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夫君太柔弱》红衣十二

6、第六章

　　六月十五，吉，宜嫁娶。

　　兰若宫的众人一派喜气洋的忙碌着。

　　常宁被摁在镜子前，从小带她的嬷嬷正一手捏着一根细麻线的中间，又将两端分别系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上，在她的脸上绞着。

　　常宁泪眼婆娑的忍着，可是嬷嬷并没有手下留情，仍奋力绞着。

　　待绞完，常宁照着镜子，发现自己脸上先前细细小小的绒毛都不见了，镜子里的女子脸色红润，眼中带水，倒有一番妩媚的姿态。

　　嬷嬷收了线，又使了宫女替她梳头上妆。

　　正当常宁顶着重重的满头花钗站起来时，马上又有宫女拿着吉服围过来，一层一层的服侍她穿上。

　　“公主，麻烦您将肚子吸一吸。”嬷嬷拿着大红腰封站在她身后，紧紧的系在她的腰上，憋得常宁倒吸一口气。

　　“嬷嬷，这也太紧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吧……”只怪这三个月来，她吃东西没有节制，到成亲这日腰围竟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被勒得直喘气。

　　嬷嬷很严格，手下边用力拉紧边道：“公主，这成亲对女子极为重要，自然是要小蛮腰方显女子苗条纤细之姿。”

　　穿戴完毕后，嬷嬷看着盛装的常宁，笑着道：“公主容姿绰约，极有娘娘的风范，娘娘若是能见到公主出嫁的模样，定然是十分欢喜。”

　　常宁扬着笑，却有些落寞地道：“是啊，母后若在该多好。”

　　“好在公主嫁给盛大人也是不错的归宿，远离后宫远离朝堂，能过个安稳日子。”嬷嬷欣慰的说着，与芦雪为她盖上了纱制的红盖头。

　　“吉时已到。”外头有人高声喊着，这是可以出门了。

　　按着礼制，她要先去慈安宫拜别太后。

　　皇帝在前朝宴请群臣，后宫则是太后设宴。因盛尧只有国师一个师父，没有女眷，便只宴请了宫里的太妃、公主和皇帝的嫔妃们，因而慈安宫内也是十分热闹。

　　“三公主到！”

　　常宁被嬷嬷牵着，一步一步走进慈安宫，先前殿内一派慈和的景象，在她踏入殿中时，四下无声。

　　常宁透过薄纱的红盖头，依稀可以看见底下坐着的人神态各异，有羡慕的，有看戏的，也有事不关己的，其中云裳坐在太后身旁，手里绞着帕子，正目光愤恨的盯着他，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她在台下站定，俯身行了跪礼，“常宁今日出嫁，特来拜别太后娘娘。”

　　太后不冷不热的回道：“你能觅得如此良缘是你的福分。成亲后当与驸马夫妻和睦，别怠慢了驸马，失了公主身份。”

　　“常宁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见五公主心情不佳，便见着她也心烦，随手将常宁打发了，“去乾元殿吧。”

　　常宁被扶着起身，退了出去，听得慈安宫又活络起来，众人正极力的巴结着太后，还有人说，若不是她沾了母后的福，嫁盛尧哪里轮得到她。

　　常宁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后宫就是这样，谁是天就巴结谁，从前她母后在时，她们也是如此巴结母后巴结她的，认真那就输了。

　　她走到乾元殿台阶下时，因着厚重吉服和重重的头饰，已是走得气喘吁吁，要累瘫在地上了，然而等着她的还有通往乾元殿九十九级台阶。

　　她抬头忘了一眼，看到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立着一人，他穿着一身红色吉服，面朝向她，静静地站着。

　　自上次在湖边见面后，两人便再未见过。如今望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她心里突然喜悦起来，这就是她即将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而此时此刻，他在等她。

　　走这九十九级台阶，她花了半柱香时间，才来到他的面前。

　　他神情悠闲，半分没有相迎的意思，只看着她慢慢地爬上来。

　　嬷嬷将她的手放开了，与随侍的宫女一同向新驸马行了礼。

　　盛尧微微颔首，将右手伸至她面前。

　　常宁顺手就搭上了她的手，然后将全身重量尽数压在了他的手上。

　　但盛尧稳稳地撑住了她，连腰都不曾弯一下。

　　常宁笑嘻嘻的与他耳语道：“我走了这么久，快要虚脱了，你借我靠一靠，让我歇一会儿。”

　　盛尧抿唇不语，他看破她不过是想使坏而已。

　　孙玉却是在一旁提醒，“请三公主与驸马入殿。”

　　她便只好又梗着脖子，随盛尧入了殿。

　　“臣/常宁参见陛下！”

