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写在我的2009》林紫绪

3、无

　　夏小瑜原本以为有了那一晚的“偶遇”，他很快会再见到班辰卿，结果他失望了。班辰卿一直没有出现。这不由让夏小瑜迷惑起来，他甚至开始以为那个傍晚的相遇——也许是幻觉。
　　终于，又在一个灯火阑珊夜，当夏小瑜再次走到街角的路灯附近时，班辰卿出现了。望着夜色中那人的笑容，夏小瑜这时才发觉原来他对与他重逢的愿望如此强烈。
　　“嗨。”班辰卿扬扬手，冲夏小瑜打招呼。
　　“你好，好久不见。”
　　“啊，是，好久不见。”
　　班辰卿很自然地走近，接过夏小瑜手中的东西自己拿着往前走去。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又觉得千头万绪，无从说起，夏小瑜沉默着走在班辰卿的身边。
　　悄悄用目光打量班辰卿，夏小瑜注意到他薄薄的夏装衬衫松着两颗扣子，衣服皱皱，裤子亦不复挺贴，略显凌乱的模样和初见时他西装笔挺的形象有些差距，夏小瑜不禁暗自猜测起来。
　　发现夏小瑜一直没有说话，班辰卿不由扭过脸来看他，发现正被注视着，两个人目光相碰，先是一怔，然后又都有些羞涩，彼此笑笑。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夏小瑜说道。
　　“我怎么了？”班辰卿低头看看自己。
　　“这衣服……”夏小瑜忍不住伸手拉了一下班辰卿的衣摆，想要抚平那上面的皱痕。
　　似有若无的身体接触让班辰卿的心猛地一荡，顿时身体僵硬心跳急促，他急忙掩饰着笑笑，“我，我没干什么。”
　　“衣服都皱成这样了。”
　　“哦，工作太累，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给蹭成这样了。”班辰卿想了想，答道。
　　“你很忙？”
　　“是啊。才刚出差回来。可把我累死了，□□得跟狗似的。”班辰卿苦笑道。
　　夏小瑜暗想：是了，原来是出差去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许久没有出现。
　　将夏小瑜送到楼下，班辰卿把东西递还给夏小瑜，看着他，想走，心里有些舍不得，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夏小瑜心里也有一种莫明地、依依的情愫，想了想，他笑道：“请你吃饭。”
　　“嗯？”
　　“我说，我请你吃饭。”
　　从来都是班辰卿买单，他乍听到有人主动请客，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直问：“为什么？”
　　“谢谢你帮我拿东西，送我回来。”
　　班辰卿挠挠头，“好啊。”
　　夏小瑜示意道：“跟我来。”
　　班辰卿被带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坐定之后，夏小瑜要了炒河粉和云吞面。酱香油亮的牛肉丝炒河粉一上桌，夏小瑜听到班辰卿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忍不住笑出来。
　　班辰卿觉得很不好意思，忙完了工作他匆匆而来，现在被食物一诱，馋虫全被勾上来了，他不由尴尬地望向夏小瑜，直挠头。
　　夏小瑜把盘子推过去，“快吃吧。”
　　反正已经糗到了，班辰卿也不再顾及形象，他索性卷起衣袖松开领口，放开姿态吃起饭来，风卷残云一般，直吃到额角冒汗。看着班辰卿豪爽的模样，夏小瑜直想笑，他觉得，现在这样的班辰卿，比初见时的他更加可亲可近。
　　吃到一半，班辰卿取过杯子喝茶，然后冲夏小瑜笑道：“不好意思，真饿了。”
　　“还要不要再添点。”夏小瑜问道。
　　“不，够了，够了。”班辰卿急忙说道。
　　“你别客气。”
　　“不，不是跟你客气，真够了，再来一盘我真吃不下了。”班辰卿摆手示意，表示他饱了。
　　吃完饭，结过帐，两个人从小饭馆里走出来，彼此望着，谁也说不出道别的话。
　　“能做个朋友么。”班辰卿说道，这句话他并不是随便说出来的，他很认真。当初，他在街角等他，也是鼓足勇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行动。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夏小瑜笑道。
　　“啊，说的也是。”班辰卿也笑了，心中顿感轻快。
　　“如果你不急着回去，不如我们在外面坐坐，天气这么好。”班辰卿提议道。的确，温柔的夜色和初夏时节晚间凉爽的风让人留恋。
　　“好。”
　　班辰卿在自动购售机上买了两瓶大麦茶，和夏小瑜一起来到附近的街心花园。两个人随意地聊了起来，班辰卿有意地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世情况。
　　“父母都在外地，我一个人在这里工作。认识的人很多，真心的朋友很少。”
　　接下来班辰卿就开始说到他工作上面的事情，他巧妙地隐去了他的职业，只说起应付客户的种种烦恼和趣事，说到开心处两个人一起大笑，说到无奈处两个人一起苦笑。
　　待聊到气氛比较自然和亲近时，班辰卿小心地问道：“小瑜，你现在……这就是工作？”他的目光落在夏小瑜用来装手工玩偶的背包上。
　　“现在是。”夏小瑜点头。
　　“这么说以前不是。”
　　夏小瑜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用手支起下巴，目光望向远方，想了想，缓缓道：“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专科学校毕业之后进到一家玩具厂工作。还没有做多久。工厂因为生意不好，结束了。我没有别的长处，一时也没有找到新工作。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养活自己。我会做手工，就批发了材料，做这种手工的玩偶。我做这个很容易，而且我自己会做点简单的设计，画出图样来照着缝。销路还不错，就继续做下去了。”
　　是这样……班辰卿沉默许久。
　　“辛苦吗？”班辰卿问道。
　　“还好，不辛苦。做玩偶的时候很开心，看到有人因为喜欢而买去，也很开心。”夏小瑜说的很真心。
　　“这样……”
　　“我倒觉得你比较辛苦呢。”夏小瑜说着，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班辰卿的头发。
　　“谁？我？我辛苦？”班辰卿惊讶道，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不由一震。
　　“是啊，”夏小瑜笑道，“你才更辛苦，要面对那么多难缠的客户，说很多违心的话，承受来自内外的压力。你的工作比较折磨人。你看看你，被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连衣服都受折磨呢。而且，你的眼睛……”夏小瑜说到这里停住了。
　　“怎么了？”班辰卿追问道。
　　“……你的眼睛，看起来很疲惫，还有——很寂寞。”夏小瑜轻声地说道。
　　最后的这句话，重重地击落在班辰卿的心上，让他好一会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见到班辰卿许久未开口，夏小瑜不安地轻声问道。
　　“不，不，没什么。”班辰卿掩饰地转过脸。
　　“你不开心了？”
　　“没有。”
　　“我，我不太会说话，我只是——只是说出我的感觉。”夏小瑜观察着班辰卿的表情，他害怕他无意间的言语伤到了班辰卿。
　　“不，没有，你说的很对。”班辰卿低声说道。
　　送夏小瑜回家之后，班辰卿回到自己的家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