来也没多久，在华泰律所工作。”，

　　言宁就是这种言不由衷的人，不管受到多少非议，吃多少苦，她从来不会跟人抱怨，这是一年的经历，或好或坏的，她也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

　　“敏敏，你……相信我爸爸……”，张慧敏曾经是言宁最好的朋友了，她不确定现在还是不是。

　　“我相信。”言宁话还没说完，张慧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把抱住了言宁。

　　“言宁，其实你不用一直这样隐忍着的，我当然相信言叔叔，院长也相信，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做那些污浊的事”，她松开言宁，静静说着。

　　“谢谢你。”言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句我相信，给了她太大的慰藉了。就像叶其琛那样说的，他知道她过的很辛苦。

　　“言宁，我不知道你回来华清是想做什么事，但是如果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你的事就是我张慧敏的事”，

　　如果不是言叔叔，她不会有现在光明的生活，这样的大恩大德，她一辈子都记在心里，如果不是言宁跟她做朋友，她在学校里也会一直被人拿她是孤儿的事情来欺负她。

　　张慧敏抬手给言宁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就像学生时代，言宁替她整理被人弄乱的刘海一样，

　　“头发乱了就不是精致的女孩子啦”，那时候的女孩明眸皓齿，用带着香气的纸巾擦拭她眼角的泪说着。她第一次见那么干净美好的人。

　　言宁终于笑了出来，两个人相视而笑，那一瞬间，言宁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干净美好的言宁。

　　“对了，你见过叶其琛了么？”，

　　言宁一声不响地离开，所有人都觉得她父亲是罪人，甚至曾经欺负她的人又开始欺负她，只有叶其琛，在认真问她知不知道言宁去了哪里，可是她哪里知道。

　　“见过了。”

　　“那你们又在一起了？”张慧敏眼中亮出光。

　　“还没，我现在，还配不上他。”

　　“傻瓜，什么配不上配得上的，你俩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也一直都在等你，你好好考虑考虑”

　　“好～我知道啦，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言宁心里一直在想，妈妈把资助敏敏的钱给了院长，是不是爸爸那时候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事情的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