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之欢》小楼醉春红

9、chapter 9

　　陈易出院那天，陈绒没有来。

　　反倒是她以前刑警队的队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拎着果篮推开病房的门。

　　陈易并不吃惊，她甚至能猜到，他们此行的目地并不只是单纯来看看她。

　　“陈易，”说话的是陈易以前的队长，姓吴，单名一个劲字，他坐在床边，将果篮放在地上，说：“我已经向局长申请过，让你重新归队。”

　　陈易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打量站在床前的一排人，他们默不做声，脸上的表情似乎都不大好意思。

　　陈易起身下床，抓过包来装衣服，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现在让我归队？早干嘛去了。”

　　“陈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吗？”，听闻这话，吴劲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为什么不提？”陈易停下手中的动作，悠悠靠在床头，“有了功劳我就要带大家一起，没有就把我一脚踹开啊？你们给了我多少好处？”

　　此话一出，众人相望无言，毕竟陈易说的也不无道理，当年局里抓着她受伤的问题不放，美其名曰是让她回来好好养养身体，实则就是不想让她待在刑警队。

　　“我现在挺好的，不想回去了。”一腔热血早就被磨没了，比起权利，她那点可怜的正义感，根本不值一提。

　　原本陈明如就对她去做刑警这件事多有不满，因为这与当初他们给自己定的目标偏差太多了，陈易应该成为一个舞蹈老师，她应该是委婉含蓄的优雅女人，而不是整天端着枪去各种血腥的案发现场一不小心还容易丢掉性命的正义之士。

　　“拯救世界的多了去了，少你一个能怎么样啊？”陈明如一撂筷子，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白瞎了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

　　“谁让你给我出了？”陈易剥了只虾放进嘴里，“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我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去？”

　　两人一杠起来就没完没了，陈明如本就不多识字，他要求陈易做什么，全都是因为她们的妈，而陈易的反驳无异于让他想起了自己已逝的妻子，心中不免难过，陈易的妈想让她站在聚光灯下，而陈易只想站在刀尖上，她是天生的勇者，并不适合岁月静好。

　　陈绒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汤，听他们两人吵的头疼，适宜地插了一句嘴，她说：“陈易适合做警察，让她试试吧，我相信她。”

　　陈明如一拍桌子，背手离开，走到楼梯口回过头来瞪了陈易一眼，狠道：“你们姐妹俩就气我吧。”

　　陈易垂下脑袋，偷偷用余光去瞥陈绒，她依旧不动声色，吃饭，喝汤，连头都不抬一下，陈易快速将剥好的虾倒进她碗里，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绒没跟她客气，夹了块虾肉放进嘴里，她说：“希望你拿出点能力给我看看，不要给咱爸丢脸。”

　　陈易自然不会给陈明如丢脸，即便她一直在和陈明如唱反调。

　　不过她刚到刑警队那半年，都没能够出现场，吴劲看她人瘦小，只留她在局里帮忙查查资料做些琐碎的事情。

　　陈易郁闷，每每下班回来都无精打采的躺在沙发上，陈明如上夜班，图方便，有时一个星期都不见得回来一趟，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不想见陈易。

　　陈绒回来拿衣服也总是特地避开她，陈易觉得所有人都抛弃她了。

　　于是她一个人坐在烧烤摊喝酒，喝的满脸通红，全身酸痛，哭的稀里哗啦，想着不如放弃吧，反正没人在乎。

　　隔壁桌的小混混看她一个人，吊儿郎当的走过来，伸手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烧烤摊的熏烟同男人身上的汗臭味一齐扑面袭来，陈易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狰狞又猥琐的脸，她心中作呕，起身一脚踢翻了凳子，抡起胳膊给了小混混一拳，然后把人扭送到了派出所。

　　她不过是无心之举，倒是让吴劲对她刮目相看，队里接到大案的时候，吴劲起身那一刻，终于冲着陈易招手，他说：“走吧，陈易，带你去现场看看。”

　　吴劲没有看错人，比起同陈易一起进队的男生，即便是第一次看见现实中腐烂的尸体，陈易也显得淡定从容，她蹲在吴劲旁边，同他一起研究。

　　吴劲见她这么镇定，拉下口罩笑了，他打量陈易：“不错啊小姑娘，你不怕吗？”

　　陈易耸耸肩：“我又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怕？”

　　吴劲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陈易能够顺利地完成英雄梦，陈绒有着很大的功劳，她并不会高调地去告诉陈易应该怎么做，也不会去夸她，只是在陈易疑惑的时候，小心引导她，轻轻推她一把，让陈易自己摸索着前进。

　　陈绒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关心和爱护，在别人眼里几乎是看不到的，只有陈易看得到，那是陈绒对她独一无二的爱。

　　所以在她试图去和劫匪沟通的时候，给她勇气的，永远都是陈绒那句“我相信她。”

　　陈易头一次同亡命徒面对面，黑洞洞的枪口对应的是犀利的刀刃，陈易看到女孩脖子上渗出一道血痕，活人纵然要比死人可怕，他们面目狰狞，心狠手辣，连十几岁的女孩都不放过。

　　女孩看起来比陈易小不了多少，被歹徒卡着脖子一路拖拽，连喘气都很艰难，她用力拍打歹徒的胳膊，却也无济于事，陈易恍惚了，那双黑色深邃的瞳仁里，朝她投奔的是希望，女孩喊：“救我。”

　　陈易隐约看到了陈绒的影子。

　　她抬手要去扣扳机，吴劲一把打掉她的枪，骂她：“陈易你疯了？”

　　陈易推开吴劲去捡枪，她说：“我要救人，她在等我救她！”

　　“你他妈脑子不好使，你当在玩网络游戏吗？那人会要了你的命！”

　　“他会要了那女孩的命！”陈易发了疯似的，“我命硬，有本事他就来拿。”

　　吴劲拉过她，打了她一巴掌：“你把他打死了，我怎么给局长交代？你自己怎么办？”

　　陈易咬牙：“打死了我负责。”

　　“你负责个屁！”吴劲啐了口吐沫，“我说了，队里找个女孩去把人质换下来，你听不清我的话吗？”

　　陈易咬牙，怔了会儿突然就笑了，“队里还有别的女人吗？”

　　吴斌睨了她一眼：“抱歉，陈易，我们尽量保证你的安全，你别怕。”

　　陈易咬咬后槽牙，满脑子都是陈绒的那句：「我相信她。」

　　“不怕。”她把枪扔到吴斌怀里，紧了紧裤腿，“我去了。”

　　陈易走过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冲着劫匪喊：“把人放了，”她说，“我做你人质，我比她值钱。”

　　陈易不怕吗？她能不怕吗？那是把开过刃的新刀，灯光打上去明晃晃的一片，架在脖子上连后颈都跟着发凉。

　　陈绒还是来了，气喘吁吁推开门，陈易就背着包站在门后，帽子遮了半边脸，陈绒看着满屋子的人，一时愣住，她感觉到脖子上有双手圈过来，陈易抵着她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蹭进她的怀里，噎声说：“姐姐，我好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