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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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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回知道他在这方面执拗的像蛮牛,只得乖乖趴了上去,小声嘀咕:“哥,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皇太孙颠了颠弟弟,嫌他轻,示意他环住自己的脖子,哼笑一声:“怎么?你什么时候不是孩子了?”
沈不回算了下时间:“再有七年我可就成年了。”
“呵。”
沈不回听到这不屑的一声笑,仗着他看不到大大咧咧的翻了个白眼:“等我长大了比你高比你壮,看我不天天把你抱着走,羞死你!”
日显威严的皇家长孙露出不可捉摸的淡淡微笑:“行,孤等着。”
御医诊治的结果尚好,也就是用力过大一时脱了力,手上的伤并不严重,敷了药包扎好后御医吩咐三日不可碰水,皇长孙对弟弟耳提面命一番才让人将弟弟送回避风阁修养。
等人走了皇太孙面色陡然变冷:“查清了吗。”
“查清楚了,确实是意外。”
“跟明珠堂那边没关系?”
明珠堂住着现在的太子妃,这位太子妃才貌人品皆不如前任远矣,太子与她相敬如冰,一人住着广泽殿,一人住着明珠堂,至于先太子妃居住的内殿早就封了,只有太子能入内。
宫人平静的道:“并无,不过有件事还需向您禀报。”
“说。”
“二殿下救下的那位是平国公家的嫡四女,她假冒了同胞兄长之名乔装入宫,臣细细问过了跟随的人,是他兄长临时与她换了人,平国公并不知情。”
皇太孙眸色转深,不悦的微微眯眼:“平国公的好家教,让人把她领走,将此事告知平国公,问问他若今日混进来的是刺客,他可担得起这责任。”
宫人应了:“是。”
“另外,把御马监的人换了吧。”
宫人脸色微变,重复问道:“全部。”
“自然是全部。”皇太孙反问她:“孤留这些无用之人做什么?”
宫人低下头:“奴婢明白了。”
东宫群西北角的重重殿阁之后是乌云与鎏金交错的长廊,自廊底淌出一道小溪,四方的庭院中有一阁楼高耸,旁边栽种三两高大桃花,花落入水,溪水便轻泛涟漪。
苍狼图纹刻在楼阁正中,两排的雕花窗依次排开,顶楼花枝轻叩花窗,风吹花动,桃花簌簌落了满楼。
这就是避风阁。
沿着浮金的雕花梯往上,走到顶楼掀开湘妃竹帘,碎金般的阳光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挨着窗的小榻铺了厚厚白绒,榻前小桌上放了本书,书页半卷,掐银花的琉璃盘中孤零零的躺了一个梨。
沈不回靴子刚才进了小石头,颠着脚把靴子给脱了把小石头磕了出来,他挥了挥手让宫人退下,踢掉了另一只靴子爬上了软塌。
避风阁是宫内最高的建筑,当时建造的时候只有五层,后来又加盖两层,站在七楼可以将整个皇宫收入眼底。
避风阁太高,因有窥伺帝踪的嫌疑被一直空置,周边也荒废了,直到沈不回被太子打发到了这,才渐渐有了人气。
沈不回扒着窗,看着窗外伸展来的桃花,四月,花快到末期了。
0023陪他一起看。
“又是一年桃花败,我还有多久才能出去?真要等生老病死全走一遭吗?”
“也许。”
听见0023不负责任的回应,沈不回都懒得生气了,凝视窗外的姿态沉静漠然,那是属于云烛影的神态:“我的身体怎么样。”
“保存完好,没出问题。”
“那就好。”沈不回冷漠的脸上没有刚才的半点鲜活,他抬起手看着纱布,微微用力便能感到一阵刺痛,他冷冷扯了扯嘴角,却没有一点笑意。
“你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以后可轻松不了了。”0023道:“你不是最讨厌没事找事吗?”
“我不想再等下去。”
沈不回来了这个世界十三年,虽然出不了皇宫,也从下仆和朝官的只言片语中慢慢摸清了这个幻界。
这个幻界有两个国家,分别是南越和北雍,南越被现在的邺都女帝打败后赶到了南边苟延残喘,身为少数民族的北雍入主中原,自然引来许多人的不满。
邺都女帝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昭太子,因女帝常年在外征战导致太子东宫自幼被文官集团把持,文人教太子尊师重道,谦和仁爱,他学的好,却忘了北雍立足之本是武力。
太子轻武重文,对武官并不亲近,这也导致了一干开国功臣的不满,而在他娶了太子太傅之女为正妻后更是惹来武官的集体排挤。
女帝为人杀伐果决,不喜欢儿子优柔寡断的慈善心肠,要不是因为她只有一子没旁人可选,太子怕是早就被废。
饶是如此太子也过得心惊胆战,在自己神威莫测的母亲面前唯唯应是,却更让女帝厌烦,幸有长孙果决凌厉,让女帝重视有加,才让风雨飘摇的东宫添了些安稳。
至于二殿下则因为生母的原因被太子和现任太子妃冷落,女帝对这个孙子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常年生病,对于一个从狮虎口中夺取霸业的女中豪杰而言,这样的孩子也真让她提不起什么更多的关爱之心。
皇太孙从早到晚都被一干人围住,武官集团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嚷嚷着诗书是必学,弓马也不能落下,生生从文官汇集的东宫抢夺到一块地盘,誓要把下下任帝王拢进自己这一方。
文官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们在东宫本就是主场,两方厮杀不见血,闹得太子都头疼不已,更提不起精神去管自己本就不喜欢的小儿子,才让沈不回蒙混这些年,女帝偶尔一问这个小孙子,得来的都是教习师父支支吾吾的尴尬笑容。
也不知道那位殿下前世是个什么转生的,不过晃神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找半天都见不着人,过一会儿人又好端端的坐在位子上,吓得太傅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疑神疑鬼的抹泪请辞,女帝自然不肯让这位大儒离开,几番相劝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人一查才真相大白。
自此之后女帝对这个小孙子的印象除了体弱多病,又多了顽劣不堪一条,想着有长孙承嗣,对他也没什么期盼,只让人好生照顾就是。
然而沈不回今天夺马救人的事儿一出绝对会让众人的眼光又聚集到他身上,鉴于太子和太孙之前日渐紧张的关系,太子会不会选择扶持第二个儿子来制衡长子,谁也说不准。
沈不回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松开用力握紧的手:“我得回去。”
0023兴味盎然的在空中转了个圈:“你想怎么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沈不回平静的说:“这毕竟只是一个幻境,是幻境就有阵眼,只要毁掉阵眼,幻境自会消失。”
0023道:“你现在可不是云烛影,没有修为你怎么毁掉这个幻境?”
