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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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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神爱愣了一下,待到看清来人时,又俯身行礼:“姑母。”
“你阿耶让我看着你。”南阳公主挑了挑眉,她觉得怎样都看不稳妥,就想将人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你跟我一块儿。”
身为郡主,虽是从一品命妇之首,萧神爱怎么也不敢在这样的大场合放肆,越到正一品的班次去。
她咬了咬唇,轻声说:“二姑母,这样不妥的。”
小少女纠结的模样我见犹怜,纤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漆黑的瞳仁。南阳知道劝不动,又不忍心她为难:“你既不愿意过去,那我到你这边来。”
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跟自己站在一块儿,萧神爱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南阳是受父亲所托照顾自己。她既应承了,担心照顾不周也是常理。
“今日人多,你待会就跟着我,可别磕着碰着了,你阿耶指定要找我拼命。”南阳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着待会拜见时的事项。
太子妃不是命妇,这些具体的东西,从未有人跟她讲过。
南阳好心同她说这些,萧神爱自然是领了情认真听着,时不时的点头跟着附和两句。
本来因为南阳这举动,在场泰半目光已经落在了俩人身上,前方突然传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异动是从前方会稽公主那儿传来的。她方才陡然晕了一瞬,此刻才堪堪在侍从的搀扶下站稳脚跟。
南阳和会稽是太子胞妹,都是霍皇后所出。会稽倒是坚持继续候在这,但南阳担心她身体吃不消,真有个什么意外,谁也担不起责任,赶急赶忙的让人将她提前送去了承香殿。
“你别学她。”南阳拍了拍萧神爱的手,低声说,“肯定又是早上起不来,没用朝食才这样的。”显然会稽已不是第一次出此状况,她才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萧神爱:“……”她也没用朝食。
好像有点饿了。
会稽公主的事并未激起太大的波澜,很快众人便重新静下来,整理好了仪容。
经过重重宫阙,绕过朱墙绿瓦,承香殿巍巍立于大明宫的腹心处。
丈余高的宫门呈耸立之姿,门口侍立的宫人们严妆覆面、衣袂翻飞。
正要进去,却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一名内侍,匆匆将众人拦住。
那内侍走过时被南阳一把抓住,皱眉问道:“怎么了?可是母亲出了什么事?”
内侍是霍皇后的心腹,当然识得南阳公主,他犹豫了一瞬,压低声音说:“是会稽公主那边……”
他说的吞吞吐吐的,再配上那忐忑的神情,十足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
萧神爱挑了挑眉,抬眸去看南阳,果然见她和自己是一个想法。
不多时,又有女官过来请南阳进去。
南阳不放心萧神爱自个待在外面,牵着她的手,将她也带进了承香殿内。
整座殿宇的宫人都轻手轻脚,甚至可以说是战战兢兢的。
霍皇后同会稽公主正在后殿,俩人甫一进来便听到霍皇后愠怒的声音:“让你说是谁你都张不开口?事你都已经做了,还怕什么丢人!”
宫人引着南阳去了后殿,萧神爱却被拦了下来。杜女官上前请她去偏殿稍坐,轻声道:“郡主还是小娘子,这会实在不该进来的。只是公主既已将郡主带进来了,郡主便去偏殿稍歇息一会可好?奴婢去取些糕点过来,郡主用过朝食了吗?”
偏殿并无旁人,愈发显得宽敞僻静。萧神爱在一张软垫上坐了。不多时,宫侍端来的点心茶水就摆满了面前食案。
承香殿虽大,但这会到底人少,空旷得很。她时不时能听到霍皇后的高声怒斥和会稽细细的哭声,其中偶尔夹杂南阳劝架的声音。
“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配知道女儿跟谁搅和了?驸马在北庭驻守,你……你让他心里如何想?你让孩子们如何想?”缠磨许久,霍皇后的耐心告罄,声音逐渐转为冰冷,“你只告诉我,奸夫是谁。”
会稽只是哭,手中一条绿绸绢帕已经湿透了,抿着唇不断摇头,身子一抽一抽的,不住喊着:“阿娘,阿娘……”
霍皇后将头扭到一边,并不想搭理她,南阳急道:“五娘,你快说呀……别让阿娘着急了。”
“你赶紧将外面那些人都断了!”霍皇后气急败坏地说了句。她隐约听人说过,会稽和自个侄儿似乎有点什么。
之前她想着这事不知真假,会稽年纪也不小了,便没去插手,只隐晦的提点过几句,却没想到她这次能闹这么大。
霍皇后容色淡淡,冷声问:“是不是霍旻?”
