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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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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来,昨晚是澹台星臣睡得最好的一晚,碧檐雪并没有留下做客,只说了句不必便转身而去。
澹台星臣也未再留他,碧檐雪总是这般冷漠不与人亲近的,他要是肯留下他才要觉得奇怪。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暖阁外隐隐能听到苏戚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武林盟总会名为天下阁,内有风烟塔,自澹台星臣成为盟主后便遣散了天下阁原来的的大多数仆役,江湖中人不讲究排场,住在天下阁的连同武林盟弟子在内也不过百余人。
似乎是听到了房中声响,暖阁的门被从外推开,响起苏戚的声音,“少爷,您起了么?”
“嗯。”澹台星臣应了一声,正待合衣起身,忽然见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绕过屏风进了卧房。
来人正是碧檐雪,他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先把药喝了,有些凉了。”
澹台星臣先是一怔,这才想起来,碧檐雪开始把药制成丸剂是两年后的事情,起初他也提过这个要求,但碧檐雪坚持说说丸剂效果不如汤药,便不了了之。
后来听林清玖猜测碧檐雪不肯做丸剂可能就是为了让他离不开自己,又刚好两人因一些事闹了矛盾,澹台星臣一怒之下连着五天打翻汤药宁死不喝,碧檐雪被逼的没办法终于在那之后将所有的药制成丸剂。
丸剂的确是不如汤药的,前几年他跟碧檐雪关系尚可的时候,身体逐日好转,他自有感觉。后来武林盟诸事繁多,他又对碧檐雪越发不信任,更被林清玖拿来的所谓生机丹造成的假象蒙蔽,才落得那般下场。
“喝药。”见澹台星臣似乎又在神游,碧檐雪在塌前坐下,一手端起药晚递过去,另一手又拉起他的手腕为他号脉。
碧檐雪的手总是有些凉,跟他这个人一样,冷着脸不近人情的样子,他似乎是觉得澹台星臣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不喝药,语气也重了起来,“无碍,喝药。”
澹台星臣早已不是真的五年前那年少轻狂不着好歹的少年心性,当然也不会再为喝药的事情跟他作对。
只是接过药碗,那一股苦味便扑鼻而来。
即便是从小在药罐里泡大的,碧檐雪的药也是苦中的极品苦,他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感觉苦到了五脏六腑。
好几年没喝这药了,还真是跟记忆里一样的苦,正想招呼苏戚给他拿些蜂蜜水漱漱口,一颗蜜饯突然被塞进了嘴里。
这蜜饯极甜,带着桂花的香气,一瞬间就驱散了口中的苦味,多年不喝这药,也忘了这蜜饯了,每每都是他喝了药碧檐雪才会拿一颗给他,多年未再尝,他还真有些怀念这旧时甜味。
“你这吃食是哪里买的?”见碧檐雪收了碗就要起身,澹台星臣突然问到。
碧檐雪抬头看他,眸子里那一抹深碧色在日光下看的很清,似乎是澹台星臣今日喝药颇为痛快的缘故,此刻他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洌,“喝了药才有。”
“你哄小孩子呢?”澹台星臣失笑,“碧公子,你不肯说我便差人把全屿洲的蜜饯埃样买回来看看,照样找的到。”
碧檐雪沉默片刻才开口,“你找不到,自己做的。”
“你做的?”澹台星臣有些不可置信,他这还是两世以来第一次知道那写蜜饯都是碧檐雪自己做的,难怪后来他始终没有再吃到过如此好吃的蜜饯。
大抵是他的目光太过诧异,碧檐雪有些不自在,偏开目光解释,“不多,只够你喝药吃的。”
“特意为我做的?”澹台星臣看着这位平日里一向不苟言笑的碧家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碧檐雪这人,竟也会害羞?
“我先走了,今日风大,多穿些。”碧檐雪说罢,端着药碗便起身离去,只是动作之快颇有些逃走的架势。
澹台星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前世他从未试图了解过碧檐雪,只是凭别人的猜测便对他下了定论,都忘了这个孤身一人远离家乡来到这里为他治病的人,在他这一待就是六年,明明两人关系都那般恶劣了,到他死也没离开他身边。
只可惜碧檐雪到底是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男人,而不是个姑娘,否则碍着前世欠他的人情,认了那婚约把他娶回澹台家也未尝不可。
用过早膳,不过半个时辰就处理完了武林盟日常的工作,当了七年盟主,这些早就驾轻就熟了。
澹台星臣抿了一口热茶,一手执着祁山剑会各门派参加人员的名单,思索着当初到底是谁陷害的苏戚。
祁山剑会每隔三年举行一次,十八岁以下的少年皆可参加,通过剑术、文史两方面的考核笔试,获胜者可以进入祁山剑洞参悟祁山派的祖传武学。
澹台星臣未满十八岁的时候拿过一次魁首,只是那剑洞里的武学在他看来实在没什么意思,毕竟他师承星岚山,普天之下能入他法眼的武功实在是凤毛麟角。
祁山剑谱平日自有弟子把手,若非轻功了得根本无从下手,而苏戚唯轻功见长,这也是当时在他身上搜出秘籍后无法辩驳的原因之一。
不是苏戚,又是何人所为呢?
这份名单里,能够有那种轻功水平的当真太少了,又都是个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断不像干这事的人,而林清玖又没这两下子,就算这事有他一份他也绝对有帮凶。
“少爷,林公子回来了。”苏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真是说狗狗到,澹台星臣面色一沉,“让他进来。”
进门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副人畜无害的清秀模样,抱着个白玉花瓶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澹台大哥,上次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打碎你喜欢的花瓶的,我央哥哥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来,你能别生阿玖的气了么?”
