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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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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易出院没两个星期,吴劲就已经登门拜访不下三次了,他在单位蹲不到人,打听完地址一声不吭的跑来人家门口。
陈明如虽也不待见他,但是抹不开面,自然还是得笑脸相迎,吴劲待的时间不长,多是旁敲侧击想让陈明如帮忙劝劝陈易,陈明如明面上答应,转头愣是一个字也没和陈易说,但他也怕吴劲私下已经和陈易见过面,有意无意试探。
陈易本就糟心事一大堆,回来还要听陈明如唠叨,一掇碗,饭也不吃了,把房门摔的震天响。
“你甩脸色给谁看呐,我不是为你好啊,当初让你别考警校,别考警校,你非要考,回头落了好了吗?你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学学你姐,听点话找个人安稳过日子!”
门不隔音,陈明如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从楼底冲上来钻进陈易的耳朵,提到陈绒,她更是坐立难安。
自打上次出院,陈绒再也没有回来过,连电话都没有往家打,陈明如也不提,仿佛这个人和十四年前一样,从未在陈易身边出现过。
陈易越想越难过,她气的冲到楼下,站在客厅里朝着正在刷碗的陈明如喊:“我为什么非要跟陈绒学,她这么好你们还生我干什么?”
陈明如摘下手套,头一次冲陈易发狠,他指着陈易,咬牙:“白眼狼!有种你再说一遍?”
两人的性格本就水火不容,陈明如倔,陈易犟,平日说不到一起,三两句拌嘴,吵起来更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放过谁。
大院门开着,陈明如嗓门大,一张嘴能叫来一巷子的邻居,把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陈易之前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但凡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她就会乖乖闭嘴,任凭陈明如说什么都不还一下嘴。
后来她调到社区给别人调解纠纷的时候,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听过,再和陈明如吵,她反而一点也不在乎了。
“我说谁让你憋不住生两个!”陈易把话往难听里说。
陈明如冲过来要打她,屋外看热闹的人冲过来拉住他。
“孩子还小,别真动手。”
“父女两还有隔夜仇吗?”
“是啊,吵过就算!别放在心上!”
都是屋里屋外住着,没有人心肠是坏的,小吵看个笑话,大吵自然是上来劝和的多。
陈易无所谓,就算陈明如冲上来,她有心挡,陈明如未必打的过她。
陈明如被拉到外头坐下,依旧停不下嘴,陈易听见他说:“我供她吃供她穿她就这么报答我,不乐意自己出去住,别占我的一亩三分地!”
陈易脾气压不住,掀翻了桌子,积压的情绪一并冲上脑门:“你以为我他妈稀罕?我今天就搬,不碍你眼!”
陈明如再说什么陈易听不清了,她脑子里糊涂,嗓子眼闷着哭声憋的脑袋胀,太阳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她连行李箱都没扣好,头也不回的在众人难以言喻的眼神下离开了巷子。
没人喊住她,也没人拦她,这里没有人想让她留下,她就像南迁的候鸟,不属于任何一处地方。
迎面有风吹来,空旷的街道第一次让陈易无所适从,在她的脑海里,陈易曾经想过自己许多次离家的场景,有悲伤的,喜悦的,却从来没想过真正逼她走出来的是父女之间的嫌隙。
她抹了把鼻涕,心下一沉,自言自语:“都怪你,陈绒。”她说。
秋季的雨水总是能连贯下一个月之久,吴劲找到陈易是在派出所不远处的面馆里,她刚下班,溅了一裤腿的泥,在门口收伞的功夫冲着里边喊:“一碗酸菜肉丝面!多加点酸菜,还有三个荷包蛋!”
吴劲坐在靠墙的位置,眯眼徐徐喝了口热茶,陈易放伞拉凳子的瞬间,无意瞥到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反手又把凳子推进桌子底下,吊儿郎当的走到吴劲面前拍了拍桌子:“来逮我啊,还是来看我笑话啊?”
吴劲抬脚踢开对面的椅子,示意陈易坐下,老板娘端着面站在外面喊:“陈警官,你的面!没蛋了给你放了两根肠!”
陈易一屁股坐下,出了个声,老板娘乐呵呵的放下面顺带给她拿了两包黄山偷摸帮她塞进口袋。
吴劲会意,待老板娘走远,才施施然开口:“陈易你工资一个月能拿多少?”
陈易低头嗦面,热气中混着面汤的鲜香,她擦了擦鼻涕,从口袋里抓出皮筋绑头发:“关你屁事。”她说完继续低头吃面,吴劲没说话,陈易吃了两口抬头打量他:“你有事没事?”
吴劲直起腰背,并不回答陈易的问题,自顾自掏出烟来抽:“宾馆一天80,烟还要抽黄山红方印,吃面还要加三个蛋,这么算下来,”他拍掉裤子上的烟灰,凑近陈易,眼神颇有嘲讽的意味,“你一个月得倒贴吧?”
陈易倒也不介意,劈手掐了吴劲的烟,靠在椅背上:“那你知道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是要判刑的吗?”
“你不用跟我拗这些,”吴劲笑,“你还没够格让我去做违法乱纪的事。”
陈易耸肩,咬了口香肠:“哦,骚扰罪更严重。”
“陈易,你能不能别这样。”吴劲无奈,“你知道我来找你是干什么的,我想你…”
“不回。”一碗面见底,陈易耐心跟着耗光,起身要走。
吴劲跟着跳起来喊了她几声,陈易只当没听见,外面雨小了些,陈易不打算打伞,吴劲冲着她喊:“我可以给你安排公寓!”
陈易掏出烟夹在嘴里,冲吴劲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不需要。”她放下头发,带上帽子,伞还没拿就冲细雨里,吴劲跟着追上去。
陈易懒得听他唠叨,跑的飞快,停下来等红绿灯的功夫,陈绒的车停在她面前。
细雨如丝密密麻麻的钻进后脖颈,陈易觉得身上有些潮,她故意抬头盯着红绿灯,假装看不到陈绒,陈绒摇下车窗喊她:“陈易。”
绿灯跳过,陈易几乎是跑着过的马路,不过任凭她跑的再快,也赶不上车的速度,陈绒把车横在她面前,从车上下来:“陈易,”她估计是刚刚出了聚会,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去,黑色大衣下裹的是穿着抹胸晚礼服的玲珑身姿,“你跟爸吵架了?”
陈易并不看她,下意识往车里瞟,副驾驶上坐着周青云,正低头玩手机,陈易咬唇,到嘴的一番委屈和解释变成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绒不像陈明如,她并不会骂人,无论陈易说话多恶毒,她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辩驳。
陈绒捋开额前的碎发,她并不期望在此刻能和陈易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啊?”陈易觉得眼皮有点重,眼底一阵热流,她低下头漫不经心踢开脚边的石头,揶揄:“你就不想问问我这么多天过的好不好?”随后不死心跟着加了一句:“姐姐,这么多天……你不想我吗?”
陈绒转过头去看车里的周青云,“我很忙。”她说完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塞进陈易怀里,陈易没接,钱掉下去,砸在脚上。
陈易嘴角抑制不住颤抖,泪珠挂在睫毛上,等她一眨眼便落进黑暗里,悄无声息,消失不见,“我知道,”陈易说,“忙着结婚嘛。”
陈绒说:“对不起陈易。”她重新打开车门,“好好照顾自己。”
“哦。”陈易说。
“我走了。”
陈易不敢抬头,口袋里的烟被她捏扁,细碎的烟丝漏了满口袋,还有那封青涩的二寸照片,似乎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