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短篇同人集(赤暮赤)》夙愿一彻

61、叶えられている願い

　　赤木身边，多了一只戴着黑色头套的兔子。
　　第一次见到这只兔子，是在一个心情低落的夜晚。白天，他结束了一场失败的比赛，对手虽然不算强，可5个人至少在通力合作，而赛场上的湘北却是4+1个人——赤木被排除在外，前辈们不愿意传球给他。这场比赛自然以失败告终，虽然不是Inter High的预选赛，可失利总让人心灰意冷、满腹郁愤。某个前辈却似乎根本不在意比赛结果，只是不停地冷嘲热讽自己。赤木一向认为要尊重前辈，所以无论对方说得再难听，他都默不作声。可紧接着，前辈又把矛头指向了宫城，赤木终于抛开了“不能顶撞前辈”的原则，起身维护宫城——和这个前辈不同，宫城毕竟还会传球给自己啊。
　　夜风透过纱窗，拂得窗帘如微澜涌动。赤木坐在桌前，怔怔地盯着书桌前的篮筐模型。他的功课早已完成，距离睡觉又为时尚早，可他却没有兴致做任何事。不久前，晴子来他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她知道他今天比赛不顺。面对妹妹的安慰和鼓励，赤木虽让她不必担心，他内心的苦闷却不曾减轻分毫。
　　“喂，你的心情是不是很不好啊？”
　　寂静的空气，忽然被一个张扬而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赤木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纱窗和窗帘被不知何时拉开了，窗沿上站在一只大约二十厘米高的兔子。兔子的两只长耳朵被一顶尖尖的黑色头套遮住了，看起来倒有几分像猫咪。兔子那双白色的小爪子叉着腰，乌溜溜的黑眼睛神气地望着赤木，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
　　赤木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谁？怎么会来到我的房间？”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有会说话的兔子？
　　“我叫库洛米。我会魔法耶，当然可以找到你的房间啦！”自称库洛米的兔子轻盈一跃，跳到赤木的书桌上。“赤木，今天的比赛，你很想赢吧？”
　　赤木沉下脸：“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哎呀！你这个人太啰嗦啦！”库洛米略显暴躁地跺了跺脚，小脸上满是不耐烦，“你是不是很想在高中篮球界称霸全国？让我来帮你实现这个目标吧！”
　　“不用。”赤木干脆地摇摇头，“我会依靠自己的努力。”他伸出手，拎起库洛米的一只耳朵，作势要把她放在窗边，“你不是会魔法吗？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哼！”库洛米一跳，挣出赤木的手掌，“我还会再来的！”
　　戴着黑色头套的兔子离开后，房间重新恢复了平静。晴子敲了敲门，探出脑袋问哥哥刚才在和谁说话，赤木摇摇头说你听错了。晴子离开后，赤木站起身，关好窗户，合上窗帘，一丝夜风也透不进来。做完这一切，他在床沿上坐下，呆呆地望着墙上悬挂的球衣。他想，如果当时晴子在旁边，肯定会很兴奋，因为她从小就喜欢魔法题材的漫画。难道说，自己的心情真的太差了，以至于幻想出一只自称会魔法的兔子？

　　赤木却没想到，这只兔子会接二连三地找到自己。
　　那天过后，对赤木和宫城恶语相向的前辈退出了队伍。湘北篮球部只剩三个三年级成员，Inter High预选赛的首发自然由这三人加上赤木、宫城组成。同为二年级的木暮还从未作为首发球员上场过，赤木虽没说什么，望着他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歉意。木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没有提自己，只是笑着大声鼓励赤木道，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陵南，赤木你一定要加油。
　　赤木认真地点头。和陵南高中鱼住的对决，他等待了一整年。他要胜过鱼住，湘北也要胜过陵南，他们还要获得很多很多比赛的胜利。
　　比赛之日很快到来，赤木果真已成为比鱼住更出色的中锋，湘北却败给了陵南。前一天入睡前，他还暗想这次定要实现自己的目标，脑海中设想的场景却像阳光下的肥皂泡，啪的一声破碎了，如同过去五年里的每一年那样。
　　“赤木，你只剩下三年级这最后一年了耶。”
　　晚上，躺在床上发呆的赤木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黑头套兔子又不知何时溜进了他的房间，此刻正趴在他的书桌上，两只爪子托着脸颊。
　　赤木坐起身，抬头看了库洛米一眼，随即又垂下。这次，他对库洛米的前来已没有太过惊讶。
　　“我去看你的比赛了，对面那个中锋打得根本不如你嘛！”库洛米翻身坐起，“但除了那个小个子，你的队友都不太行。我看，就是把对面队伍的替补球员分给你，也会比现在打得好！”
　　赤木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我的队友，也有很不错的。”
　　库洛米当然不认识木暮、安田他们，她只道眼前这家伙还在嘴硬。“喂，你没有搞错吧？就凭现在这些人，你还想称霸全国？”她跳到赤木的床上，抬起头，望着他线条坚硬的侧脸：“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想重复今天的经历，还是让我帮你吧！称霸全国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吗？”
　　赤木站起身，硕大的拳头攥得紧紧，整个人的神经似乎都紧绷着。“库洛米，不用了。”这是赤木第一次说出兔子的名字，他却没有看她，略微黯然的眼神不知停在房间哪个角落。赤木摇摇头，“你回去吧。”
　　“你真是固执！”库洛米不满地大叫道，“我还会再来的！”