澹台星臣目光散漫的瞥了他一眼,心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我故意嫁祸给你的。
这个林清玖是落花阁的二公子,去年与残薰教江南分部一战中这孩子失手被擒,是澹台星臣只身夜袭残薰教受了一身重伤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的。
之后林清玖就一直以报恩为由跟在自己身边,这孩子聪明乖巧又贴心,苏戚不再之后更是接替了苏戚的位置照顾自己起居,现在想来,恐怕是筹谋已久了。
陷害苏戚的事没有他才叫有鬼了。
“澹台大哥,你别不要阿玖行么,我…我…您要是我不要我,我不如死了算了……”林清玖说这就跪了下来,眼见着就哭出来了。
往日里澹台星臣最见不得别人落泪,今日看他这般作态却只觉得作呕,只恨自己以前眼瞎没有识破他的真面目。虽然很想一剑了结了这人面兽心的小畜生,但是澹台星臣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更何况单凭林清玖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么多事,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起来,这这哭什么?我又没说要赶你走,花瓶的事就算了,以后注意些,我屋里的东西不准乱动。”
林清玖连忙摸了一把眼泪,“您不生我气就好了,以后我定会小心些。”
“嗯,你先回去歇着吧。”澹台星臣打发他道,虽然不能打草惊蛇,还得忍着恶心,但让他再对着这张脸他可真是要把早上的汤药都吐出来了。
林清玖留下花瓶出了门,苏戚转眼就窜了进来,撇嘴道,“少爷,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揽月是不是就去不了祁山剑会了?”
“揽月可以去啊,你不去就行了。”澹台星臣头也没抬的答道。
苏戚一听连忙摇头,“别别,还是揽月别去了。少爷你哪能离了我啊。”
澹台星臣还当真犹豫了一下,若是苏戚不去自然可以躲过这件祸事,但是反过来想,若对方仍不愿放弃这次陷害的机会,与其不知敌人会从何处下手,真不如守株待兔。
“少爷,这花瓶怎么办?”
“扔到内库去,这辈子都别让少爷我见到这东西。”
“好嘞。”苏戚应得爽快,看来这一次少爷是真的对那个林清玖失了心,他早就看林清玖不顺眼,一天天就会在少爷面前装样子。果然自家少爷天资聪颖智慧过人,才不会被小人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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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晌午,武林盟一行十人出发前往祁山参加祁山剑会。
除了参加比试的包含林清玖在内的五名武林盟少年,还有碧檐雪、苏戚以及两个护卫飞羽、逐月。
澹台星臣虽不是骄奢淫逸之人,但长年拖着病体,这种远行都是坐马车的。他才顺着马梯上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脚步一顿转头唤道,“碧公子?”
碧檐雪才将翻身上马,循声望去,就听澹台星臣又道,“今日颇有些头痛,不知可否请碧公子为在下诊治一二。”
碧檐雪闻言立刻蹙了眉,翻身下了马向马车那边走去。
澹台星臣这才回头跟眼看着要上马车的林清玖和苏戚道,“碧公子为我诊治,你们就不必跟着了。”
往日里都是这两人跟他坐马车,现今他看林清玖就烦,怎么肯再跟他坐同一辆马车,一时之间有没什么打发人的好借口,刚好拿碧檐雪来顶一顶。
苏戚应得爽快,林清玖虽然有些不愿,但也乖乖的去旁边骑了马。
他上车不久,碧檐雪便跟了进来,二话不说先给他诊了脉。澹台星臣哪里有什么头痛,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而已,勾着嘴角学他平日说话的语气,“无碍?”
碧檐雪皱了皱眉,“脉象尚可,应是思虑略重,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见碧檐雪说完就要走,澹台星臣连忙留他,“碧公子且陪我一会儿,你那安神花草可还有带?”
碧檐雪闻言便坐了回来,从袖中拿出一袋甘草,顿时马车内清香扑鼻。
只见他择出几支,捏碎了丢进马车的香炉中,那熟悉的安神香气便飘散开来。
澹台星臣闭目斜倚在软塌之上,感觉马车缓缓向前才再次开口,“许久未听碧公子笛声,可愿为在下奏一曲?”
碧檐雪沉默半晌,“你何时听过?”
“没听过吗?许是我记差了,不过你整日佩笛,总不致于不会吹吧?”澹台星臣还真的忘了自己是何时听过的,只记得他吹的极好。
碧檐雪不再答,澹台星臣也没再问,本就是随口搭话而已,也并非真就想听笛声。碧檐雪的笛子是把笛中剑,比普通的笛子略长些,通体翠碧,名唤蓿倾,他出剑的时候不多,但确是把利刃。
安神香草的气息让人很快就彻底放松了下来,然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阵笛音忽而悠然响起,那笛声悦耳悠扬,仿佛林间晨景,生机盎然。
澹台星臣略抬了抬眼皮,看向正在吹笛子的碧檐雪。男人眉目间依旧是极冷淡的,坐姿雅正清和,只是奏出的音乐却并不如这人外表看上去那般冰冷。
这人以前也这么好说话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悦耳的笛音才缓缓停下,澹台星臣早已浅眠,忽而马车一个急停,外面传来苏戚的声音,“武林盟出行,何人拦马!”
澹台星臣骤然睁眼,他怎么不记得去祁山的路上曾经有人拦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