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留步》月令辰

5、005

　　司承佑在塌上坐着，闲来无事撩拨了几下那元姓小哥，将对方吓得冷汗淋漓脚步踉跄，才意犹未尽地罢手。

　　这种能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时候可不多，得抓紧了才行。她在皇宫里的时候，若是敢对宫里的宫女太监如此恐吓，她父皇的板子马上就要打到她屁股上。等出宫开府了，虽然能对府里的人玩弄一番，但那毕竟是自己人，吓唬自己人有什么意思？

　　她正坐着，抬眼一瞧，便见到青山神情鬼祟地走了进来。

　　“怎地？你若再想到什么借口让我回京，我现在就把你赶回长安。”

　　青山面皮抽了抽，俯下身子道：“公子，不是借口，这连姑娘便是连家的那一位，您惹上大事情了。”

　　司承佑眉头一挑，道：“我又不瞎，她长得跟我有五分相像，又姓连，这身份简直明明白白了，你当我是傻子么？若不是她姓连，我做什么要出头救人？”

　　青山：“……”

　　青山：“公子，救人之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说‘仗剑为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你又皮痒了？”

　　青山咧了咧嘴，收起调侃自家殿下的胆子，正色道：“公子，我刚才外头打探到消息，这连家姑娘不知是被哪家的勋贵盯上了，或许为财或许为色，盯梢的人就在门外。您不能为这事惹祸上身。”

　　司承佑目光微沉，问道：“惹祸上身？我如果袖手旁观了，等到回了长安，我如何面对锦衣侯？我要怎么与乐成表姐细说这其间事情？我是说我未免惹祸上身，看着弱女子被人强抢而无动于衷，还是要说我将那忠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对着沾亲带故的表妹遇险也能袖手旁观？”

　　青山对着这话答不上来，他犹豫再三，还是劝道：“公子，您可想好了，您是私自出来的，今上虽然默许了您出京游玩，可也做了限制，您若是擅作主张管了这些事儿，您可就……”

　　“就失了这皇子身份，又有何不可？”司承佑反问道：“我便不是父皇的儿子，不是这大晋皇子，难不成就会饿死在外头？青山，你莫要太小看我。”

　　青山苦着脸道：“我这哪里是小看您，您的身份您也知道，若是有势可依倒也罢了，没人敢触您的霉头，可失了这身份，怕是什么宵小都敢来碰您一碰了。况且还有上面那位一直盯着您，今上迟迟未立太子，若您出了差错，得意的可就是……”

　　“闭嘴。”司承佑瞪了他一眼，道：“情况如何我难道不清楚吗？就你话多。若是觉得舌头太长了需要剪掉一截，我现在就给你割了去。”

　　青山只好闭上嘴。

　　“我出京，便是为了连家事情而来，这事，我无论如何也要管上一管。”司承佑微微叹了口气，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鎏金的令牌来，丢给青山，“去罢。”

　　青山梗了梗喉咙，问：“那我去了之后，您自己可千万保重。”

　　“再废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青山接过令牌，出了门，那随从已经不见了，兴许是听了他的话回去收拾家当逃命去了。他长长叹了口气，直奔锦衣卫所而去。

　　锦衣卫官职乃是本朝高祖皇帝首创，其长官锦衣卫指挥使为两千石，位在九卿之下，领天子剑，为天子爪牙，为天子耳目，为天子亲兵。锦衣卫共十三卫所，长安所属的司隶地区有一，剩余十二卫所负责监管天下一百零三郡国。

　　按锦衣卫制度，每地设一卫所，长官为千户，故称千户所，掌数郡国之地。千户之下设百户所，长官为百户，掌一郡国之地。再下按乡镇设旗，长官为总旗。

　　东南十二郡国所属的锦衣卫千户所驻地在虎林虎城，一是为监管连家，二是因为虎城为东南诸城最繁华所在。但因连啸林在世是连家实力雄厚，东南锦衣卫做不到辖制连家的作用，反而被迫捏着鼻子为连啸林差遣，是以这一处千户虽贵为两千石，却比一般比二千石官吏还不如。

　　此刻，刘千户有些坐立不安，眼皮子一个劲儿地跳，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不应该啊，这连家满门都死绝了，难不成还能再发生些什么事情？总不可能是那连家姑娘突然带着人回来将这满城百姓屠尽了罢。”

