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九》孜渔

1、虎嫁

　　“李秀才，瞧瞧，这位白姑娘是从，诶，对了，你从什么村来的？”村里的媒婆八姑转头向一位浓眉大眼，但身材壮实的姑娘问道。
　　这姑娘长得倒还算不错，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可爱，眉毛给整张脸平添了一丝英气。只是这身材委实是太健壮了点，虎九整了整衣服，脑中响起花妖姐姐的几番叮咛，于是，脸上挤出一丝羞涩地笑容，尽量压低声音道：“是王家村，你们可能没听说过，离这里很远。”
　　八姑笑道：“对对对，是王家村，瞧我这记性，这小姑娘说仰慕你，大老远跑来想给你做娘子呢。”
　　清瘦的书生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姑娘，她的胳膊应该比得上自己的大腿粗壮了，那衣服下鼓起来的不会是肌肉吧？他可不要娶个比自己还结实的姑娘回家，可是也不好直接拒绝人家姑娘，李秀才干笑了几声，开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是姑娘这样的佳人。”说到这，脸色一正，接着说：“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不知姑娘的父母……”
　　虎九本来还记着花妖的叮嘱，现在听到李秀才说自己是佳人，心中一喜，顿时便把矜持两字抛在了一边，拍了拍李秀才的后背，大大咧咧地说：“我父母啊，早死了，估计投胎去哪里享福了，你别担心他们不同意。” 李秀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苦着脸想：这位姑奶奶可不好惹，随手一拍都那么大力气，这要是发起火来，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
　　八姑的额头流下了冷汗，她遇到这姑娘的时候，瞧着虽然长相结实，可是说话温声温气的，现在一转眼变成这样了，八姑讪讪地笑道：“白姑娘真是豪爽，真性情，呵呵。”
　　李秀才咽了咽口水道：“家母尚在，嫁娶之事还得问过家母才行。”
　　虎九急忙说：“那还等什么，一起去拜见婆婆吧。”
　　“小生家离这儿有点远。”
　　“没事，我背你。”说完，一把扛起李秀才问道：“往哪儿走？”
　　李秀才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虎九扛着李秀才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八姑的团扇吧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嘴巴里面嘀咕道：“这小娘子可真猛。”
　　没一会儿，虎九便到了李秀才家门口，把李秀才放了下来，满不在乎地说：“挺近的嘛。”
　　李秀才两脚发软地站在地上，瞧着虎九那大大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虎九瞧着李秀才温文尔雅，柔柔弱弱的样子，想起了狐妖姐姐们说的聂小倩的故事，她可是打听过了的，方圆几百里，就属李秀才最有学识，长相也最好。虎九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以后依偎在李秀才的怀中撒娇，想起李秀才以后替自己描眉画唇的画面，于是看向李秀才的目光愈发灼热了。
　　李秀才瞧着虎九那看向他的眼睛，身子不由地缩了缩，只盼望着自己的老娘千万不要脑子一抽，就把自己儿子给卖了。
　　李秀才轻轻地扣了扣门，从里面出来一个妇人，这个妇人看起来很和蔼，只是眼角时不时地会闪现算计的光芒，她打量了一下虎九问道：“这位姑娘是？”
　　虎九赶忙回答。
　　“哦，这么说，你看上了我儿子？”妇人摸着指甲说。
　　虎九的脑袋点地欢快。
　　妇人瞄了瞄墙角的那一堆木材，懒懒地说道：“当我家媳妇可是要会干活的，我儿子一个读书人，总不能干粗活吧，我年纪又大了，这柴啊。”
　　虎九二话不说便拿起斧子，三两下把柴劈光了。
　　妇人两眼发光地盯着虎九看了半天，暗想：这下家里的重活可有着落了。脸上绽放了一丝微笑，柔声问道：“姑娘家里可还有亲人？”
　　虎九挠了挠头发憨笑道：“爹娘早死了，只剩下一个哥哥下落不明。”
　　这是连聘礼钱也省了啊，妇人双眼发亮地凝视着虎九说：“那就说好了，我瞧着明日便是黄道吉日，明天成亲吧。”
　　“娘！”李秀才委屈地看着妇人。
　　妇人一把揪住李秀才的耳朵怒道：“你委屈个屁啊。这么多年科举也没见你考出个什么名堂来，靠老娘养着，各种苦活累活也是老娘在干，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无是处，难得现在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送上门，你还嫌七嫌八的。”
　　“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秀才委委屈屈，说时特别拉长了窈窕这俩字。
　　“窈窕有屁用，能吃吗？能喝吗？娶个漂亮的能帮你老娘我干活吗？古人还有云娶妻当娶贤，这妻你娶定了。“说完，恶狠狠地瞪了李秀才一眼。
　　李秀才身子抖了抖，颤巍巍地缩在墙角。
