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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1
      董彬是林森介绍我认识的。

      当时他是某意大利大牌服装的实习设计师,而林森的老婆们里又的确有玩得起高级定制的富婆,联想一下就知晓他们俩的相遇算是情理之中。

      说是要请客吃烤鸭,我就被林森给骗了出来。真想感叹几年前的我那个出息啊,全聚德那种骗老外的鸭子有什么好吃的?再不济也该坑他一顿好运街的高级日本料理才对。

      “这小子碰巧看到我手机里有你的照片,说他认得你。”在董彬现身前,林森给我打了招呼,“我看丫居心叵测。”
      “真担心我的安危,就别把我给卖了啊。”
      “哎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嘛!”唇红齿白的林森咯咯笑起来,那模样吧,搁古代做个太监肯定能颠倒朝纲。他眯起眼来说话的样子十足狐狸精,骚气奔涌,“再说了,我要真把您卖了,凭您的本事就算是森山老林八国联军,那都挡不住您杀出一条血路回来say I\'m back,不是嘛。”
      “I\'m back后,第一要务就是Kill you!”我正要飞身去扯林森的耳朵,董彬就带着一身雪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在我身边坐下时,我能感到一阵轻浅的寒气扑来,但立即就被暖阳般的气息所取代,我猜那就是所谓男人的阳刚之气。在这漫天飞雪的隆冬,董彬浑身散发的体热把他外套上那一层薄雪转瞬融了干净。

      “嗨,我是董彬。”他边说话边脱下外套,我不知道是要看他灿烂的笑颜好,还是去看他薄毛衣下的胸口隆起好,干脆转过脸去轻佻地瞪一眼林森,那小子立刻会过意来地双手护住自己单薄的胸口,娇滴滴地说,“真男人不在长短。”
      “去。”我好笑地翻翻白眼,重又转过身去直视董彬,露出职业女性般——就是拒人千里、没那么多、十里吧——的那种得体笑容,“久仰大名。”

      “凌佩,你不记得我了?”董彬说话间自然地伸出手来与我握手,一派成熟男人的风范,“我是你日坛中学的学长。那时候你不是经常留在办公室帮老师改试卷?好几次了,我就隔着两张桌子坐你对面。咱俩还聊过呢!”

      学长?那岂不是比我就大一点儿?虽然脸看着不老,但这人的气场跟三十好几拖家带口似的。我佯装着记忆苏醒般“哦!哦!”地点起了头,用力回握了握他的手,心中不免得意,我这番表现看着也有半个社会人的架势了吧。

      “你们点菜了吗?”董彬边把菜单摊开来放在我眼前边问:“你现在在哪儿读大学?”
      “正办去日本读书的手续。”我随口回答时,能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那还回来吗?”
      “我这么爱国,当然回来啊。”
      等我话一出口,又能明显地听到他长出口气。

      由于董彬的态度过分明确,林森开始冲我暧昧地挤眉弄眼,惹得原本就在我们这桌附近转悠不停的服务员小妹们频频投来视线,然后我发现她们并非全在看他,也同时在偷看董彬,当她们的双眼毒辣地滚过我的后背时,可以想象我在她们心中一定不是个好女人。

      我冲正暗示我董彬“不怀好意”的林森没好气地故意大声说:“我多点一些行吧?给冯俊打包带回去两个菜。”
      “冯俊?”董彬如我所料地接了腔。
      我随即故作甜蜜状地回道:“跟我同居的男朋友,房也买了,等我从日本回来就结婚。”

      “哦,我听说了。”岂料他瞟一眼林森,接着对我不当回事地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这么小就谈恋爱了。”
      敢情在他眼里,我凌佩谈个恋爱就跟孩子过家家似的呢!丫才跟我第一次见面,又分明比我大不了多少,装什么老成。我有点来气,把怒火通过双眼喷扫在林森脸上,这贱人不知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恐怕把老娘包括生辰八字的隐私全卖了!
      林森心虚地喝一口水,转身冲服务员叫道,“先上两套鸭子!”

