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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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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你怎么知道?”佳檀咋舌。
“不,这不是我的东西。檀儿,该不会是你为了给我们母女俩解围,故意拿出来的吧。”白氏正色道。
“真不是。”佳檀辩解,“我哪儿来的这么多银钱?再说,若是我的,笙儿怎会有钥匙?”
一直未发话的星笙,在一阵极度的激动过后,终于平静下来,珍而重之地取出匣内的一千两银票,和另一把青铜钥匙。她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将银票递还给佳檀,轻声解释:“这是我祖母留下来的。”
母亲和表姐都一脸讶异看着她,她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解释。若不是经历过上次的遇劫,此刻她自己也定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离奇之事。
无论四年前祖母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还是真料到她们会欠白府银钱,留下的这一千两,都算是彻底为她们解了围。否则,借据上白纸黑字写好了三年还清,楚人最重信誉,如今限期已到,她们欠债不还闹得人尽皆知,就算日后将钱补上,也免不了要被好事之人说三道四,那可是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而关于匣子里这把新出现的青铜钥匙,祖母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祖母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为何当初不亲口告诉她,而要通过这么迂回的方式,一点点地透露给她?下一个青铜匣子,又在何处?
她,一定会解开这些个谜团。
***
白氏母女安全抵达北蜀利州姚宅,已是十日之后。
星笙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除了祖母的事令她费解,近来和父亲的紧张关系也令她忧心。这次父亲费心费力地为她求来了入读书院的机会,于情于理,她回到家都该主动去向父亲道谢。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甜甜地唤一声“爹”吗?
她可以对着母亲、表姐、外祖、舅舅甚至是舅母甜言蜜语地撒娇,但面对父亲,不知为何,他们父女之间总好似隔着层什么东西,让她既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笙儿,该下车了。发什么呆呢?”白氏催她。
“哦。”她跳下车去,来不及反应,迎面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少年给抱了个满怀。
“姐,娘,你们终于回来了!”姚家唯一的儿子,十一岁的姚金龙使劲儿地往她怀中蹭去,“姐我想死你了,你不在,我吃饭都不香了。”
“是没人给你抄功课,被先生骂得吃不下饭了吧。”星笙笑着摇头。
“姐你干嘛一见面就拆穿我?”姚金龙笑嘻嘻地冲她伸手,“拆穿我也行,好吃的先拿来。”
“什么好吃的?”星笙佯装不懂。
“姐!”姚金龙急得直瞪眼,“你去了趟京城,七宝斋的酱板鸭、如意轩的水晶肘子、百香园的糯米甜藕、刘大郎家的驴肉火烧……哪怕只有朱雀门外的冰糖葫芦呢,你总得给我带串儿回来吧。”
“你说的那些就算带回来,半路上也该馊了。”星笙认真地说,“所以我只给你带了这个。”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递给了弟弟。
“这个气味,”姚金龙动了动鼻子,又上手捏了捏,不禁双目放光道,“这个手感。是我最爱的状元楼招牌桂花糕!姐,我最爱你了!”
星笙无奈地看着他:是除了桂花糕以外的最爱吧?
姚金龙讪笑以应:这种细节就不必在乎了吧?
姐弟俩就这么心有灵犀地对视了片刻。
“好啦。别一口气全都吃了,小心积食。”星笙叮嘱。
“那是一定的,我得留着慢慢品尝。”姚金龙紧紧抱着桂花糕,生怕别人和他抢似的。
白氏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龙儿,你爹呢?”
被问起父亲,刚刚还笑逐颜开的姚金龙霎时沉了脸,哼道:“还不是某位大小姐又‘生病’了,爹出门给她请‘最好’的大夫去了。”
白氏听了,面色一暗。不是她这个做养母的刻薄,她的笙儿向来体弱,都很少费银钱去请大夫,一般的病都靠自己挨过去。这个养女姚玉琪,动不动就身体不舒服,每次花了大价钱请来名医,诊治后都是头疼脑热一类的小毛病,喝两副药就好了。
白氏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女儿家,老爷为何就这么着紧玉姐儿,怎的这个养女就比她们家笙儿金贵了?
