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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元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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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灯火氤氲成海,整个汴梁城便笼罩在这灯海中。
上元佳节,灯如浪涛,节节攀升,人如狂潮,摩肩接踵。人声,歌声,鞭炮声汇聚成巨大的声浪,扩散开来,嘈杂一片。戚少商挎着逆水寒穿行在人群中,过年过节通常是六扇门最忙的时候,汴梁又是京畿重地,岂容有失?因此自告奋勇出来出来巡街,自从接替铁手工作后,六扇门对他一直很关照,他心中却常有失落。
目光转动处,却见一片火树银花,好一个“盛世年华”!戚少商刚刚舒展的眉又渐渐拢起来,忽然想起连云漫天的黄沙来。逆水寒事件后,他有意无意的避免想起以前的事,连云寨也似乎被他渐渐遗忘。此时却猝不及防的想起,顿时满目繁华化为虚无,眼前只是绵延的黄沙,风从远处刮来,象是从亘古洪荒中走来,带着岁月的沧桑。戚少商脚步一滞,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剑,抬头,圆月当空,低头,地上没有月光,交融成流的灯火与人流如织。也许,新年的第一个圆月之夜根本不需要月光来点缀。
忽然耳边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声清越,从一片嘈杂中穿越而出,直抵耳膜。戚少商回首,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声笑也不知是谁发出的。此时,众人忽齐齐驻足观望,随着人们的目光,戚少商看到一妙龄女子斜移花树,巧笑倩兮,顾盼生姿,绿裳飘摇,鲜嫩的就象初春枝头初绽的新绿。
戚少商有一瞬间恍神,花灯美人相得益彰,惹无数少年竟折腰。看在他眼前,浮现脑中的却是另一抹青绿,缓缓出现在大漠黄沙中,亭亭如江南绿柳。一时怔怔然,也跟着驻足观望,一会儿后,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戚少商才猛地回过神,却见两个丫环朝这边行来,身姿曼妙如弱柳扶风,由此可见那小姐该是如何天人之姿。是看中哪家少年郎了吧,戚少商转身迈步,忆及刚刚的失态,不禁失笑。只是刚刚那一刻掠过心头的是谁?笑意顿敛,脚下越发快捷起来。
所以,他没有听见身后丫环脆生生的叫唤:“这位公子请留步!”
丫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迟了那么一步,那人的身影已溶入人流中,再也寻不到,尤如惊鸿一瞥。
“这人……”于千万人之中,第一眼便看到那人,落索独立,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热闹……
戚少商随着人流行走,只觉得身边人影幢幢,推挤着,趸拥着,身体象是有了自己意识般,
不由自主的向前,向前。这个时候,任你有盖世武功也不济于事吧。戚少商不由苦笑,圆圆的脸上显出两个淡淡的酒涡,眉心依然纠结成团。
人流渐行渐少,路渐行渐偏,待戚少商发觉时竟已来到效外,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灯火稀稀落落,月光流泄下来,清辉无垠。枯树影重重,枝条纵横交错,在月色下勾勒出黛色的轮廓,似水墨画般,夜风袭过,传送来欢闹声,遥远而模糊,越发显得寂寥凄清。
抱着即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戚少商信步向前。真的只是信步,所以,看到那乍然出现的红灯笼时,他着实愣了下。
两排垂挂下来的红灯笼发出艳艳的光芒,将这荒郊冷月衬出一脉温情。戚少商一眼便看到灯笼后面的门扉紧闭,屋内亮着灯,黯淡的灯火投影在窗纸上,勾勒出一个人影。戚少商心跳了一下,忙往暗地里一跃,将身子掩在了黑暗中。
待看清那个人影时,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是铁手。自从他接替铁手成为名捕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后来听说他找到了顾惜朝,两人隐居在惜晴小居。没有刻意去打听他们的消息,六扇门的人也知道他与顾惜朝的仇恨,所以从不在他面前提及顾惜朝,甚至连铁手也不再提起。即使粗心大意如追命者,除偶尔漏嘴叫二师兄外,也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戚少商知道这是大家关照他的心情,心中暗暗感激,却也黯然,他与顾惜朝,又岂是“提”与“不提”这么简单?