      在这百年老店七七八八一顿点,埋单一看八百来块,吃完了也不知道都吃了些什么,想着反正是林森请客,给他个教训,叫他个大男人学人家寂寞娘们儿做媒婆!我心满意足地抚摸着给冯俊打包的两盒热菜一盒点心。结果竟然是董彬掏钱包!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饭后,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机号码告知了董彬。

      那之后,他就开始挖已经有了冯俊的我这面墙脚。虽然没有道破“我在追你”——但三天两头的电话邀请,摸清楚了你的人际脉络、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好像跟踪狂般的伏击,直接快递到家的花束——男性对女性进行如此狂轰猛炸的攻势总不能理解成“我想和你做闺蜜”吧?

      每次我都要咆哮着向冯俊说明,我没有出轨,然后再咆哮着打电话给林森说明,如果我不堪其扰犯下杀人灭尸罪,都是他贪小便宜向董彬引见了我的错。

      2
      夏至将至时,董彬终于熬不住向我发来了直线球。

      当时我正要去找鱼雷,董彬不知道从几时开始跟踪的我。他突然出现把我拦在人行道中间,涨红了脸,压低了嗓子:“凌佩,你躲我?”
      “有话快说。”我耐着性子,皱着眉。左手捏着手机一上一下地冲着自己的脸做扇风状,当然没有风。

      天太热了。丢了春与秋,只剩下冬夏更替的北京城总是没有预兆的忽冷忽热,像个情绪不稳的人,这一时哭下一时笑。

      “做我女朋友成吗?”
      丫终于挑明了,我笑答:“不成。”
      扭头想走,手臂上却猛地感觉生生的痛,再转头,看见他已经满额的汗水。

      我说:“你干吗呢?”大白天的莫非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董彬不说话,只是盯着我,额上的青筋也浮起来了,抓着我的手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越来越紧。

      “你当我男朋友是虚构的啊!”我吼出来。
      “但是你——”董彬说得吞吐、面色更红,似乎自己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明白了,“你跟他,又还没结婚,而且你们还没有……那个……”
      等我反应过来,相信自己的脸因为恼羞成怒恐怕比他红得更像猪肝。

      又是林森!虽然我没有直白地承认,但他各种软磨硬泡来套话,估计也从我的态度里猜到我跟冯俊还是清清白白的男女关系。然后又在跟董彬吹水时,“不经意”透露给他。
      既然这么喜欢董彬到把我反复出卖的地步,这个现代韦小宝干脆抛弃七个老婆来出柜和董彬百年好合算了!

      “你——”我感觉到他的手又加重了力道,“够了。你把我掐得好痛!放手!”

      “啊?对、对不起。”董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了手,一脸紧张地问,“弄疼你了吗?”
      “啧。”我揉着自己的手,见他没有退却意思,索性当面打电话给鱼雷,叫他派小弟来接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董彬这个愣头青还傻傻站在原地,结果被来迎我的一伙半大小子给围起来胖揍。

      “从今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我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尽速离开现场。
      “凌佩——”他还在后面叫我的名字,不过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车流声中。

      我的手臂上浮起鲜红的五根指印,太阳晃得我眼晕,马路发出被炙烤的悲鸣声。
      等我终于因为良心不安而回过头去时,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

      这是董彬第一次因我负伤,听说断了一根肋骨。

      3
      现在,久别重逢,没想到他又再一次因我受伤。

      视线虽然被宽实的后背给挡住,但是纷扬如雨的血还是叫我看见了,是突然冲出来的董彬用手臂挡住了那原本该劈向我的一刀。

      看着血之花在空中炸开后冷静地下坠,我感到天旋地转,却不忘在眩晕中为自己开脱——我可以大方承认自己的冷漠——无论是过去或是现时,我都想说,他活该。
      不是我求他来追我,也不是我求他来救我。

      陌生的流氓似乎因为目标外人物的介入而仓皇失措,他愤愤地骂了一些脏话后转身跑远。

      虽然在这数秒内想过要不要大声呼救?要不要报警之类的问题,但其实我根本没有缓过神来,只是条件反射、强作镇定地板过董彬的身子想检查他的伤口。
      才看一眼我就被那血肉模糊的景致给震了回来,于是转而看他的脸,也颇震撼,董彬的脸色惨白,咬牙切齿,眼睛紧紧闭着。
      我的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你小子干吗好死不死自己跑出来找死啊!”

