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云》给我一口糖

3、寻香城

　　剑宗在大陆的门派站点靠近寻香城，建在城墙外围的密林里面，剑宗只派了几名弟子轮流看守传送阵——谁会自投罗网偷偷潜进剑宗的大门呢？
　　四人刚现身，就有身着银纹青衣的巡哨弟子过来查问身份，为首之人掐了个决，一缕雾气自他腰间宗门佩玉袅袅升起，缓缓穿过戚清琅几人的玉牌，见其畅通无阻，这才挥手散去雾气，行礼道：“弟子赵韫拜见师叔。”
　　清眠拱手还了礼，温和笑道：“辛苦几位了。”
　　戚清琅可还没缓出胸口那阵酸气，便看不得师兄这作态，直接拽过清羽，沿着小路进城去了。清羽挣扎良久，实在挣不脱这好似枷锁的手，只能嘴上碎碎念。
　　“清琅，等等师姐，师姐还在那儿呢。”
　　“清琅，师兄也还没走呢，咱们不等等吗。”
　　“清琅，........”
　　“不要。”戚清琅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再不肯开口。
　　等进了城门，戚清琅步子迈得飞快，甩开清羽，不管他在身后的呼喊，独自逛起街市来。
　　寻香城坐落在地势低洼平坦之处，四面环山，山上树木茂盛，山壁陡峭，将城池跟旁的地方隔开，形成一个天然的巨坑。
　　整座城池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石板路边种满了各式各样艳丽的花丛，戚清琅闲逛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的人似十分喜爱鲜花，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放着几坛，连穷人家门口都挂着几株，难怪叫寻香城。
　　戚清琅总觉得这香气闻起来浑身发痒，但细细感受，又什么都没有。他还以为自己是对花粉过敏，郁闷之下随意找了家酒馆，打算喝两口酒缓缓。刚进酒馆，原本热闹的交谈声瞬间消停，所有人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门，生怕惊扰到这位看起来格外贵气的小公子。
　　店小二连忙凑过来，将手里的脏粗布换成搭在肩膀上干净的软麻布，卖力的擦拭着面前的桌椅，一边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可要上些茶水点食？”
　　戚清琅站在原地没动，四下张望，这酒馆角落布满花盆，每张客桌上都有一瓶花，花蕊上还垂着几滴新鲜的露水，难怪一进来香味就如此浓厚，闻得他浑身不舒坦，好似有几只小蚂蚁爬上爬下，到处啃噬着筋骨，虽不疼，却难以忍受。
　　“公子？”店小二还守在一旁，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劳烦把这桌上的花撤下去，再来些好酒好菜。”戚清琅从袖口摸出块银子，放在桌角，语气温和道。