白氏心里憋着这股劲儿,也懒得进屋梳洗换衣了,带儿子与女儿坐在厅堂里等着老爷和大夫。她倒想看看,玉姐儿这次又得的什么“大病”。
“娘,姐姐,你们回来了!”没等来姚光耀和大夫,倒是本应卧病在床的姚玉琪,竟从屋里出了来,原本圆润秀丽的脸庞瘦成了巴掌大,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玉姐儿既然病了,好好躺着罢,起来做什么?”白氏虚问了一句。
“我不要紧的,只是有些头疼。爹爹小题大做了,非要寻大夫。”姚玉琪柔柔弱弱道,“我知道如今家中的状况。对不起,是我给家里添麻烦了。”
白氏顿时有些语噎。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爷虽然偏爱玉姐儿,但玉姐儿从不恃宠而骄,总表现得受宠若惊唯唯诺诺,对她这个养母也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因此,她虽然心内不忿,对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倒也不好真的恶语相向或是苛待。
“装模作样。”姚金龙可不吃这套,没好气地拆穿姚玉琪。
姚玉琪面色一白,委屈地低下头。
“好了龙儿,”星笙出声,“玉儿瘦成这样,是真病了。娘,厅里风大,我还是先送她回屋去吧。”
“嗯去吧。”白氏点头。
“谢谢笙姐姐。”玉琪自然而然亲昵地靠在星笙肩膀上。
星笙吃力地扶住生病的妹妹。
别看她虚长了玉琪半岁,玉琪却高过她整整一头,病中的气力也是远远大过她,如今将全身重量都依靠在她肩头,令她顿时有些吃不消。
姚金龙看出了她的费力,出言道:“姐,我帮你扶她吧。”
星笙轻轻摇头。玉琪和金龙名义上是姐弟,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如今两人都大了,该要注意着男女之防了。
“我可以的,你乖乖地陪着娘等爹回来。”
星笙说着,又勉力搀着玉琪向前迈了几步。突然,双耳轰鸣眼前一黑,她竟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姐!”“笙儿!”
姚金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星笙。旁边的玉琪却因为失却支撑,跌倒在了地上。
姚家男主人姚光耀提着个鎏金鸟笼、哼着小曲进家门时,正撞见眼前这幕。白氏和姚金龙围在星笙身边,大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姚玉琪却孤零零地倒在一旁,无人问津。
“这是怎么了?玉姐儿怎么倒在地上了?”姚光耀放下鸟笼小跑着上前,将姚玉琪扶起,“有没有伤着哪里?”
玉琪摇头:“爹爹,我没事。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大夫快来,快给咱们玉姐儿看看!”姚光耀冲身后的大夫招手。
这边白氏唤了好几声“笙儿”,星笙都没有半点儿反应,她不由得慌了神,见自家老爷回来了,正想上前求助。谁料老爷进门后竟看也没看她们母女一眼,直奔着玉姐儿而去。玉姐儿不过是摔了下,他就急着让大夫去瞧,笙儿这都昏倒了,他这个做爹的却问也不问一声!
“大夫,”她气愤地拦在姚光耀面前,冲大夫道,“快来看看笙儿,她刚才突然就晕倒了。”
大夫看看姚玉琪,又看看星笙,立刻有了轻重缓急的判断。他上前探视星笙的情况,神色凝重道:“是厥证。快把她抬进一个暖和的房间,煮些热水来。”
“绝症?”白氏听到这二字,险些也跟着晕厥过去。
“怎么会是绝症呢?大夫求你一定救救我姐。”姚金龙眼圈一红,拉着大夫的手哭叫。
“哎呀,不是治不好的绝症,是气血虚极突然晕厥的厥。你们再拖下去,这孩子真有可能醒不过来了。”大夫急道,“我药箱里有药,快拿去煎,回阳救逆耽搁不得!”
“哦,是,我这就去。”白氏连忙答应。
“你们家有参片吗?”大夫又问,“越老的越好。”
白氏点头:“有!”
幸好家中还藏了些早年从京城带来的御赐老参。
“一定要用那么好的参吗?”姚光耀突然插话,“那些我还留着有用。不就晕倒了吗?随便用些普通参片就好了吧。”
“老爷,这可关乎笙儿的性命!”白氏痛声道。
“那些参贵重的很,留着给玉姐儿补身体的,用在笙儿身上浪费了。”姚光耀摆了摆手,“夫人你出去随便买些参片回来就好了。”
“我——”白氏张了张嘴,卡在嗓子眼里的“不去”二字,却因多年不曾违抗夫君而说不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