      他的眉毛无辜地拧起来,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我打断了,“你别说话。”
      我忍着晕眩感再看了一眼那伤口,长长的一道,在血红里甚至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
      “走。”我不做多想地环住他的腰,使他半边身体靠着我,准备去医院。

      真他妹的沉呐。我在心里抱怨连连,直到走了几步后,我才猛然觉悟到自己真是彻底的白痴低能儿。如今是高科技时代。我为什么不能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蠢男人抱着手臂在地上翻滚,然后优雅自若地掏出高科技产物:手机。给就近的医院打个急救电话?
      我马上实践了,只是一边肩膀架着个状汉使得我另一只手的动作有些艰难。拨通电话以后,我心平气和地等待接线员联络最近的救护车……

      三十秒后,我差点没把手机摔地上,我冲着手机对面如在梦中嗓音含糊的小姐吼道:“靠!等三十分钟再来,你他妈的就等着收尸吧。”然后挂断了。

      接下来我又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低能,咱们是有车的!就停在这个该死的停车场里。我想我是被董彬那厮手上的泼墨山水画给吓坏了,导致我的智商直下三千尺。
      花了些时间,我终于把比我高出一大截的汉子给丢在了后座。

      等我发动了车子,白底黑字的一件事实浮现在眼前:我没有驾照。
      但是我曾经跟鱼雷学过开车,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不容多想,我甩了甩头,把那行字从脑海里的黑板上擦掉。万一我被交警拦下了,就说在送快临盆的孕妇碰碰运气吧。

      4
      一路上,在后座的董彬嘴巴一直没闲着,可能是怕自己没救了赶紧趁身边还有人交代遗言后事吧。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地冒汗,冲着后面喊了几次“你丫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因为没什么效果,终于决定随他去说。

      “凌佩,我是真的打心底喜欢你……我就没这么喜欢过谁。比喜欢我妈还喜欢。”
      听着他低沉暗哑的声音,我心想,得,开始发烧说胡话了。

      “你不记得我了?你一点也不记得我了?那时候,你扎个马尾辫,老皱着眉头,特喜欢瞪人,我被你瞪了好几次……你瞪了我有三十次以后,你突然对我笑了,还跟我说‘你又来了。’……好看,你笑起来,太好看了。
      “那之后,我就每天都盼着老师把我留下来改试卷,盼着能见到你,你听我说……你……我发誓,我会对你好。真的。我会对你……非常非常……”

      还有完没完了?我没开窗户,车里是阴飕飕的空调风,我想打开电台广播让音乐把冷风搅拌,可是却发现我的手指简直像粘在了方向盘上,死活松不开。
      我的手指和肩膀,全身都在发抖。

      我嗅到了血腥味,浅浅的确实存在着,没多久这使我恐惧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空间。导致我抓狂一般死踩油门,嘴里恶狠狠地低声骂道,“妹妹的。”——

      早在“你妹”这句诞生于网络的粗口普及向大江南北之前,我和林森在读初中时就领先于时代研究过了类似的文雅口癖——
      起因是他不满我一个女孩子家总把“他妈的”这句国骂挂在嘴上,“你干吗总‘妈妈的’来‘妈妈的’去,老跟妈过不去啊?”
      “又没跟你妈过不去。”

      “俗不俗啊,从农村到城市都在他‘妈妈的’。”
      “那是。”想了想也有道理,我说,“不‘妈妈的’,就‘爸爸的’好啦。”

      “不成。”这么说着,他竟然还严肃地思考起来,“别总跟做父母的过不去,当爹妈的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拉扯大,容易吗他们?”接着突然脱口嚷嚷起来,“他妹妹的——”
      为什么不是他弟弟的?——“因为压韵。”林森像个精神有问题的笨蛋一样笑起来,虽然看起来很傻,却说服了我。
      于是为了显得更出类拔萃,我们改变了日常生活里的口头禅。

      妹妹的。你妹妹的。他妹妹的。真他妹妹的。

      林森。我在心底呼唤那个小贱人的名字,我他妹的真想你此刻在我身边。

      5
      捱到了医院门口,亏得董彬手臂上那哗啦啦的血,染红了他的腹部到□□的衣服裤子,让人对他产生了若不紧急救援,香火恐怕难以延继的误会,有两个面色红扑扑的小护士冲我们小跑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办繁杂的手续填乱七八糟的单子。以口罩蒙着大半个脸的中年护士,像逮着小三般死死拽着我的手腕一个劲追问:“带钱了吗?带钱了吗?先交押金。”
      掏钱的时候我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把钞票往人家老姑娘的脸上甩。