　　“得嘞。”小二拿到平日难得一见的银锭，眉开眼笑的应下，立马将花瓶换下，手脚麻利的上壶好酒，赶紧后厨催食去了。
　　寻香城的人都崇尚鲜花，其实说白了就是喜爱美丽之物，戚清琅长得十分标致，在外又装得皎皎君子，温文尔雅。酒馆里的客人平日哪里见过这种姝色，一个个假意夸夸其谈，实际上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话，也不清楚自己的声音到底有多小，只一心瞟着这位实在俊秀的小公子。
　　“这位小公子可比城主夫人好看多了。”客人一号偷偷道。
　　“夫人心善，这哪能比。”客人二号也一同压低声音。
　　“夫人今日也在东城施粥义诊呢！”这是隔壁桌的客人三号。
　　“是啊，夫人心善，我小姨子家的侄儿去年大病一场，大夫都说不行了，可带去夫人那儿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大伙一听这人卖弄的语气，都鄙夷的唏嘘他。
　　“那肯定是治好了，夫人医术又岂非常人能比，我看呐，跟神仙也不差了。”客人二号不屑的回应道。
　　大家又都顺着夸起这位夫人来。
　　戚清琅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听着八卦，那叫一个欢愉，心口的那阵郁气也散的差不多。剑宗上下人人忙着勤勉修仙，哪有这样的空闲去多嘴多舌，还能不设防让他听的一清二楚。下山就是好玩，刚出来就如此有趣，戚清琅在心底默默给他们拍手叫好，只恨不得自己也去一同聊聊。
　　正听到精彩时刻，交谈声没了，酒馆又进了位公子。
　　来人身量颇高，穿的一袭灰色鹤氅，领口松散，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颈间还缠着根黑色骨链，不知是用何尸骨所制成，却是黑色。一双狭长凤目，头发半披半束，底下刚及肩的黑发燕子尾似的落在颈后。很奇怪的，寻常男子散着头发，总免不了显得几分疏狂，可是他这样反而潇洒至极，全无半点散漫。
　　戚清琅抬眼看去，甚为诧异，这人的面貌尤为眼熟，可他十六年从未出过剑宗，这人也绝不是剑宗之人，真是奇怪。
　　谁知那人见了戚清琅，也面露诧异，直接穿过长廊，走到桌前，冲他笑道：“好生奇怪，一看到公子，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戚清琅默默无语，惊了半晌没吱声，要不是这是个修仙世界，他简直怀疑自己是穿到红楼梦了，这不就是贾宝玉初遇林黛玉的说的那句话吗！戚清琅在心底补上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这人倒是生的一张厚脸皮，丝毫不在意戚清琅有没有理会，直接坐到对面去了，又笑着追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
　　戚清琅心道：“真是造孽，这是哪来的三流搭讪技巧，不去问女孩子，来问他？”可这人长得俊逸，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边更是有个浅浅的梨涡，颇为好看，戚清琅一时之间没好意思开口赶他走。
　　“在下陆显禹，不知道公子你叫什么呀？”陆显禹大概看懂了他的想法，笑得更灿烂了。
　　戚清琅怔住了，不敢相信的重复道：“卤？...咸鱼？....”
　　陆显禹迟疑的应了声：“嗯？？？”
　　戚清琅心想这又是什么沙雕名字，简直太符合他的气质啦！嘴上偏还要故作惊叹道：“你爹给你取的名字真好听！”
　　陆显禹歪着头，满脸困惑，虽不解其意，却还是诚实回道：“这是我娘给我取的。”
　　这下可忍不住了，戚清琅捧腹大笑起来，直笑得合不拢嘴，难以抑制。看着这位咸鱼仿佛头顶三个问号的表情，由衷赞叹道：“你娘真有品味！”
　　陆显禹：“多谢......？”
　　正当时，师兄三人循着剑宗令牌指引，找进酒馆，一进门，就看到平日里速来在外人面前最要仪表的师弟笑得前仰后合。戚清薇了解这位师弟，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在陌生人面前，何曾这样坦荡，就是剑宗上下，也没几人能看到他不‘矜持’的样子，真是奇景。
　　戚清琅在他们踏进酒馆的瞬间，就收了笑，垮着张脸。
　　三人倒是不介意戚清琅这番变脸速度，可以说是早就习以为常，清羽更是亲亲热热的挨着他坐下，十分自觉地拿起杯子给桌上的几位倒酒。
　　清眠拿眼神示意道：“这位是？”
　　戚清朗却假装没瞧见，垂睑盯着桌面的酒水，就是不吱声，他可还没打算现在就原谅师兄。
　　陆显禹眼瞅着气氛不对，主动接过话茬，笑道：“在下散修陆显禹，不知道各位师承何处？”

　　“我们四人皆是剑宗之人，此番下山，同为历练。”清眠又一一介绍几位师弟师妹，提到戚清朗名字的时候，陆显禹朝他望去，心中发笑——只见他耷拉着眼皮，抿着嘴，一脸的闷气，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听着耳边和和气气的交谈，戚清琅暗地翻了个白眼，心中哼道：“真虚伪，大人就是虚伪！”
　　这时饭菜到了，店小二麻利的将托盘里的菜品端上桌，边放边提醒道：“各位爷，小心菜品烫口。”
　　戚清薇看出师弟心里的不爽快，扭头看向左边明显透着郁闷的师弟，到嘴边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刚巧被小二打断，又咽回了喉咙里。
　　陆显禹看到菜品笑起来：“托各位的福，今日算是开了荤。”说完不脸红，不见外的先提筷吃起菜来，一边吃还一边点评，“这道福字瓜烧里脊真是鲜美，还有这道绣球乾贝，好吃好吃，大家快尝尝。”
　　这番精彩操作看得戚清琅哑口无言，这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吧！头一回见，可没说请他吃饭啊。
　　清眠从未见过如此随性之人，莞尔一笑，道：“哈哈哈哈，显禹兄真是爽性，我来尝尝。”
　　只剩戚清琅默默无语，低声道：“对对对，真是个爽性的厚脸皮咸鱼。”
　　桌上五人皆是耳聪目明，这话一出，全都愣住，陆显禹夹菜的手都要稳不住了，一筷子金丝卷差点掉下去，干咳一声，找了个由头：“你们不觉得这座城有些怪异吗？”
　　清羽不等满嘴的肉咽下去，兴奋道：“啊？哪里怪异了？不过寻香城里的人都特别好闻！鲜花也好看！”
　　清眠点头道：“是有些奇怪，寻香城据宗门以往记载，应该是常年干旱才对，如今看来，倒是花卉繁茂，绿茵处处。”
　　陆显禹笑得诡秘：“你们在这座寻香城见到过老人吗？”
　　四人默然，俱是一惊，都细细回想起来。反正戚清琅是没有注意到老人，倒是看到这座城鲜花多的不正常。
　　清羽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道：“寻香城.....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