　　天气越发炎热，夏天渐渐来临。周末，赤木在家整理房间时，无意间翻出了一本陈旧的杂志，边缘微微卷翘，纸张也已泛黄。赤木却把这本旧杂志紧捏在手中，久久凝视着封面，一刻也无法移开视线。七年前，小学五年级的他震撼于封面上山王工业高中球员的照片，因而萌生了挑战山王工业高中的念头。可以说，这本书是他梦想的起点，也是终极目标。
　　这段时间来，赤木心头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净，初夏灿烂的阳光重新照进他的心房。他还未能与山王工业高中交手，他还要继续努力。赤木的低落消失了，心情重新变得昂扬，他的起点再次为他指引了方向。
　　赤木把杂志上的浮尘仔仔细细擦干净，当晚，他把它放在枕畔，于黑暗中注视着它，直到沉沉睡去。梦里，他仿佛重新变回了那个天真的孩童，相信自己定将无所不能。
　　篮球部中，三年级的成员已经全部退出，赤木和木暮分别担任正副队长，就像他们国中三年级时那样。他们两人，是这支队伍中仅有的二年级成员。
　　“队长，今天的训练，我想请假。”
　　周一的课间，座位上的赤木听到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原来是篮球部的西川来到了自己的教室中。
　　“西川，怎么了？”他问道。
　　“我明天有一场补考，今天必须看看书，恐怕就没法训练了。”西川答。
　　“好，你复习吧。”赤木点点头，“希望你能通过。学校有规定，如果考试有太多科目不及格，就不能外出参加比赛。”
　　“谢谢队长！”西川向他道谢。忽然，他被赤木桌上的一本杂志吸引了注意力：“诶，这是哪一期篮球周刊啊？”
　　“这是……”赤木说着拿起杂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1984年的旧杂志，是我小学时买的。这一期的封面是山王工业高中，我的起点，也是我的终极目标。”
　　西川的眉毛不自然地挑了挑，愣了几秒，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队长……你可真厉害啊！”最后，他这样说道。
　　当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下课后，赤木准备回到教室拿上那本书，然后直接去训练。在座位上找到杂志后，正当他准备走出门，隔壁教室中隐约的笑闹声、交谈声忽然飘至他耳际。
　　“西川君，你们不用去参加训练吗？”一个女生问道。
　　“我要参加补考啊。”西川的声音。
　　“我们连补习的时间都不够呢！”赤木听得出，这是篮球部另一个一年级成员的声音。
　　“真的吗？你们不怕赤木君生气吗？”女生惊讶道。
　　“没问题的，他其实很单纯。”西川笃定道，“虽然也很可怕。”停顿了片刻，西川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说实话，我根本追不上他！”
　　“他简直像个武士！” 另一个男生激动地附和道。这话语里，也不知包含着几分赞扬、畏惧，或是讥嘲、反感。
　　“对……他今天也是……”西川的声音稍低了些，“他拿着一本很旧的篮球周刊对我说，这就是我的起点，也是最大的目标。”他一边复述着赤木的话，一边挤起眼睛、皱起眉毛、绷起嘴唇，模仿着赤木那副严肃的神态。这模样引得一旁三人哈哈大笑，只遗憾自己没能亲眼见到说这话时的、如此有趣而可笑的赤木。
　　他们说着、笑着，下午的阳光洒满教室，空气轻松又快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赤木正站在门口。
　　忽然，一个女生的笑容凝固了。她连忙拍拍身旁的人，眼神示意对方别笑了。几个人看教室后门，同时变了脸色。
　　赤木。
　　这个身高将近两米的篮球队队长、年级里规矩周正的优等生，他们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样子。赤木眼里的怒火似乎就要喷薄而出，周身笼罩着煞气，一双青筋胀起的大手似乎要把他们全部撕碎。赤木踏进门内，重重的脚步似乎把地板震得抖动，他冲到西川身边，把他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在教室的后黑板上。
　　仿佛一张纸片，西川沿着墙壁滑落下来。另外三人吓得脸颊煞白、冷汗直流，一动也不敢动，那个同为篮球部成员的人尤甚。
　　赤木亦是一动不动。他全身滚烫，大口喘着气，漆黑的双眼中一丝光也无。
　　被如此重地摔了一下，西川竟然还能支撑起身体。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跪坐在地上，背对着赤木。他的头发散乱下来，整张脸狼狈不堪，如同一只淋了雨的动物，可他眼里的憎恶却再也无法掩饰，表面维持的礼貌与客套亦被彻底扯下、摔得粉碎。
　　“别勉强了……你竟然想称霸全国？”
　　西川喘着气，声音略显含混不清，这句简单的话却如同一记记尖锥，用力刺在赤木心上。“如果你那么想挑战山王工业高中，直接去海南大附属不就行了？这里可是神奈川县县里湘北高中，我们根本没什么过人之处……这里全都是普通的高中生！”
　　说着，西川的声音越发尖锐，像是在释放积蓄已久的恨意。“你也是球技不济，白白有一副巨大的身体，所以海南和翔阳都不要你！海南已经如此高不可攀，何况山王了！你还想称霸全国？别勉强了！”
　　“和你一起打篮球，真痛苦啊！”

