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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获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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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与枣花掉入的河,在当地人口中称为桐溪。
虽名为溪,可其流速、宽度和深度均不是‘溪’这样简单。
顺着水流毫无反抗之力地顺流而下,刚开始枣花使劲憋着一口气,意识还在,可等水流漫过头顶,从头到脚都浸在水中,没一会枣花便觉得脑中的意识离她越来越远。
可在水中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靖王!
想到她双手双脚箍在怀里的人,枣花用力地咬破舌尖,痛感直冲头顶,瞬间清明了两分。
眼睛勉力睁开一条缝,朝靖王看去。
隔着层层水雾,靖王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变得白了。
枣花心里发慌,眼眶发酸,除了再使劲收紧胳膊双腿,心底更是不停地祈求老天,让他们今日能够得以平安。
桐溪临靠桐君山,从山脚流过形成好几个分支,顺着水流而下,到后来枣花便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榻,头顶是灰扑扑的床帐。
而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枣花猛地翻身坐起,胸口发疼,喉咙火辣辣地疼,她想开口却控制不住地咳嗽,然后招来了外屋的人。
门帘被掀起。
一个女人快步走进来。
“哎呀,你怎么起来了?”
感觉到有人扶住她的胳膊,枣花忙侧头去看。
一身灰褐色打着补丁的衣裳,头发被洗得发白的蓝布包起来,脸色略黑,手掌粗糙,一瞧便知是普通庄户人家的妇人。
枣花张张嘴,便没发出声音。
妇人瞧见了,忙窗下桌旁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来来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就着她的手,枣花饮过半盏,喉咙里总算舒服了些,便立刻开口问道,“这位大嫂,您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吗?他现在在哪?他怎么样?有没有事?”
一连串的问题,越问枣花心里越慌,一张小脸惨白白的。
妇人一瞧,忙拍拍枣花的后背,安抚她,“别急别急,他无事,就在隔壁屋里。你俩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我将你带过来给你换身衣裳,现在虽是入春,可若真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多谢您。”
枣花心头略定了定,道过谢后忙接着道,“我现在想过去看看他,您能带我过去吗?”
“成啊!”
妇人笑了,“这有什么不能的。”
枣花嘴角一弯,下一秒妇人的话却让她浑身都僵硬了。
妇人一边扶着枣花下床,一边笑着道,“到底是年轻,你们是新婚的小夫妻吧?这一时一刻也离不了。”
枣花怔住,“啊?”
妇人正低着头帮着枣花穿鞋,没看到枣花的表情,只笑叹着,“我家当家的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浑身湿漉漉地依偎在一起。我带你过来时你人虽没醒,五指却紧紧地抓着你家夫君的衣裳,我费了好大劲才让你松手。”
鞋子穿好,妇人起身,一眼看到刚还脸色惨白的枣花双颊通红,眼神乱窜,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新婚的小妇人都是这般羞怯,妇人微笑着表示很理解。
她止住话头,换了个话题,“走吧,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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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花醒的时候已近傍晚,自醒来后,枣花一直守在靖王的床边不肯离开,妇人感念枣花的‘情意’没有再劝,只告诉她有事就唤人。
等到天黑后许久,靖王才悠悠转醒。
看到长又黑的睫毛颤了颤,枣花心内一阵狂喜,‘王爷’两个字刚想叫出口,心头一颤忙咽了回去。
“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身上可还好吗?”
从迷蒙中刚睁开眼睛的靖王,立即便迎来了三连问。
他眨眨眼,目光逐渐变得清明,快速四下一扫,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喑哑,“这是哪里?”
漆黑的目光中带着熟悉的威压,枣花心头一颤忙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大柳村,位于桐庐县的西南方,地处偏僻,少有外人。
而救他们的人家当家的姓徐,他上山砍柴的归途中发现昏迷的他们,然后回村唤人来将他们救了。
靖王听完,默然。
枣花手中盛水的碗是破了一角的粗瓷碗,他身上换过的衣裳是最最普通的粗衣,屋子简陋逼仄,只有屋当中一张木桌和两个板凳算作家具,别的一概全无。
到了这一刻,事情的发展实是超出他的所料。
“您刚醒先喝点水吧,厨房灶里还温着米粥,水和粥奴婢已提前试过,并无妨碍,您喝一些垫垫吧?”
