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银女博]》神下

4、第 4 章

　　如果让银灰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他一定会觉得命运真是有趣极了。

　　猎隼这种东西，接受的可是最残忍的驯化方式——熬鹰。

　　被熬的鹰隼，永远都会被处处提防着，不允许它们拥有挣脱的体力，也不会允许它们吃饱喝足得到足够的能量养精蓄锐，用各种残忍的手法控制着它们处于永远疲劳饥饿又死不了的地步，训鹰人以此压榨着被磨到没了脾气、只能为了活下去而低头的鹰隼，所向披靡。

　　而她竟然在羡慕这种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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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委曲求全和退让，终究是有临界点的。

　　终于有那么一天，少女红着眼眶，推开了银灰的房门——“银灰……你能带我离开罗德岛吗？”

　　直觉告诉银灰，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开口提问，然而少女却只是紧闭着嘴唇，倔强地摇了摇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看上去无比的委屈。

　　她哭着颓然蹲了下去，像是难受到了极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泣不成声：“带我走吧，去哪都好，怎么样都好，我不想呆在罗德岛了……”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溢满泪水的眼里满是绝望，却又将最后的希望托付给了他，就像是在地狱中抓着那根唯一的蜘蛛丝一般——“你做得到的，对吗？你不是说过——你是帮我解决难题的最好人选吗？”

　　是的，他做得到。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用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了复兴希瓦艾什家、讨回过去的血债所积攒的力量，承担下与罗德岛作对的压力，将她不想面对的一切阻拦在她的世界之外——虽然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他也不是付不起。

　　如果他爱她，怜惜他，他是会这样做的。

　　可惜——

　　他点了点头，“好。”

　　他们什么都没带，没有调用任何属于喀兰贸易或是希瓦艾什家的力量，就像是出门散步一般，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只鸟，离开了罗德岛，离开了城市，离开了让她透不过气的一切，消失于荒野之中。

　　对此，少女兴奋极了。

　　这一切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至少是失忆之后从未经历过的。

　　夜幕降临之后，二人走在荒原之上，离开了城市的光污染之后，星空璀璨到令人难以置信。她一点也没想过今天他们要怎么过夜这个问题，她盲目地相信着银灰一定会为她解决这一切。

　　银灰也确实会为她解决这点小事，哪怕解决的方式或许粗糙至极——不过少女是完全不在意的，她头一次看见银灰从他那绅士手杖中抽出雪亮的细剑，只为了割倒野草、为她铺出一张粗糙至极的小床……她觉得纡尊降贵做这种事都太委屈银灰了，哪还能嫌弃什么。

　　更何况，对于少不经事的少女来说，在荒凉的原野上、只盖着一件斗篷从晨露和恋人的怀抱中醒来这种事情，简直浪漫至极。

　　他们就这样绕开城市游荡，穿越过无数的荒原，树林，丘陵，沼泽，山坡，乡村，大片的农田，矿场……抛开罗德岛、喀兰和希瓦艾什家，什么矿石病什么事变什么动荡一切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在这些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任何压力逼迫他们必须撑着艰难的笑脸前行。

　　虽然能逃开一切，但是不得不说，在这里，条件也确实是习惯了城市和科技便利之人无法习惯的恶劣。

　　不过，从小生长在喀兰那样自然环境恶劣之地的银灰，应付起这一切来，绰绰有余。

　　他知道怎样指挥丹增在草地里一击抓住神出鬼没的兔子，知道怎样用削尖的树枝从河里叉鱼，知道怎样在丛林里设下巧妙的陷阱，哪怕是最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他的算计，甚至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夜间前来袭击的有着血红色牙齿的黑豹，还能游刃有余地在她醒来之前洗干净衣服上的血迹。

　　事实上，少女一开始从未想过，这场落跑——或者说私奔，竟然会是这样的展开。

　　她以为银灰会带她回喀兰贸易或是将她藏在自己的武装部队里，毕竟杜宾也曾经同她介绍过，银灰同罗德岛合作的理由是需要“罗德岛制药”的力量，而制药的话——只用带走身为研究者的她，他和罗德岛的合作不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嘛。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改换门庭——虽然这样的话感觉似乎恋情有那么点变质，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罗德岛也没人在乎她的心情啊。