　　训练时间早已开始，赤木却没有去体育馆。他独自坐在天台上，手中还拿着那本杂志。不久前，他冲进教室时，杂志从手中滑了下来，并被他不小心踩了一脚。封面上的山王球员依旧眼神坚毅，那张脸上却添了一道折痕、多了一个深色的鞋印，赤木怎么也弄不平、擦不掉。他的起点与终极目标，竟被自己添上了折损与污渍。
　　长风拂过他的脸庞，他的眼睛和喉头同样酸涩。视野清晰了又模糊，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渐渐西斜，余晖一点点敛起，映在他眼里的光亮也一点点熄灭。
　　“果然，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赤木没有回头，他知道是那只叫做库洛米的兔子。
　　“开启吧，梦想之门！”

　　赤木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床头的闹钟铃铃响起来，赤木抬手按掉它。该起床了。
　　随后，换衣服、洗漱、吃早饭。母亲准备了燕麦粥、培根煎蛋、面包片，和昨天一模一样。吃过饭，赤木拿起书包，和妹妹一道走出家门。湘北高中和妹妹所在的国中不在同一个方向，走出一段路后，两人在路口挥手道别。
　　来到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赤木掏出课本，开始自习。周围学生陆陆续续前来，赤木只顾看书，没有注意其他人。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任课教师走进教室，赤木这才抬起头。
　　他终于发现了异样。
　　讲台上，老师的面容，是模糊的。
　　赤木的心漏跳了一拍，他连忙四下环顾，眼前的场景让他脊背顿时一凉，又震惊，又恐惧：身边同学的脸也都模糊不清，仿佛戴着层面具，他一个也认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自己周围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赤木，我的魔法是不是很神奇？”
　　忽然，一个洋洋自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赤木低下头，只见黑头套的兔子正站在自己的课桌上，如同邀功般抬着头，一双黑眼睛里满是得逞的喜悦。
　　赤木一惊，随即又是一怒，他立刻明白，这一切全都是库洛米造成的。“库洛米，你对我的老师、同学做了什么？”他压低声音质问道。
　　“我什么也没有对他们做啊！”库洛米被冤枉了似的摊开手，“他们还在原本的地方。我只是把你带到了一个用魔法制造的空间，所以，你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他们，而是幻象啦。”
　　赤木再次看向周围的人，他们穿着整齐的学生制服，端坐在座位上，而五官却都朦朦胧胧，仿佛一部诡异电影中的画面，又仿佛他们是游戏中没有画出脸部的路人角色。赤木忽然感到一阵打从心底的寒意：“你是说……我出门前，我的父母和妹妹，也都是幻象？”他的声音添了细微的颤抖。
　　“当然！”库洛米用力点头，仿佛正得意于自己的魔法可以制造出如此真实的效果。
　　“你……你没有伤害他们吧？”赤木抓住住库洛米的身子，沉声逼问道。愤怒和担忧让他不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喂喂！你轻点！”赤木铁钳般的大手让库洛米几乎喘不过气，“我都说了，我只是把你带到了魔法空间中，你的家人当然不会受影响啦！”她边挣扎边解释道。
　　“我要回去。”赤木松开了手，“快把我送回现实世界！”
　　闻言，库洛米顿时着急了：“你别走啊！这可是我消耗了很多魔法才制造出的空间，你不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吗？这样吧，我带你去篮球部，你不会失望的！”
　　本想干脆果断地拒绝，那句“不行”到了嘴边，却迟迟说不出。赤木忽然意识到，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有几分好奇，这只兔子究竟是如何帮自己实现愿望。
　　见赤木不答，库洛米知道自己的计划还是成功了一大半，她终于略略松了口气。“来吧，现在就去体育馆！”她从桌上跳下来，朝赤木招招手，然后自顾自向门口走去。
　　迟疑了片刻，赤木还是迈开脚步，跟上了她。
　　走出教学楼大门，赤木发现头顶的太阳已经西斜，晨光变成了晚霞，与他平常参加社团活动时看到的场景相似。他意识到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可以任意改变，或许正是魔法的效果。
　　换上运动服，赤木来到篮球馆。眼前的场景让他再次愣住了：场馆中，队员们正热火朝天地练习着，连空气都蒸腾着汗水的热量。与教室里的学生不同，这些成员的五官都很清晰，可他们却长着同一幅面孔、留着同一款发型、身高体型也是同样的高大强壮。他们彼此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衣服上的数字不同。立在一旁的教练，也不再是那位胖胖的银发老人，而是一名体格健硕的青年。
　　赤木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赤木。“赤木！”一个背号为“4”的成员注意到了赤木，他大声喊出他的名字。紧接着，有着相同面孔的成员们朝赤木跑来，七嘴八舌地欢迎着他，脸上带着同样的殷切与热情。
　　“赤木，你来了！”
　　“赤木，快点来训练吧！”
　　“赤木，下次比赛，篮下可要看你了！”
　　赤木微怔，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他本想转身离开这个幻觉织就的美梦，可内心某处却动了动，仿佛正荡漾着一股暖融融的液体。于是，那双本该离开的脚，在“队友们”热忱的声音里，一步步地走上前去。