      在等待董彬的手术时间里,我终于可以坐在走廊的椅子里休息一会儿。
      这时候看着头顶的窗,外面的天黑得差不多了。我想我可以走了吧?又想自己是不是真太没良心。虽然是自找的,但是那傻大个却是为了凌佩伤成那样的啊。

      “唉——唉!”
      突然响起的粗哑呻吟使我寻声望去,立即无意识地摆出了个做作的动作:捂住胸口。

      就在我对面左边一些的地方,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横卧在椅子上,颜色已经磨损的棕色T恤全是泥土,脸上也是,混浊灰黑的泥土。我不自觉地捂着嘴,看这个老男人一张沧桑的脸挤成一堆,轻微而又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像一条棕色又巨大的虫。
      我别过脸去,又看到一个我只在红色电视剧里见过的那种妇女,她头上缠的那毛巾花花的、很脏。她正拽着一个医生雪白的袖子,面目愁苦地操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冲他哀求什么。那年轻的胖医生满脸的厌恶,挣扎着双手在她眼前使劲地做摆手状,像是要扇走什么。

      “哇啊啊啊——”小孩的嚎哭声扯回了我的注意力,那哭声听起来是凄厉又稚气的绝望。这时候我才发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奇特的环境里,四周全是病弱或受伤的人,稀稀拉拉又偶尔炸起的哀号声使我不禁胆寒。

      天越来越黑。我不敢再看,也不想听什么。却在垂下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着的红色塑料椅子上有一块极不协调的暗红——干透的血。不大也不小,在明亮的红色塑料上夸张地展示着它已经凝固、干瘪的尴尬。

      董彬不会死吧?

      我被自己这突然的奇想惊得弹起来,盯着眼下的椅子顿时涌现出更多猜想,这里曾经躺过什么样的人呢?那人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双手下意识地想抱住自己,却见到手掌上沾着董彬的血,再细看牛仔裤上也模糊有一些。

      我开始感到由四面压迫而来的孤寂,似要把我拖进深不见底的流沙。

      终于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我一个键一个键很用力地按下去,再贴在耳边直到听见声音,终于有些许的安心了。
      林森只是听到我的呼吸声就问,“贝贝。你在哪儿?”

      他不问我,怎么了?——而是问我,你在哪儿?——
      然后很快就站在了我面前,仿佛他有任意门。

      6
      简单地跟林森解释完我为何会在医院,他难得小小地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真在用他那从来闲置的小脑仁思考的样子。接下来他马上又恢复成我熟悉的皮脸朝我傻笑:“还没吃饭吧?”
      咦?我本以为他会说一些符合当下严肃气氛的话,所以怔了会。

      “走!”林森一抡胳膊对着我的肩膀就是一下,打得我朝前一个踉跄,但是不痛。我却还是决定龇牙喊痛,借此叫他请客。林森又笑了,在医院的壁灯映照下,整个脸部线条都在跳舞,很模糊很好看。
      “那董彬呢?”我还想起这么个人,我就是为这么个人才会搁这儿的啊。
      林森不说话,拉着我几步跨出了医院。
      再回头,医院已经甩出很远,冲我们发出幽幽的光,看起来它的上空似乎是凉灰色的。

      随便进了一家苍蝇馆子,我显然饿慌了,甚至把对地沟油的忧虑抛诸脑后,就着那些油汪汪的菜吃了三碗饭。不过我还是坚持林森吃得比我多,结帐的时候,林森一直冲我翻白眼,我便移开视线成仰天状,完全不理会。

      “该去看看壮烈的小董同志了。”这么说着,林森拉着我站起了身。
      “啊,那么……”我依旧成仰天状,跟天花板说话,“你要回去了?”

      “娘娘,您看呢?”
      “留下来。”
      “喳。”

      我这才收回视线看他,“瞧这小脸哟——真好看。小林子,你要是胆敢蛊惑皇上……”
      “奴才不敢。”林森打断我的话,牵着我的手,一本正经地与我四目相接道,“奴才永生永世都是娘娘的人。”
      这小混蛋,好入戏。我笑眯眯甩开他的手,不陪他玩了。入戏太深,是会出不来的。