　　妇人执起虎九的手，笑得一脸和蔼：“白姑娘，你放心嫁过来吧，这臭小子如果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老娘扒了他的皮。”说完，阴测测地瞥了李秀才一眼，李秀才又抖了一抖。
　　是谁告诉自己，婆婆是很难相处的，会变着法子阻挠姻缘，会像王母娘娘一样狠心地拆散两个相爱的人的啊？眼前这位多么和蔼可亲啊。哇，自己明天就要嫁人了，做这个又有学识，又温柔的秀才的妻子。
　　虎九笑弯了一对虎眼，含情脉脉地盯着李秀才，李秀才本欲瞪回去，结果瞧着自己老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手轻轻搭在了劈材的斧子上。李秀才咽了咽口水，朝着虎九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告别了自己未来老公和未来婆婆，虎九一溜烟地跑回梦机山。
　　“虎九，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保持矜持？”
　　“花妖姐姐哇，我当然有了，我可是把自己的声音放到了最低。”
　　“虎九，你成功了没？”
　　“恩恩，狐十三姐，我明天就要嫁给李秀才了。”
　　“虎九。”
　　“恩，神树爷爷。”虎九瞧着眼前这棵十个人手拉手都围不过来的树，微微转了个身，变回了真身，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老虎，她用脑袋蹭了蹭树干，然后挨着树就趴下了。
　　“虎九，你修炼了几千年，已经快至大道了，只需再经历一个情劫，便能飞升位列仙班，只是，这情劫难过，你别忘了保持本心，别像紫熏般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神树说到这，悠悠地叹了口气，却是半天没得到答复，耳边却传来“呼呼……”的鼾声
　　低头一看，却瞧着睡得正酣的虎九，神树又叹了口气，自己瞧着这孩子长大的。这孩子心思单纯，前期对修炼倒是好事，可现在未必啊。
　　“胖九。”一只九条尾巴通体雪白的狐狸跳了过来，伸出爪子摇了摇虎九，见它一直没醒，于是就着它的爪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哎呦，虎九顿时跳了起来，尾巴高高翘起，呲了呲牙，见是狐弟，幽幽地瞪了它一眼，便重新爬在树下，舔了舔伤口，闭着眼准备继续睡觉。
　　“胖九，你还睡？姐姐们让你过去，说你明天就要出嫁了，给你做了嫁衣让你试试，你既然要继续睡觉，那么我去告诉姐姐们，不用那么忙了。”
　　咦？美美的嫁衣，虎九赶忙竖起一只耳朵。
　　“姐姐们还说要教你礼仪，让你做一个最美最合格的新娘……”他还没讲完呢，却见虎九一溜烟地跑了，他愣了愣，姐姐们在“秘密基地”，虎九知道在哪吗？
　　狐弟也不急，从怀里掏出几串葡萄，躺在树下悠悠地吃了起来。
　　当狐弟在树下吃完第三串葡萄时，果不其然看到了虎九回来了。虎九浑身毛脏兮兮的，见此，狐弟不由得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被虎九瞪了一眼才止住，他身子一摇，一个邪魅俊俏的少年便出现了，桃花眼含情，眸子是妖冶的红色，黑色的长发散散地扎在脑后。嘴唇艳丽如抹了鲜血，谈笑间魅惑动人，把满满山的雌性生物迷地不知东西。
　　狐弟微微偏头问虎九：“那李秀才可有我漂亮。”虎九仔细打量了一下狐弟，点了点头。狐弟抓起地上的剩下的葡萄塞进怀里说：“你别骗我，我偷偷跟在你身后出，什么都看见了，包括你扛着那秀才到处乱跑。”说完，把食指放在嘴边舔了舔道：“他明明没有我一根手指头好看。”
　　“狐妖姐姐们说书生是最好的，是做相公的最好人选，李秀才是书生，所以肯定也是最好的，你连他一根寒毛都比不上。”
　　狐弟不屑地撇撇嘴道：“就我那几个不靠谱的姐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了，难得正经，只有你才会相信他们，而且那流传下来的故事老掉牙了，你还每次听都哭，真受不了你，笨虎九，快点，跟我走。”
　　两只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洞，狐弟耸了耸鼻子，翻了翻白眼说：“我那群不靠谱的姐姐估计大部分都喝醉了。”进去一看，果然洞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只狐狸。唯一醒着的狐十三前爪扒着一个包裹，瞧着虎九来了，微微一摇头，变成了一个俏佳人，水眸微扬，笑着说：“虎九，瞧瞧姐姐们给你准备的嫁衣。”
　　虎九扯着那件红红的嫁衣问道：“狐十三姐，这件衣服是不是太小了点？”狐十三瞅了瞅，有些尴尬地说：“试试吧。”说完，把狐弟赶了出去。
　　狐弟在外面，竖着耳朵，贴着墙角偷听，眼中却有一丝化不开的惆怅。里面陆陆续续传来声音。
　　“狐十三姐，不行了，我快喘不上气了。”“没事，忍忍吧，来，吸气。”
　　“狐十三姐，我受不了了，饶了我吧。”然后是一声布帛破裂的声音。狐弟微微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过了好久，狐十三领着扭扭捏捏的虎九出来了，只见虎九把一身红红的嫁衣撑鼓鼓的，衣服下的一块块肌肉清晰可见，后背那儿缝了好大一块布，狐弟抚额道：“胖九，我觉得你还是别穿这一件了吧。”
　　虎九挥了挥僵硬的胳膊，又传来布帛破裂的声音。狐十三沉默了会儿，艰难地开口道：“虎九，明天把你以前那件红衣服拿出来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