千里追杀途中夜夜噩梦,看到那抹青色,仿如江南绿柳,然,倏忽间又见他脚下血流成河,身后尸横遍野。每每从噩梦中醒来,他便觉得体内有嗜血的冲动,星月惨淡,他咬牙切齿的对着天空说要顾惜朝血债血偿……
金銮殿一战,就象他所说的千古道理邪不压正,他胜了,傅宗书阴谋败露,顾惜朝仓皇逃遁。
但他依然做噩梦,梦中都是那人青裳染血,失魂落魄状,但他没有惊醒,兀自好眠到天亮,醒来后微觉惆怅,有一次,梦到顾惜朝浑身浴血,颓然倒地,他觉得痛快,笑着醒过来。想起的却是顾惜朝倒下时唇角勾起的那抹笑弧,极淡,却也锋利,如刃般划过他心尖,隐隐作痛,之后辗转一夜。然后,绝望的意识到,自己还是杀不了顾惜朝,尽管他欠己血债有天那么圆地那么方。于是,决定忘掉。
他也努力的去“忘”。忘记这个仇敌的存在,忘记这个仇敌在自己的卧榻处生活。
但,今晚,在他以为自己要忘了或已忘了时,这突然出现的小屋让他所有的努力化为灰烬。第一眼看到红灯笼时,他心头便浮现顾惜朝三个字,脑中便出现那人青裳卷发,眉眼孤傲的样子,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戚少商紧紧握着剑柄,用力的几乎将指节折断,逆水寒在鞘中轻铮一声,蠢蠢欲动。那一声响拉回他飘远的思绪,只见那窗纸上的人影动了一下,他忙连连后跃,离开小屋,忽然之间不想与铁手见面。这个千里追杀中结交的朋友,本是莫逆,此时,却觉得见面亦尴尬。戚少商无法理清自己的心绪,只是身体本能的做出决定。
这一连纵跃间,小屋已远,那红红的灯笼也朦胧成一片光晕。戚少商长舒一口气,开始觉得身上发凉,原来刚刚那一惊一乍间已出了一身汗。拢了拢狐裘,不禁再一次苦笑,在绝境中一次又一次站起来的九现神龙,自诩为受伤的狮子还是狮子的戚少商,原来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仿佛是他欠了屋里那两人的债般。
定了定神,抬头辩别方向,却见前方树林里传出星星点点火光,一闪一闪,身为捕头的职责,使他心里不由警惕起来,忙飞身上前。
入了林循着灯火前进,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悄无声息的上前。林子不大,因寒冬叶落,放眼望去皆是光秃秃的枝干虬结,在月光下疏影横斜,根本挡不住视线,戚少商便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蹲在地上,宽大衣袍逶迤于地,披一身月光,身边是三两只花灯。
顾惜朝!戚少商几欲脱口而出,竟然是他,铁手是怎么深更半夜放他一个人出来乱逛?想着心里未免有几分不悦一时忘了自己的立场。
顾惜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伸出手将身边的花灯徐徐放入水面,一只一只,轻拿缓放,宽大衣幅振动泛出一圈细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拿着的是罕见珍宝般。戚少商这才发现他前面是个水潭,水面上花灯游曳,蜿蜒成龙,盘旋往复。风吹过,水波轻漾,花灯摇曳,水波下的灯影也随之摇曳起来,仿佛水上水下两重花灯争妍斗艳般,戚少商心里微微一动,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就象那股风般,毫无来由,飘缈难辩。
他看不到顾惜朝的表情,但是,知道他一定很温柔很虔诚。他应试离开,离开这个顾惜朝的地方,但是,忽然之间,他动不了脚步,无法后退也无法上前。于是,怔立原地。
顾惜朝缓缓直起身子,呆呆看着水面花灯,他在后面呆呆望着顾惜朝,青裳染霜,遗世独立。有风从两人之间穿过,戚少商心里轻响一声,象裂了条缝般,感觉有什么从心中破土而出,象新春的嫩芽般从层层土壤中钻出来,柔弱的却又顽强。却又忙收敛心神,不敢再想也不敢再看顾惜朝,移开目光,看灯看树看月。
月已西斜,树木枝干延伸着就是深深浅浅的泼墨泅染开来,尽头掩在山峦处。戚少商蓦地醒悟到,晚晴的墓就在山的向阳处。眼中精光暴长,极目远眺,月色清明,隐隐中似乎可以看到对面那洁白的墓碑。顾惜朝不是来悼念亡妻,他只是,放花灯给晚晴看,这个痴人,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戚少商心里一时风起云涌,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顾惜朝忽然咳起来,咳得很激烈,声音似从肺里挤压出来般,一声声似断肠。戚少商心里一揪,各种情绪倏地散去,只有自己也难以明了的隐痛。
顾惜朝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捂着胸口似累了般,身子一歪,斜斜地倚在了身旁的一颗树干上,仍然在痴痴的望着花灯。
那随着身子倾斜露出半张侧脸,隐在月光里,清瘦如雪,戚少商觉得心中也浸入月光般,荒郊野外的月光,凄凉一片。
一步之遥,他望着他,他望着灯,所谓咫尺天涯当如是。
枯木瑟瑟,霜落满天,两人恍然未觉,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仿佛可以站成天荒地老。
顾惜朝断断续续的咳声,声声刺耳,一次次拉回戚少商飘缈的心绪,他动了动,才发觉全身几近僵硬,冷得刺骨。裘衣毛上一片白光,不知是月光还是落霜。戚少商心里一凛,更深露重,寒气袭人,以顾惜朝的身子怎么受得住?他饶过他的命,可不是用来如此折腾的,想着,大步上前,颇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脚步踏在落叶上,沙沙声划破了夜的寂静,顾惜朝察觉了,但没有动作,似乎已成化石。
戚少商看在心里,却嘭地燃起一把火,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警惕性?须知,他虽放过顾惜朝,但江湖上想杀顾惜朝的人比比皆是,他怎能如此大意?
