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葡萄球

26、小偷

　　现在的我，不知道是该谢谢外公从小对我酒量的培养，还是埋怨韩旭让我喝得还不够，我不仅没有醉得不醒人事，情绪反而高涨起来。我知道自己开始又唱又跳，有哭又笑，却完全办法控制——这还是那个安静婉约，从不恣意妄为的于白鸽吗？幸好我的灵魂现在没有出窍，否则它肯定认不出该回到哪个躯壳里。

　　我知道有人聚在我身边，后来慢慢减少，那个始终陪伴着我的人比我高，因为在他搀扶我离开吵吵嚷嚷的地下室，走上地面呼吸新鲜空气时，我的头几次撞到他的下巴；我知道那是个男人，因为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来，和我不一样的味道，很烟草，很阳刚；那个男人很君子，总是在我被高跟鞋绊倒，眩晕时，才伸手扶正我的身形，而后马上放开，不敢有过多的触碰；那个男人很温柔，即便我因为没有酒继续喝而感到烦躁、暴怒，噼里啪啦甩开手打他，踢他，他都默默承受，没有半点扔下我的意思。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没来由的对他充满安全感

　　热——怪不得喝醉的人喜欢脱衣服，脱裤子，真的是很热——那不同于夏日里，烈日当头烘烤着的火辣；不同于暴雨前气压低湿度高从皮肤里渗出的油腻；不同于桑拿房蒸汽缭绕满脸通红却又从内到外感到的舒畅……而是一种难耐的燥热；一种寻求自由欲望；一种摆脱束缚的冲动。

　　可那个人总跟我作对，他不让我解开前胸的扣子，又不许我脱下累赘的T恤；不让我走在马路中间，不让我和撞疼我的灯柱吵架……我讨厌他！我要摆脱他！

　　我要喝，继续喝，让心底累积的不愉快跟随酒精一起挥发出来；我要喝，继续喝，把那让人伤心难过的臭小子从我脑海里彻底打扫出去！

　　你们觉得我醉了？不，我清醒的很！虽然步履蹒跚，虽然头重脚轻，虽然浑身酒气，但我很清醒，起码我知道那跟着身边的讨厌家伙拿着我的包——还给我！你这个坏家伙，想偷我的东西？我于白鸽从小到大，倒是被人抢过铅笔，橡皮，可还从来没有被偷过！我多机灵？能让你这种小毛贼得手？哼，亏你还笑得出来，小心我把你扭送派出所！姑奶奶我可是练家子！

　　干嘛突然抱住我！我就不信，那辆车敢撞我！它敢吗，敢吗？来啊，来从我身上压过去啊！看，不敢吧，逃走了吧！小样儿！

　　放开我！老娘现在正热着呢！

　　叮咚一声，好凉快啊，这是哪里？哦，是便利店——瞧，我还没醉吧！

　　小姐，这里有酒卖吗？——没有！

　　啤酒有没有？——没有！

　　含酒精的饮料呢？——也没有？这是什么破店，什么都没有！

　　喂，你这个可恶的小偷，在我身后挤眉弄眼地干嘛？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看我买不到酒你特高兴，特得意是不是？哼，我偏要喝！这里没有，我就不信，那么大的一个上海，我于白鸽还买不到一瓶酒？

　　我要去新天地，我要去衡山路，我要去过从来没体验过的夜生活！——咦？你这个小偷跟我上计程车干嘛？下去！下去！

　　“师傅，到×××路与××路口！”小偷报出的地址虽然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可怎么那么熟悉？——不，那竟然是我家！怎么能让小偷知道我家的地址？难不成他还要偷到我家去？不，我不要回家！爸爸看到我这副样子说不定不仅开骂，还会打我的！他不会允许女孩子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回家——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孩子般的恐惧，让我有些啜泣。

　　小偷很有良心地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说着“好”，又报出一个陌生的地址——我没醉，我知道计程车在调头，一颗这心才放下。

　　飞驰的小轿车没让我觉得恶心，倒是现在急速向上的电梯让我觉得想吐——这是哪里？是小偷的家吗？他的家好脏，好乱，好熟悉！

　　这白色的飞机——我见过，悄悄告诉你，尾巴上那点缺损是有一次我不小心碰掉的；

　　这蓝色的汽车——我见过，看，右后方有点儿掉漆，左前轮有点凹陷，这可不是我干的！

　　连那银白色的汽轮机都在这里——这是我最喜欢的模型，因为它看上去最漂亮，最繁复，配件特别多，做起来一定很有难度！

　　喂！你这个可恶的小偷！竟然偷我同学的东西！你胆子不小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叫魏义榕，拳头很硬的家伙，要是让他知道你偷东西，肯定少不了一顿胖揍！