      7
      我们又再次回到那医院里的红色塑料椅子上坐定了。

      睡意向我袭来。
      “贝贝?”林森叫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而遥远。而我的身体越来越松软,感觉自己好累好累,我说,“林森,你别说话。”
      “啊?”他支吾了一声,真不说话了。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很削瘦,凸出的骨骼叫我的头枕得很不舒服。却是我枕过许多次,枕过了这么些年的肩膀,可以使我睡得好像死一般甜美。
      “谢谢你来了。”——我不确定自己临入睡前有没有说这句话,林森后来用很轻柔的声音说了些什么话,我全都没听见。

      或许因为枕着他,所以梦到他。林森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他不断地恳求我——

      贝贝,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那我也把我的告诉你。
      那样的话,我和你——

      8
      醒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头顶很重。原来是林森那颗狗头压着我,这小子还打呼噜。我怀疑没有口水滴在姑奶□□上吧?正在我准备使用武力叫他睁开狗眼时,他却在这节骨眼突然醒了,还发出“哎哟喂!”的一声呼喝跳了起来。

      我冲他吼:“叫叫叫,你叫啥呢!街坊邻居们还睡是不睡了!”
      “嗷——”他一回头看见我,好似如梦初醒一般,更多像是大白天见鬼的一声惨叫。我还想问怎么了呢,他麻溜儿说,“人家梦见你□□我!”
      “好哇——”我也跳起来,做挽袖状,“我就让你美梦成真吧!”
      俩人就这么一路追打着奔董彬房里去了。

      董彬的麻醉劲还没过,见到我时动作笨拙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然后发出比林森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嚎叫:“凌佩!”
      我就想是不是经过了一夜没补妆,我的脸已如同女鬼?不然这俩男人何故都如此不雅地冲我吠呢?

      “嗨。”我僵硬地抬起手冲他挥挥。
      “天啦……我不知道你还在。”董彬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我。
      林森从门后探出头来学着我的样子也冲他挥挥手,“嗨,小彬彬。”
      “林森?”董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英雄救美啊,大恩不言谢,我家小女只好以身相许……”
      我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贱人的肚子一手肘猛击下去。
      “唉——呀……”林森做作地发出痛苦喘息,“我、也要住院。”

      我走近了床前指着董彬打着石膏的右手臂,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漠:“你干嘛冲出来?”
      “啊,这个?”他看了一眼,像是看别人的手似的,“是我太不小心。”
      原本是想和他撇清关系,让他别借着这事故蹬鼻子上脸占我便宜,结果他卖了个委屈,叫我直想骂自己狼心狗肺不是人。人家那边仁心侠义,我这边小人小心眼。

      倍感羞惭的我缓和了语气:“要不,打电话给你家里?”
      “别,不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急忙摆着左手,可惜右手摆不动,“你。”他打量了我一番后问,“你没事吧?”随即又自顾自点起头来,“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一时语塞,“呃……”了半晌没想好接什么话。

      “嗤——”

      只听身后一只老鼠发出想笑又要憋的闷哼声,我快速地转头去看,立在门口的林森那贱人早已把脸看向了别处,用余光瞟到我在盯他,又赶紧把整个身子也转过去背对着我。
      怎么别人的纯情,丫就一丁点也学不到呢?我心说,教育的失败啊。

      “凌佩。”董彬叫我,估计是麻醉的关系,他笑起来痴痴傻傻地,“我不会趁机叫你做我女朋友,但是,这事儿要能让我在你心里的分数加上一分,哪怕半分,你都替我加上,成吗?”
      说完,他试图抬起右手发现抬不起来就换了左手,不好意思地一个劲挠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天已全亮,太阳豪迈地劈开了云层,磅礴的光线透过窗户铺张地占据了地板。一个正欲靠过来的小护士,可能是听见董彬的说话又瞧见了他一张严肃又紧张的脸,竟然冲我露出识趣的笑容,又退了回去。
      我想要回答些什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林森,那小子果然溜了。

      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我竟然傻乎乎地点头道:“成,给你加十分。”

      9
      之后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似的,董彬开始每天每天不怕死地在我面前瞎晃。
      我心想,照这个速度下去,在我眼里,董彬的出镜率就要盖过林森了,我习惯的脸就不再是那个小贱人了。

      我说,“你别老跟我眼前瞎晃。”
      他点点头,却一如既往。
      我也一如既往垮着脸,却不敢再无动于衷。

      眼前的男人手臂上的刀疤长长长长地趴在那里向我耀武扬威,他却不以为然,或者是故意让我触目惊心?

      我诅咒这漫长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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