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華清臣》莫邪

11、湖心岛之约

　　‘湖心岛’是上京南城江流中心，一座占据面积不小的长形岛屿。原本是最荒凉不过的，但也不知哪个文人雅士看中了，精心筹划后，既然变废为宝，如今都是集雅舍、食膳、赏玩，于一体的流连之地了。

　　翌日谢琅華被谢母早早拽起来，又是亲自梳头又是亲手挑选衣物配饰，只把人打扮的闪光耀眼，这才帷帽一扣，上到马车直奔南城码头。

　　到了码头，马车才堪堪停下就有管家模样的人迎了来，隔着马车谦卑恭敬说六爷让他在这里等着贵客，上岛的画舫准备好了，只等贵客一行上船登岛。谢母掀了马车帘子道过谢，回首眼神颇为欣慰，笑着冲谢琅華悄声道：“准备的这般妥当，看来陈阁老对这次见面，也是极为重视的。”

　　派家仆等着就是重视了？难道真是丈母娘看儿婿越看越满意？不曾想对方的的确确是极为重视的，因为画舫才驶至中途，便遥遥望见对面停船码头等着的人。

　　男人一身锦白华服迎风而立，高高束着发冠，五官俊美，远远瞧着都打眼极了。

　　看模样，即是亲自来接了。要寻常人家亲自来接未婚君郎都是应理该当的事，但对方可是朝堂上运筹唯握之人，经手的无不是国家大事，顶着这种身份来接，想不受宠若惊都难。谢母悄声叮嘱：“等会记着上点心知道么？主动一点，多笑一笑，别拿乔摆架子。”

　　这是有多满意这个儿婿才能说出这种话？谢琅華心里失笑，悄声挪揄回：“娘放心，我铁定不让您这到手的儿婿跑了。”

　　混账话听的谢母又想锤他，好悬想起准儿婿就在不远处看着呢，原本锤人的手改道去摘谢琅華帷帽。顿时，后者那张瑰丽惊艳的脸庞就露了出来，不枉她一早亲自帮着精心打扮，原本十分的秩丽颜色，硬生生增长到了十二分。

　　画舫停稳，谢母领着谢琅華下船，哪想突来一阵风吹的画舫摇晃，手挽手的母子俩顿时踉跄了下，好悬有婆子眼疾手快扶住了谢母，眼瞧谢琅華就要摔了去，男人适时伸出胳膊借他稳住身体。

　　就像上次从白云寺一样。

　　陈清臣眼神一扫，唇角微启：“注意脚下。”连说的话都一般无二。

　　谢琅華一激冷站稳：“谢世叔提醒，琅華记下了。”

　　听的谢母想扶额，丢了自家哥儿一记恨铁不成钢眼神，出声笑道：“庆幸贤侄出手相助，否则琅華怕是要出个大糗了。“

　　“无妨。”

　　这是说出手相助无妨，还是说出个大糗也无妨？谢琅華愣愣出神，突然有种两者皆是的预感。

　　‘湖心亭’的美景名不虚传。风景秀丽雅致，处处透着人文雕琢痕迹，却又处处透着自然和谐，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似乎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可惜谢母这次真无心观景，走了一段路，借口有东西落在画舫，急匆匆就要回去取。心知她打什么主意的谢琅華目露谴责：“。。。”您这戏演的是不是太不走心了些？

　　谢母偷偷瞪他眼，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刚才还让你主动点结果愣生生比平时还呆木，是不是想气死我？！

　　丢给他个再不上点心小心回去跟你算账眼神，谢母领着丫环婆子去‘取’东西，临走时还把冬盛带走了。一时间略大的石板走道就剩俩人，谢琅華有些踌躇，他到是想按谢母说的主动一点，但怎么个‘主动一点’才不算冒犯失礼？
　　别真把人给冒犯了，惹恼了人，他可赔不起谢母一个这般满意的儿婿。

　　长得好看的人，连苦恼起来都赏心悦目，陈清臣深幽古潭似的眼内闪过丝笑意，侧身说：“前面有片花圃，我们边走边等？”

　　谢母玩这么出就是想制造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要真呆头呆脑杵在这等，回头非拿指头在他脑门戳个洞不可。为了自己脑门着想，谢琅華不置可否移了步。

　　两人隔着一臂距离，以闲散渡步速度往前挪移。半晌，陈清臣问：“我比你大十岁，介意么？”

　　谢琅華摇首表示不介意，世家圈子里老夫少妻的例子还见得少么？更何况十岁差距并非什么天堑，凭着对方声望身份，但凡想娶，满上京想嫁的贵女哥儿们如过江之鳞。所以他有些好奇，抿着唇问：“为什么是我？您不介意我之前有过婚约么？”

　　婚约对象还是隔房侄子，虽说与陈蔚退婚后婚嫁自由，但日后因着这关系，少不得被人议论的。他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让对方冒此风险，诚如前言所说，想娶什么人没有？为什么翩翩是名声有瑕疵的他？

　　陈清臣回他：“是合适。”各种意义上的合适，至于前面的婚约，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脾睨，无法成为对手的人，何需介意？

　　谢琅華以为对方说的‘合适’是家世、身份上面的合适，‘谢家琅華’的名声在上京圈子里也是拨尖那一波的，若非‘选妃’传言，谢家门槛这时候估计都被络绎不绝提亲的人踏烂了。
　　说起选妃，想了想还是问：“前两日宫里传出陛下要‘选妃’的消息，这时候定亲，会不会对你有防碍？”

　　“你想参选？”

　　吓的谢琅華头摇成波浪鼓，抬眼余光瞥见男人眼里闪过的狭促笑意，顿时知道自己被捉弄了，腮帮子不知不觉鼓了起来。

　　后者轻咳声，说：“正想与你说，定亲的事先让谢伯父不要外传，我求了陛下，赐婚的旨意应该不日就会送到府上。”

　　‘皇帝赐婚’的意义非同凡响，这是无上荣耀，放到哪家都是要放鞭炮庆贺的大喜事。而且更重要的是，赐婚旨意一下，表明这桩婚事是皇帝亲自同意的，跟‘选妃’无关，还有更重要一点，堵死了日后旁人拿与陈蔚婚事攻奸他。
　　婚事是皇帝陛下同意的，但凡有人碎嘴子就是对皇帝陛下不敬，被宗人府知道了，是要正儿八经问罪的。
　　所以，这就是身居高位的人解决事情的思路么？找最直接的办法，一劳永逸。

　　上辈子陷在陈宅后院七年，眼界都变窄了，如今境地不同是不是也要改变一下自身想法？世上没有无解的心结，囚困者永远都是自己。他要自己试着去改变，把上辈子忘掉，做一个真实纯粹的自己。

　　尔后下瞬眼前一黑，对方不知报着什么心理从花圃折了一朵开最艳的芍药，递了来说：“还有生气？我跟你道歉。”

　　谢琅華眼神发直，一股暴殄天物的血气直冲天灵盖，小心翼翼捧着花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说：“你知道这种‘三彩渐变卷叶芍药’培育起来有多难吗？！”

　　陈清臣：“。。。？”
　　还以为他沉默是为刚才捉弄一事生气，所以想借花献佛道个歉，顺带哄一哄，是他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