霍旻是霍皇后二哥的独子,因其父亲早早亡故,在一众侄子侄孙里头霍皇后最是偏疼他。
因为皇后的格外宠信,出入宫禁极为自由,就连皇子公主对上他,都要客气三分。
会稽垂首低眸,没动静。
“好了,你既不愿说就罢了,我待会让人给你熬药。”霍皇后脸上浮现疲色,显然是没精力再继续纠缠下去。
“不!阿娘!”会稽瞬间慌了神,扑上来拽住霍皇后衣袖,抽噎道,“阿娘,这孩子是表哥的。”
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然瞒不下去,会稽只得和盘托出。
她哭得撕心裂肺,霍皇后却是听得怒火中烧。良久,她摆了摆手:“命妇们还在外头候着,我且没空管你。”她遣了女官去备药材,招呼南阳同她一块儿出去,叮嘱道,“先别跟你们父亲说。”
杜女官选的点心都很和萧神爱的胃口,尤其是那道笋蕨馄饨,更是吃了满满一碗。
连杜女官都吃了一惊,不由得笑道:“郡主今日胃口可真好。”趁着霍皇后还未出来,她小声说,“今日晚膳有山煮羊,郡主喜欢的。”
命妇们朝见后的筵席上,霍皇后开始赏赐众人束帛。萧神爱得了十几匹颜色鲜亮的纱、绮和罗,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开始盘算着制成什么衣饰。
周围都是妇人,担心她一个小娘子坐在中间不习惯,南阳特意叫了萧真真过来作陪。萧真真十岁就被册封为阳夏县主,这样的朝见和筵席已经参加了许多次,比萧神爱要熟悉许多。
萧真真是家中长女,经常要照顾和管教下面的妹妹,今日得了南阳嘱咐,照顾起萧神爱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俩人趁着上首的大人不注意,偷偷喝了盏梅子酒,正当俩人喝得双颊晕粉时,萧真真拿出一个小木盒,温声说:“这是五娘给你的赔礼。她说那日的事越想越懊悔,实在是过意不去,特意将自己的爱物赔给你。”
萧神爱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里头装的一件首饰,看上去十分精致华贵。
想也知道,是被齐王妃敲打过了。
“心意我领了。”萧神爱合上盖子,淡声说,“东西就劳烦你还给她了。”别人戴过的东西,她没什么兴趣。
萧真真眨眨眼,又将盒子推了回去:“好啦,你就收下吧,不然五娘定要寝食难安。”
盯着她看了片刻,萧神爱终于缓缓点头,让侍女先收着。
就算她不用,以后留着送人也行。
见没人注意她们这边,俩人背着人,又要悄悄再倒一盏酒。还没将酒盏倒满,萧真真的身子却猛地往前一倾,浓郁的梅子酒全都洒了出来,整个裙摆被染成了深色。
“啊!”萧神爱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拿帕子给她擦裙子,“怎么了?”
萧真真握住她递过来的帕子,拉长了脸转身,冷冷地盯着后面。
她身后是个三四岁的孩童,见她被自个给捉弄到了,忍不住拍手咯咯笑了起来。
“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这样放肆?”女萝气得头顶冒烟,上前两步挡在萧神爱身前,皱眉看向那个锦衣男童。
刚才阳夏县主的酒,差点就泼到她家郡主身上了。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哪溜进来的坏孩子。
女萝性子很活泼,在东宫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宫人见了,也都很喜欢她。但到底是有品级的女官,拉下脸来时也颇有几分气势和威严。
然而那男童显然不怕女萝,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这事发生的太快,众人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男童往前方跑去,奔向了一个打扮贵气、佩山玄玉的妇人怀中。
妇人是霍皇后的弟媳、卫国夫人杨氏。
“这是怎么了?”霍皇后刚才正跟南阳说话,没注意到底下的动静,此刻看着萧真真一脸不忿,她便出声问了句。
萧真真正愁没地儿发作,当即站起来将那男童用力推她的事儿说了。
霍皇后便看向了卫国夫人。
男童是卫国夫人的长孙,他父亲在任上时所生,上月才刚刚回京。对这个唯一的孙儿,卫国夫人爱得如珠如宝,今日是特意带进来给霍皇后看看的。
卫国夫人抱着那霍大郎,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被他阿娘给宠坏了,顽劣得很!管也管不住。他也是还小,县主就别跟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