念头刚一起却听顾惜朝开口了:“滚,今晚我不想杀人!”
“杀人!”
戚少商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还是死性不改,视人命如芥草!想着断喝出声:“顾惜朝!”
青裳下的身子一震,顾惜朝迅速回过头来,看到戚少商一步跨到面前,忙不迭直起身,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嘴角微勾:“明月逐人来,原来是大当家,不,现在应该称你神龙捕头了!”说着眉习惯性的微微一挑,带了三分挑衅三分讥讽。
看到他这个熟悉的神情,戚少商的心却莫名缓和下来,眉间的褶皱稍稍松开,神情倒是未变,一脸凝然。
“顾惜朝!”唤出这个名字,戚少商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眸光闪烁,明明灭灭。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睑,戚少商的脸埋在阴影里,他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嘴角的弧度却微微加深。
“你,想说什么?”身子随意往后一靠,顾惜朝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还是说想做什么?”
就是这样,这个神情这个动作,实在令人抓狂,九现神龙的脾气其实并不好,容不得人当面挑衅,但是,这个人如果是顾惜朝,戚少商觉得心里那颗幼芽又悄悄潜出来了,摇摇晃晃的在心间游弋。
“夜寒,回去吧!”终于说了句话,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感情,戚少商撇开头看水面的花灯,又觉得刺眼,于是又将眼投向暗夜虚无处,没有看顾惜朝。
顾惜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脸上有一丝动容,但看到戚少商躲闪的眼神,神情一肃,眼中掠过一丝薄怒。然后,客客气气的谢过戚少商客客气气的请他走。
这样的顾惜朝令戚少商愕然:“那你呢?”
顾惜朝耐性宣告殆尽,一声冷哼:“我?关你什么事?”
“你这样铁手会担心的?”
“铁手?又与你何干?”声如三千寒冰,顾惜朝心里正熊熊燃了把火。
“顾惜朝,你……”戚少商刚开口,却见顾惜朝又咳起来,当下立即伸手替他拍背。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当指尖刚一触及衣裳便瑟缩了下,衣冷似铁。
这人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戚少商心里一紧,当即解下狐裘给他披下,另一手横跨过他肩膀轻轻的拍背。那句抱怨的话也随即咽回腹中,知道他不爱听,不敢再惹他生气。
顾惜朝只觉得身上一暖,背上感觉到戚少商的动作,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翻腾得厉害,涌上喉口的气也就越发压制不住,一时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顾惜朝急促喘着气,戚少商看了心里越发揪结起来,一双眉也就紧皱成团:“明天请个大夫看看吧,这样咳身子捱不住的。”
顾惜朝最恨在人面前示弱,尤其是戚少商面前,当下抬起头,想反唇相讥,却看见那双晶亮的大眼黑阗阗,翻滚着他看不懂弄不明的情绪,心里不知怎地一慌,别过头去,那刚刚缓解下来的气竟似卷土重来,忙静心平气,不再开口。
戚少商的手依然一下一下地替他拍背顺气。
“你够了没?”半晌,顾惜朝身子微微一侧,冷着脸开口。
“啊!”戚少商闻言才猛地省悟过来,忙尴尬的停了手,但仍保持着那个姿势。顾惜朝转过头来,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嘴角一挑,含讥带诮。
戚少商愣了,顾惜朝因为剧咳脸上潮红未褪,眼中泪水未干,这一瞪竟别具风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时心脏狂跳起来,眼睛直直盯着顾惜朝,月色溶进彼此眼里,他模模糊糊的想他是喜欢这个人的。
喜欢?戚少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继而他的心承认了,怎么能不喜欢?他的狂他的傲他的才华甚至他的决绝,而且,他是这么的好看!