默然一会,靖王目光幽深地抬眼望向枣花,沉默地接过枣花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微微颔首。
枣花将空碗放下,仔细地将靖王身上的被角掖好,然后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靖王一个人。
刚才枣花同在屋里,靖王还觉不出什么,等枣花一走,靖王忽然觉得这屋里安静得让人有些发冷。
村里的房屋建的粗糙,有点动静各屋都能听见。
没一会,徐家娘子便披着衣裳出来了,声音中还带着困意。
“苏家妹子,你家夫君可是醒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靖王,猛地睁开了眼,立刻扭头望向窗外声音的来源。
“啊,对不住,徐嫂子,吵醒你了。”
这话枣花不敢接,只能含糊着开口。
“没什么,我来帮你吧。这样米粥我帮你热一热,你先把这碗姜汤端给他喝。我们这村子地处偏僻,去镇上少说得一个时辰呢,可千万别着了风寒才好。”
“哎,徐嫂子,多谢您。”
“客气啥,快去吧。”
屋外话音落下,这头屋门便被推开了。
靖王的黑眸立时投射过去,枣花心一慌手一抖,碗中的姜汤禁不住晃了几下。
枣花的嘴唇颤了颤,好一会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在靖王漆黑深冷的目光下,她满脑袋都是浆糊。
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该请罪?
可是徐嫂子就在厨下,会不会被听见?若是不小心被听见了,会不会引起怀疑引来叛党?
想起白日里那一场疾风骤雨般的刺杀,枣花脸色一白,这回不止嘴唇颤了,浑身都跟着抖了起来。
屋中只燃着一根蜡烛,亮度有限。
可就是这样昏昏暗暗的光亮下,枣花咬着嘴唇惨白着一张小脸,站在门口缩着身体抖了又抖,看在靖王的眼里显得更可怜了。
靖王脑中不自觉地想起白日湍急的河水中紧紧箍在他身上的胳膊双腿,即使在撞在水边岩石上,即使意识模糊时,都不肯松手。
想到这,他的心头有点软。
“过来。”
沉沉的两个字唤醒了惊惧中的枣花。
水亮亮的杏眼怔怔地望过来,靖王顿了一下,开口的声音又平和了些,“把姜汤给我。”
枣花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一声。
姜汤微微烫口,一碗下肚靖王额头上都冒了汗。
枣花忙伸手将空碗接过来,然后递上一杯清水。
看靖王漱过口,枣花动动嘴唇,想着还是先请罪。
“主子,奴婢…”
靖王一抬手。
刚吐出几个字的话就这样断了。
“既在外面,安全为上,便让他们这样误会下去好了,不必解释。”
靖王扫了枣花一眼,低声开口。
枣花一愣。
“从现在开始,在这徐家,你不能唤我主子,也不能自称奴婢,以免引起别人怀疑。”
事关生命安全,往日寡言的靖王不免多说几句。
“徐家夫妇二人瞧着人品老实,但不能保证村中其他人都是这般,小心谨慎是上策。”
“是。”
靖王竟没怪罪,枣花心头一松。
既然不能唤‘王爷’,也不能唤‘主子’,枣花想了想便觉得只唤一个字吧。
“爷,那之后咱们怎么办?”
枣花抬起头,眼睛睁得溜圆。
“咳。”
靖王垂眸咳了一声。
被人唤作‘王爷’时从没觉出过不同,可没想到原本两个字舍去一个后,怎么听起来感觉差得这么远。
“此处看起来暂时安全,先休养一晚养足精神,明日再寻出路。”
压下心头刚刚涌起的异样,靖王略一思索便开口道。
万事有靖王做主,枣花原本慌乱不定的心也不慌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忙道,“那奴婢…”
还没说完就被靖王瞪了一眼,枣花忙改口,“那我这就去端粥来,爷您喝了早些睡下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