　　那个人“恬不知耻”地笑开了，有什么可乐的？真是世风日下，偷东西的还那么明目张胆！

　　看在你没押我回家的份上，我原谅你，不会告诉魏义榕！但这些都是他的宝贝，不能留在你这儿，我要帮他拿回去！我的包呢？怎么又落到你的手里去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些是什么？化妆品？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些东西？拿出来，统统倒出来，我要腾出地方装魏义榕的宝贝！

　　你干嘛？为什么把我放进去的东西都拿出来？我都说不告发你了，你倒得寸进尺了，这些贼赃要物归原主啊！你喜欢，自己去收集啊！干嘛要偷魏义榕的？这些东西不属于你啊！

　　什么？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的？是啊，的确不是我的，但是它们属于魏义榕啊！魏义榕是谁？是我同学！我不帮他，还有谁帮他？

　　指着小偷的鼻子，告诉他：你知不知道我教过魏义榕多少道习题？替他抄过多少本笔记？为他打过多少次饭？虽然我没把他教育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至少他不再被老师点名批评，不再在倒数十名起起伏伏，这些都是我于白鸽的功劳，你知不知道？我从前帮他，现在帮他，以后也会一直这么帮他！所以，你这可恶的小偷，把他的东西还给我！

　　集中了所有力气，想推开碍事的小偷，可为什么站不稳，倒在地上的人却是我？

　　好啊，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我就知道，一个偷东西的人怎么会轻易交出他的战利品？今天我浑身无力，要不然，能把魏义榕都打脱臼的于白鸽，肯定跟你没完！

　　来，开个价吧！我买还不行？你们这种人，偷了东西，不就是为了钱？要销赃的话，销给我好了！

　　什么？这些东西无价？呸，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是不是看我要买，你就狮子大开口啊！我告诉你，这些东西你卖给其他人那就是一堆废物！我皮夹里只有这些，一百块一张，两张……十一、十二……还有五十、十块，硬币，我把钱都铺在地上了，全给你！

　　问我为什么要花所有钱买一堆废物？

　　干嘛蹲下来，凑我的脑袋那么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你，这些东西虽然在别人眼里是一堆废物，但是对魏义榕却非常重要——那飞机是他爸妈还很穷的时候，买给他的第一个玩具；那汽车，是他攒了好久的零用钱才到手的；那汽轮机，每一个精细的零件都是他亲手粘合的！他说过，不管多老，不管到哪儿，他都会一直带着这些宝贝。

　　这些事，我怎么会告诉你这个小偷？难道让你再漫天要价？离我的头远一点儿！

　　笑！又笑！可恶的笑！

　　为什么？——因为你笑起来像一个可恶的人！

　　他哪里可恶？——他哪里都可恶！

　　他害我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他害我成天担心他在外面跟人打架，在家里跟爸爸顶嘴；他害我高考发挥失常；他害我大学里一个朋友都没交到；他害我莫名其妙伤心难过；他害我变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喂，你怎么不笑了？这时候，你大可以嘲笑我啊！一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我却把他放在心上！我真是一个大笨蛋，大白痴！

　　干嘛抓住我的手！我打自己的脑袋又碍你什么事儿了？我的脑袋好涨，好痛，我就是要打，就是要打！放开，放开！你这小偷，可恶的小偷！不仅偷了魏义榕的宝贝，还来偷我心里的秘密！

　　说什么？我也会偷东西？你别诬陷好人！我于白鸽一生光明磊落，连同学的一张草稿纸都没拿过，你竟然把我跟你等同起来！

　　说不出来我偷了什么吧！就知道你没知识，没文化，你懂不懂诬陷别人也是一种罪，还是大罪，要坐牢的！

　　什么？你有证据？你有什么证据？好吧，我承认小时候因为一时嘴馋，偷吃过弄堂里李家姆妈的咸肉？可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哪还有什么证据？好吧，我也承认，是我把男孩子们的香烟牌子带回了家，可当时我以为掉在地上，旁边又没人的情况下，那是捡而不是偷！现在连我都不知道那些东西被我藏在哪里，又或者是搬家的时候扔掉了，你能找到？

　　听你默不作声，一脸惊奇，原来是为了套我的话啊！死小偷，臭小偷！有本事，你就坦白告诉我，我于白鸽到底偷了什么？什么时候偷的？偷了谁？你说啊，你说啊！

　　唔～～～你以为扑上来，用嘴堵住我，不让我说话就能削弱我的气势？真是太无知，太天真了！我于白鸽怎么会屈服于暴力？

　　我打——双手被钳；

　　我踢——两脚被压；

　　我扭——身体被制。

　　救命啊——这可是我的初吻，设想过无数次谁会得到它，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小偷夺走！

　　脑袋里最后一丝清醒的念头——可恶的小偷，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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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没好好写过魏义榕的心意，总觉得对于白鸽老不公平的，那就写一章半甜蜜的段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