　　苻沧点着头叫起，又叫孙玉呈上一些金银，是为天子赏赐。

　　常宁听到苻沧客气的对盛尧道：“朕这个妹妹性子虽活泼了些，但本性纯良，往后就劳烦盛卿照顾了。”

　　“盛尧谢陛下。”

　　“盛卿不若来朝堂做官，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哪怕是要相爷之位，朕亦可考虑。”

　　盛尧扯了扯唇角，不卑不亢地答道：“谢陛下抬爱，只是草民懒散惯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只追求吃喝玩乐，难登大雅之堂，对富贵名利着实没什么兴趣。”

　　苻沧高傲，对待臣子几乎都是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可对一个国师的弟子却如此客气。对别人他是想尽办法巴不得找人赶出朝堂去，可如今却想拉盛尧入仕。

　　常宁自然不会以为自己有多么重要，让苻沧爱屋及乌。可她又实在想不通，不过是一个柔弱无势像个白面书生的寻常男子，怎得苻沧另眼相待。

　　但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并不敢出声询问，她怕苻沧一怒之下把她丢出去。

　　苻沧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他们两人再客气了几句，便出了乾元殿。，

　　之后便是升舆出宫，前往盛尧所住的疏林院。

　　路上有许多人驻足观看，其中女子又多一些，皆是奔着盛尧而来，想要一睹真容。

　　她瞧着这些女子脸上皆是羡慕嫉妒之色，私底下不知要编排她多久。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皇宫，心中一阵解脱。

　　她端坐在舆上，耳朵里就传来了有人的议论声。

　　“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几人，这三公主出嫁的阵势会不会有些过于寒酸了？”

　　“你有所不知，这位公主没爹没娘，又与太后和五公主不睦，有谁会费心替她张罗着？”

　　“她在陛下跟前不是还算得宠？”

　　“唉，陛下再宠她，能越得过太后去？此事是太后主办，难不成陛下会为了她同自己的亲娘产生龃龉吗？”

　　“说的也是，只是可惜了盛大人，娶了个面目可憎的刁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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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宁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完全不往心里去，她们就是嫉妒，嫉妒她能嫁给盛尧！

　　她看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盛尧，心想，以后只要日子过得好，啪啪打疼你们的脸。

　　国师府不同于宫内，前来喝喜酒的宾客来了不少，国师又是个喜热闹的，戏班子的，耍戏法的，吹拉弹奏的，跳舞的全被国师请进府里助兴，放眼整个邺城，也就国师府最为热闹。

　　常宁坐在房中坐到戌时，还能听到从前面传来的礼乐声。

　　可怜她饿了一天，肚子早已是咕咕乱叫。

　　好在芦雪想着她，去厨房偷了两个鸡腿，偷偷塞给了她垫肚子用。

　　她掀开盖头，掏出刚刚芦雪悄悄送进来的鸡腿，肆无忌惮地啃着，啃着啃着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大概是盛尧来了。

　　她该把鸡腿扔掉，可是又实在不舍得浪费鸡腿。

　　于是她拼命的将鸡腿狂啃，将肉尽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将鸡骨头一脚踢到桌子底下，连嘴都没来得及擦，就把盖头盖了回去。

　　她嘴里塞了满满当当的肉，躲在盖头下小声地吞咽着，又悄悄往衣服上抹了两下，将手工的油蹭干净了。

　　盛尧推门进来，缓缓地在她跟前站定。

　　常宁拼命的嚼着，越是心急，嘴里越是嚼不烂，成渣在嗓子眼里堵着，是吐也不行吞也不行，眼见着他就要掀开她的盖头。

　　别掀！盛尧你这个木头，你就不能说些什么话先暖暖场子么！让我把嘴里的肉嚼完不行么！

　　但盛尧的手已经伸出来了，即将便要触碰到她的盖头，

　　她心里着急，总不能叫他看见一个像青蛙一般鼓着腮帮子还满嘴油渍的新娘子吧，于是急中生智，她抬起了手，紧紧握住了他想要掀的左手。

　　盛尧一愣，又抬起右手，“啪！”的一声也被紧紧握住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道：“公主既然不想在下掀您的盖头，何必阻拦，我不掀便是。”

　　说着便要撤开手，但常宁死死不放，一边嘴里面飞速的嚼着，一边暗地里与他较着劲。

　　最后索性借着力猛地扑在他身上，嗓子里头借着冲劲一卡，竟强行全部咽下去了。

　　因盛尧的手被她紧紧握住，腾不开手来，两个人便毫无悬念的一起摔在了地上。

　　常宁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快地将嘴在他胸前的衣服上蹭了两下，确定没有油了，才喜滋滋的笑道：“好了，你掀盖头吧！”

　　“你确定要如此姿势？”盛尧反驳道。

　　常宁这才反应过来，她正趴在他的身上，像极了抱窝的老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