　　这种想法想想就觉得荒诞，刘千户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有比连家灭门更大的事情了，放宽心放宽心……只是这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定下来。

　　“千户！”

　　刘千户登时被吓了一跳，好悬背过气去。他用力在胸口上砸了两下，才缓过来这口气，接着恶狠狠地瞪了过去，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天塌了不成？”

　　冒失闯进来的锦衣卫军士咽了咽喉咙，道：“回千户，天没塌，但也差不多了。有人拿着当今诸子的手令，要见您。”

　　刘千户“腾”一下站起身子，瞪大了眼睛，问道：“当今诸子的手令？是哪一位的？”

　　锦衣卫军士用手比划了个“一”字。

　　刘千户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道：“那还禀报什么！快点请进来！！”

　　“是！”锦衣卫军士转头奔了出去。

　　刘千户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焦急地来回踱步，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他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知如此，便不该占这个便宜，来做什么锦衣卫千户，成日里担惊受怕的……还不如在长安混吃等死！”

　　来人一身粗布麻衣，身形消瘦，脚上踩着一双最常见不过的布鞋，宛如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却生得一双锐利的鹰眼。

　　“刘千户，叨扰了。我出身齐王府，您叫我青山便是。”青山对着刘千户拱了拱手。

　　青山。

　　齐王府。

　　刘千户定了定神，拱手回礼道：“不知齐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青山微微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吩咐，就是看上了虎城最好看的那位姑娘。”

　　“连家姑娘？”

　　“你们虎城还有比这位更好看的？”

　　刘千户暗暗松了口气，多大点事，不就是连家姑娘么，若是连家还在这自然是件难事，但连家都灭门了，剩下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孤苦伶仃地守着偌大的家业，周围饿狼虎视眈眈，怕是没他们锦衣卫的份儿，还不如被齐王收入房中，看在他们锦衣卫也有出力的份儿上，说不定还能喝口汤。

　　“刘某愿为殿下分忧。”

　　“分忧也谈不上，只是这连家姑娘着实太好看了些，似乎还有些别的人看上了。”青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千户，道：“我随殿下入城之前，恰好撞见连家姑娘被一群大汉追堵，若非我家殿下心善，怕是要血流成河。”

　　刘千户额上滴了滴冷汗下来，低头道：“我等锦衣卫位卑权重，有些事是在无能为力。”

　　“换个人来说这话我还要信上三分，可你说这话，半个字我都不肯信。你是如何当上这个千户的，你心里不清楚吗？刘千户。”青山在那个“刘”字上咬了重音。“既然吃了我大晋皇家的粮，便应忘记那些前尘往事。”

　　刘千户不禁苦笑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我姑且也读过几本书，自然省得。不是我不想管，只是这虎城地界，我实在无能为力。”

　　“连家一朝灭门，如今你也无能为力？”

　　刘千户抬手指了指头顶，摇了摇头。

　　青山皱起眉头。真是长安做的事？若真的是倒有些麻烦了，无论是哪一位的手笔都断断不可能留下这个连姑娘的，可连家灭门已有半月了，这连家姑娘不仅没死，反而活蹦乱跳的，怎么回事？

　　“是奉了哪一位的命令？”青山低声问道。

　　这话他不该问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能陪着司承佑这个祖宗折腾许多年还好好地活到现在，青山靠的就是少说少问这四个字，只是如今他不得不问。

　　司承佑是被两代皇帝捧着长大的，又傻又天真，以为他只要逃了就不会有事，等长安尘埃落定之后再回去，便可做他的逍遥王。可事实却未必如此，上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知有多少年了，倘若一朝得势，怕是要将他狠狠地打紧泥水里，不赶尽杀绝已是慈悲手断了，怎么可能放他逍遥？

　　青山对此不得不防，尤其是眼前这位刘千户，这个刘是前汉的那个刘，也是当今太后的那个刘，更是当今皇后的刘。

　　刘千户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青山见状，也不再逼问，只是将这件事按在心里，他道：“连家的事我们殿下不管，但既然殿下看中了连姑娘，这连姑娘就必须是我们齐王府的。”

　　刘千户点头应下，没什么不能应的，不过一个美人儿罢了。

　　“我亲自带人走一趟，也省得宵小冲撞了殿下。”

　　青山笑着颔首。心里却忍不住叹息，接下来的路，就得殿下您自个儿走了。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