　　杜宾曾经嫌弃过她，说她只把干员当做工具人使用，丝毫不在意他人的心情，可是……可是，这些日子回过头来一看——被当成工具人的，不是她吗。

　　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责怪她、对她口出恶语的时候，也没有人在意过她的心情呀。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失去了记忆的她只能慌乱的应对这被强行赛过来的一切职责……她很努力地想要做好一切了，可是……可是……可是……

　　只有银灰。

　　只有他会把她当做一个人，而不是“博士”。

　　他不会逼她做任何事，他会在意她的心情好不好，他会用温柔的声音抚慰她的情绪，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她曾经以为，银灰会以为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受的那些委屈是在疏离地拒绝他，可是……他没有。

　　给谁当工具人不是当呢？反正都是当工具人，那选个会对自己更好的老板……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他竟然没有那样做。

　　他没有选择让她成为属于他的工具人，而是抛下了一切，和她一起落跑，带着她去看这个世界。

　　然后他成了她的全世界。

　　他怎么那么好呢……少女看着银灰裸露的脊背，怔怔地出神。

　　她又一把抓住了银灰的大尾巴，拖过来猛地吸了一口。

　　银灰回头敲了敲她的额头，“别闹，我的尾巴还没烤干，你会感冒的。”

　　对了，他们刚刚碰上了一场骤雨，两个人都被淋得湿透了——就算顶着斗篷也是，肩膀以下全都湿了。还好银灰凭着经验找到了进山的猎人搭建的落脚小屋——这里有毛巾，也有干柴，甚至还有一些储备的熏肉，和一张还凑合的床。

　　银灰将温暖干燥的床留给了少女，自己生了火，背对着裹着被子的少女，坐在铁皮桶边烘烤着二人的衣物。

　　这种情形简直暧昧极了，不发生点什么简直都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早就在两人心里藏了许久的坏主意。

　　少女撇了撇嘴，松开了银灰的尾巴，然后鼓起勇气，钻出了被子，从背后抱住了银灰，“银灰，我还是觉得冷……”

　　“……别胡闹。”银灰低着头，声调听上去比往日略低了半分。

　　虽然嘴上说着拒绝的台词，然而少女看不见的是，他的嘴角却已经微微翘了起来。

　　他赢了。

　　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性是控制女人最好的手段，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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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二人还是被找到了。

　　在足足逃了两个月之后，在北方的小村庄里，被银灰的亲妹妹——崖心，抓了个正着。还有和崖心一起埋伏着的阿米娅、凯尔希、杜宾……以及少女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全来了。

　　来埋伏他们两人的，差不多是半个罗德岛了。

　　见到阿米娅的那一瞬间，少女绝望到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完全不愿意面对现实，将整个人都缩进了银灰的斗篷里，“不要……我不要回罗德岛……银灰……我不要啊……”

　　“好，不回去。”他摸了摸少女的头，从手杖中拔出了细剑，指向了第一个冲过来的杜宾。

　　“哎呀哥哥你不要这样！”崖心挥舞着卸下了钩刃的铁索，尽全力绞住了银灰的细剑，“没人想要伤害你们的！”

　　可是就算阻止了细剑，崖心也没能阻止丹增一个俯冲抓伤了杜宾的手臂，同时也为银灰争取到了时间，抱着少女后退一步，从铁链中抽出了剑，一剑削断了杜宾的鞭子，“我也没没想要伤害你们。”

　　“那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啊！”崖心简直无奈，她这还是第三次见她哥哥这样强硬——第一次是得知初雪被选为圣女的时候，第二次是她被刺伤感染矿石病的时候，这第三次……看来阿米娅的猜测是真的。

　　这时，博士的脑袋从银灰的怀里探出来了半截，“可是你们这像是要谈谈的架势吗！”

　　“不是……博士你误会了！之前我们追了你们半个月了，每次都让你们跑了啊！不这样包围的话……根本连谈谈都做不到啊！”阿米娅站在屋顶上，朝着二人的方向大喊道：“博士——不用逃跑也没关系的！你想要和银灰谈恋爱也没问题的！我、我已经说服大家了！”

　　“……”少女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那么点崩溃。

　　她突然觉得，气氛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啊？？？根本……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啊！她出走的理由才不是什么见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