　　木暮发现，赤木消失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只有自己发现了赤木的消失。
　　那天下午，赤木始终没来参加训练，同样缺席的还有一年级的西川和另一个人。于是，当天的训练由身为副队长的他来组织，训练结束后，木暮依然没有离开体育馆，他一边练投篮，一边等待着赤木。他坚信，赤木一定会来的。
　　可是，直到月儿挂上树梢，繁星闪闪烁烁，赤木始终没有出现。时间已经太晚，木暮不得不回家去。他担忧地想，或许赤木今天只是不舒服，所以提起回去了。
　　第二天，木暮来到教室，但却发现赤木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瘦高的女生。他小声问邻座同学，老师是不是调座位了，赤木的座位又在哪里。邻座的短发女生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呀，明美不是一直坐在那里吗？你说的赤木同学，又是谁啊？
　　木暮一头雾水。课间，他在走廊遇到了一年级的宫城和安田，安田弯腰鞠躬，宫城则挥了挥手。两个男孩都朝他打招呼道，队长好。
　　“队……队长？”木暮愣住了。
　　见到他的反应，安田似乎也有点紧张。他小声问身旁的好友，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没有啊。木暮学长不是早就成为我们的队长了吗？二年级的成员，只有木暮学长一个人啊。”宫城压低声音答道。
　　走廊中人声嘈杂，不时有学生追逐打闹而过。这话却传进了木暮耳朵里，他看向宫城：“只有我一个人？赤木呢？”
　　“赤木？”宫城的反应和班上的女生如出一辙，“那是谁？”
　　木暮越发迷惑不解。他又跑去问班主任和经理彩子，赤木是不是请假了，可他们全都表示班上或篮球部里没有这个人。木暮的疑虑逐渐转变为焦灼不安，既担心赤木，也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好不容易捱到社团活动时间，走进体育馆，所有人都喊自己队长。木暮定了定神，让大家报出自己的位置，他这才知道，此时的中锋由角田来担任。
　　赤木真的消失了。队伍却没有因此停止而停止运转。
　　至此，木暮只剩最后一线希望，那就是晴子。她是赤木的妹妹，一定和其他人不一样。
　　训练结束后，木暮直奔晴子的学校。此刻，这所国中的社团活动也才刚刚结束，少年少女们说笑着走出校门。木暮站在大门前，望眼欲穿地等着晴子。不时有经过的学生好奇地打量他，他也无心在意。
　　终于，他遥遥地望见，前方有三个女孩结伴走来。左边的留着短发，右边的两条马尾辫，中间那个则是自己在等的人——赤木晴子。
　　“晴子！”木暮挥挥手，朝女孩们的方向跑去。
　　晴子一愣。这个外校的大男生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左右望望好友们，藤井和松井也都摇摇头。
　　“晴子，你哥哥呢？”木暮在晴子面前站定，开口问道，“他今天没有来学校，是请假了吗？”
　　这番话让晴子更奇怪了。“不好意思……我是独生女，没有哥哥或姐姐。”晴子小心地斟酌着措辞，“学长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你是独生女？”木暮微微睁大眼睛，“晴子，我是木暮，你不认识我吗？”
　　晴子努力搜寻着记忆，却想不起自己曾认识一个姓木暮的人。最后，她的脸上浮现出抱歉与少许尴尬：“对不起，木暮学长，我好像真的不认识你。”
　　晴子向木暮鞠了一躬，和朋友们一道离开。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木暮仍怔怔地立在原处。他无法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赤木消失了，在现实与所有人的记忆之中，如同从未存在过那样。自己，似乎成了唯一记得他的人。
　　学生们渐渐散去，校门前变得冷落而寂寥。影子被余晖拉长，木暮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见到赤木。
　　拖着沉重的脚步，木暮向回家的方向慢慢挪动着。他低垂着头，内心如同一团乱麻，结满了迷茫、担忧与悲伤。他无法接受赤木的存在就这样被抹去，也无法接受再见不到赤木，可他对此没有任何头绪，他想哭。
　　这时，他忽然碰到了什么。

