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拥有姓名的人》清水濯乌贼

3、末世之间(中)

　　末世的天空早就没有了阳光，不过我也不需要不是吗。我猜你也不会想见到阳光的。再忍一忍，他们马上就会离开，到时你想干什么我都随你。
　　“叩叩叩——”
　　“那个...抱歉打扰了。”是昨天那群人中从未听到的声音，清澈，干净，“初次来到这，想着还是该先打声招呼的。”
　　我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听着。
　　“额...您在吗？”我听见了他在门外踱步的声音，以及语气里的窘迫，“我知道不该在这时候打扰的，但麻烦让我见见您好吗？”
　　他这该死的警惕心真让人困扰，会让我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他会发现你的，或许我该赶走他们，或许杀了更好？
　　我呆在房间里，好奇门后的他会是什么样子，能有同你一样的声音。但我选择压抑心中的冲动，因为，你就在我旁边不是吗。其他的人，都与我们无关。
　　良久，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最后没了一丁点儿动静。
　　我想就这样安静地陪你度过一下午的时光，在这末世的光景里，多难得啊。
　　但这帮人……真是会破坏气氛。
　　“小伙子！你知道这附近有补给吗？”一个粗犷的男声从远处响起。
　　“食物我给你放这儿了啊！”
　　“啧。”我起身开门站立在房门口，再迅速关上门。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是闭了嘴。
　　“嘿！我们能在这住多久？”一个人叫住我。
　　“你们指望在这里住多久？”我极其不耐，说真的，他们要是识相点离开，或许能保条命。
　　“别这么说啊，我们也不算是白住，这附近又没什么物资……你说是吧。”这阴阳怪气的声调，多恶心。
　　我把食物放回原地进了门，再没了声。都是些有背景的人，谁又愿意动他们呢。但只要，只要是他们威胁到你，就不可能安生活着。
　　门外还残留着小声的议论，随后便都走远。
　　你啊，已经两天不能自在地四处走动了，我心里有多难受他们又怎么能知道呢，是我无能了。
　　入夜。
　　依然是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隔着门都能听清他鞋上的泥泞，多脏啊。这让人怎么能忍受呢。
　　我随意拿了床边的榔头，走近门。扭动了门锁，他似乎是听见了，一瞬噤了声。
　　我把手上的榔头放回地面，坦荡地站出去。
　　突兀地，一阵强光刺进我的双眼。生疼。手忙脚乱挡住脸，眯了眯眼。
　　“阿，抱歉，是我失礼了。”是早晨那道干净的声线，倒不像那帮人，竟令人生不起气来。
　　“没事。”眼睛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你怎么每天都回来这么晚？”
　　“真是抱歉，我把你吵醒了吗？我下次会注意的。”
　　“我本来就醒着。”我指了指他的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他身后的脚印，“你这……干什么去了？”
　　“额……”他有些困扰地低下头，“我是出去找人了。”
　　找人？找什么人？难不成还有半路失踪的同伴？真是这样，也早就被同化为感染者了。
　　“他……是我的恋人。在末世到来当天，我和他走散了，再没见过，但我坚信他还活着！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在找他，我知道自己单独行动会很难，我凭借稍强的素质加入了组织，开始随着他们辗转，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找他，就算错过也罢，我也算和他走过同样的路了。”他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坚定，渐渐地转为哽咽。
　　“需要我陪你到阳台坐会儿吗？”我扶着他的肩说。
　　……这末世的风就没暖过，刺骨又寒心。他往我这边靠了靠，问我的经历。
　　我能有什么经历呢，是不能说出来的呢。
　　“我？一个人摸爬滚打苟活到今天。没了。”我看着天，天也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都被淹没。
　　他说末世之后的天是不是就没了星星。
　　“你说两双眼睛盯着天，天能不害怕吗。”
　　“哈。”他笑出了声，又立马捂住嘴挡住这不合时宜的笑声。
　　我们就这样等到东方的鱼肚白，天渐渐的微亮。
　　然后，我们看清了彼此的脸。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眼底的惊讶和悲凉，我抱之以同样的目光，但那更复杂。一瞬间……真的太说不清了。
　　我转身冲进房间，关上门将他隔绝在外。这算什么。我辛辛苦苦在意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以这样的方式，让我看到了活的他，不再像柜子里狂躁不安的你，那双空洞的、无比煎熬的眼睛。
　　那我还留着你做什么呢？惹他生气吗？
　　我拿起随身带着的刀，刺穿了你的头颅。真的很抱歉呢，但你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我会把你处理干净，从窗户上扔下去，被泥土乃至空气里的菌类，彻底氧化。拜托，请你快点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