戚少商心中微叹,眼神却越来越柔和,当初在漫天黄沙中,他便一见惊艳,才贸然的搭讪,认定了他的不平凡。
而他,确实是不平凡,戚少商随即想起了连云寨的血案,想起那一个个为他死去的兄弟,想起了他说好看的那个女子。她还他一滴泪,最后为他心碎而亡,女子爱穿红袍,她流的血就浸湿了整件红袍,湿润的红,惊心动魄。
戚少商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莹白的月光似乎也染上了那抹血一般,于是反射性的眯上眼,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顾惜朝发现了他的异常,立时明白他心中所想,挑了挑眉仍是那个睨睥之姿,眸光却渐渐黯然。
一阵沉默,顾惜朝解下狐裘,掷还给戚少商,然后依树坐下,头向后仰着紧抵树干,看向天空。
戚少商接住狐裘,一时心里茫茫,手便保持着接的动作,久久。
“大当家,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知道,我也恨你!”顾惜朝悠悠开口了,话到最后又铿锵起来。
戚少商转了下眼,有些意外,继而了然,答道:“我知道,因为晚晴姑娘。”
顾惜朝不以为然哼一声:“不错,你一代大侠武功绝世,而晚晴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逆水寒怎么会落到晚晴手里?不要告诉我,你是一时不备才失手的!”黑色的眸孔蓦地亮起来,似暗夜火焰,直直射向戚少商,顾惜朝声色俱厉。
戚少商怔立原地,无法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似乎就应该是这样:他的剑被晚晴所夺,再袭向神侯,然后,换得顾惜朝一线生机。但此时,忽然间被顾惜朝问出来,一时间只觉得心惊肉跳,以前一些无意或刻意忽略的东西此时纷涌而来,几欲将他颠覆,他对顾惜朝也许,很早很早以前就……
顾惜朝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继续道:“你们个个自命侠义,救人济世,却逼迫着晚晴去死,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顾惜朝脸上即伤且痛,晚晴是他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劫……
月无声,霜渐浓,顾惜朝声音渐渐低下来,终至无声,仿佛累了般。
天边闪过一道焰火,断断续续,想是城里在大放烟花,隔得远,只能窥得一斑。天空便明明灭灭,亮时七彩斑斓,暗时便也越发黯淡寂寥。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似乎是在看焰火,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拂晓时,戚少商醒过来,看着怀中的顾惜朝,紧闭的眼睫,淡淡的呼吸,显示着仍在熟睡中。昨晚顾惜朝说累了便睡着了,象个孩子般瑟缩着身子。他只好将狐裘给他披上,过了会儿,又担心冬夜酷寒,顾惜朝身子不支,便相偎着取暖,醒来后,便成了这样的姿势。如果,能永远这样又该多好!顾惜朝顾惜朝,你为何就是顾惜朝?为何偏偏又是顾惜朝?问天问地问自己,怀中人兀自睡得香甜。戚少商看一会想一会,林中雾岚笼罩,担心他受凉,又帮他拉好狐裘,裹紧,待太阳出来时,起身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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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醒来,天已大亮,身上披着戚少商那件狐裘,一时有些恍惚。抬眼,没有看到戚少商,孤寂的树林,树木疏落,枯叶覆地,他仍倚在那棵树干上。山色空濛,晨雾淡薄,水潭里的花灯皆已熄灭,光彩尽褪。
顾惜朝拿着狐裘呆立,手无意识的抚过上面的毛,昨晚迷迷糊糊中觉得温暖,原来是这衣服吗?
立一会想一会,忽然顾惜朝神色一凛,眼光一沉,手起,裘衣飞起挂在树枝上,顾惜朝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果晚晴是他一个人的劫,那么,千里追杀路上累累血债便是他和戚少商过不去的劫。
裘衣在枯枝上兀自晃荡不已,上面的毛便随着那动作纷纷扬扬,此时,雾岚散尽,阳光照了进来,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