沈不回没作声,只是笑了下,那笑容竟让0023看不透。
0023惊觉不对,他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知道吗,正常人都会被这个世界给逼疯。”沈不回苍白的脸上微微扭曲了一瞬:“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应该早就被逼疯了。”
沈不回以为成为云烛影已经是活的很艰辛了,但与成为风长生相比,云烛影简直就是泡在蜜罐子长大的孩子。
神威莫测的皇祖母,对自己隐带憎恨恨不得自己去死的父亲,一个作壁上观煽风点火的继母,无处不在的暗线和挑剔的审视这冷酷的皇宫连一分人情都留不下。
就如养他长大的乳母若耶所说:“这皇宫哪有人啊,分明都是披了人皮的鬼。”
这么说吧,沈不回以前养过一只狗,皇太孙送来的贡品,雪团一般可爱,取名叫小雪,他养了他两个月,然后就被人掐死埋进了树底下。
至于是谁干的,又为了什么,谁会在意呢,说到底只是一条狗,就连皇太孙也只是皱眉后安慰他:“改天再挑一只好的给你。”
可沈不回在意。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家养的那条狗,它没有小雪好看,黑黑的,总是贪吃,可他会保护自己敢跟牛打架,会为了离开的自己跟车跑了很久,天天蹲在自己离开的地方哀鸣徘徊,期待自己的出现。
然后它也死了,被狗贩子直接一针迷倒带走,像是捆一块死肉。
他救不了大黑,也救不了小雪。
他只能去查出动手的人,是宫里的花匠学徒,竟然只是因为他爱带着狗跑,怕狗毁了自己悉心栽培的名花,就下了手。
他难道不知道杀了贵人的狗被发现是什么后果吗?他只是太怕狗毁了花,毁了他那条通天路。
他当然能杀他,堂堂皇室二殿下,杀个小花匠连手都不用脏,一句话下去自然有人帮他处理干净,可他能做吗?
如果他做了,和其他人有什么分别。
而养他长大的若耶也死了,死的极其凄惨,被生生打烂了,只剩一层皮裹着肉糜拖出去,血水顺着地板拖曳出长长的红带,红的刺疼了被按在地上的沈不回的眼。
这个世界似乎对他充满了恶意,先将他渴望得到的东西都给他,让他们产生感情,再毫不留情的毁掉他们。
它在教他,不可执迷,不可妄语,更不可贪求。
沈不回想笑——那些东西我本没有,我连要都不敢要,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都满足的不得了,我都这样卑微了,你却说我贪求?
“所以说,我才讨厌这个世界啊。”
沈不回淡淡道:“这具身体十三了,当初我成为云烛影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年纪。”
“0023,知道吗,我得谢谢那位佛陀,它教会了我一件事。”
0023不明所以,却下意识的感觉到了沈不回不动声色下的冷然:“什么事?”
“没有力量的人,活该什么都保护不了。”
沈不回倚着床榻靠在墙边,看着窗外娇红嫩绿,桃花嫣然,抬起了手,似是随意的轻轻一划——
“轰!”
一道青光闪过,悄无声息的没入了高大的桃花树,0023睁大眼,看着桃树被一刀两断,巨大高耸的顶端齐齐倒下,倒向了对面的屋檐,发出好大的声响。
“啊!”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这树、怎么倒了?”
随着宫人忙乱焦急的议论声,沈不回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对着目瞪口呆的0023道:“以气化剑,这可是云烛影后期才到达的境界,不恭喜我吗?”
0023咽了咽口水:“你、你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可是朝夕相处,一刻都没分开,沈不回什么时候恢复的修为,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有半个月了。”沈不回平静的说:“不过为了预防它的监视,没跟你说。”
“你竟然瞒了这么久都没告诉我?”
沈不回笑了下,无辜又可爱:“难道告诉你你能有办法吗?”
自然是没有的。
一句话把0023卡的半死,沈不回也无意继续怼他,只道:“别想多了,我只是出于谨慎,我们可是一体的,我想试试他到底能不能直接阻止我,并非特意瞒着你。”
沈不回安慰的话让0023舒服了一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沈不回不信任自己这件事这么抵触,他甚至刻意没有深究,下意识的想把这件事略过去,转而道:“那你确定了吗?”
“恩。”沈不回平静的说:“本来没有,今天确定了。”
“如何确定的?”
“我之前想杀了风长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