　　自己的脚似乎踢到了什么，木暮一愣，暂时从思绪中回过神。他定睛看去，只见脚边躺着一只兔子，这只兔子还戴着顶粉色头套。
　　“哎、哎呀……”兔子似乎摔痛了，她坐起身，揉着自己的脑袋。
　　兔子竟然会说话？这疑问立刻浮上木暮的脑海。他却顾不得问这个，而是连忙蹲下来，扶起兔子：“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兔子站起身，黑眼睛笑成两条弯弯的弧线。“请问，你是木暮先生吗？”
　　“哦？你认识我吗？”木暮眨了眨眼睛，“那，你叫什么名字？”
　　“梦想之门被打开了，而木暮先生是和这件事关系最密切的人，所以我就找到了你。”兔子依次回答着木暮的问题，“我的名字是美乐蒂。”
　　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也搞不懂她的来由，可木暮隐约有预感，这只兔子一定知道关于赤木的事。“美乐蒂，我的朋友赤木不见了，除了我，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知道呀。”美乐蒂乖巧地点点头，“木暮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来我家说吧。”木暮的精神顿时一振，他抱起粉色头套的兔子，站起身，朝她露出微笑。赤木莫名消失、眼前又忽然来了一只会说话的兔子，短短时间内的经历让木暮实在摸不到头脑。可只要能得知赤木的线索，他还是倍感欣慰。
　　……
　　“所以，你是说，赤木在一个用魔法构建的空间里？”木暮难以置信道。他前十六年的人生里从不相信魔法的存在，可眼前的一切，除了魔法，还有其他解释吗？
　　“是的。”美乐蒂坐在木暮的书桌上，手中捧着木暮给她的曲奇饼。“库洛米能够感知到人们的梦想，这个魔法空间正是她为赤木先生的梦想而构建的。木暮先生，赤木先生有没有什么强烈渴望的事呢？”
　　“……”木暮思考了片刻，轻声开口：“赤木，很喜欢篮球。在篮球上称霸全国是他从小的梦想。但是……我们的队伍一直都很弱小。”
　　“原来是这样。”美乐蒂认真地听着，“那么，库洛米的魔法空间一定和篮球有关。我想，她是为了不在现实世界造成混乱，所以用魔法修改了大家的记忆。因此，大家都不记得赤木先生了，只有木暮先生你例外呢。”
　　“哦……”木暮轻轻点头。他这才理解，由于自己和晴子是因赤木而相识，如果晴子对哥哥的记忆被抹去，那关于自己的部分也同时消失了。
　　“美乐蒂，我还能再见到赤木吗？大家，还能再记起赤木吗？”木暮的心沉了沉，他终于问到了最关心的事。
　　“可以的，木暮先生。”美乐蒂偏了偏脑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库洛米是美乐蒂的朋友，我们去魔法空间中找她，让她解除魔法就好啦。”

　　木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熟悉的校园中。此刻大概是下午，太阳已偏向西方的天空，学生们来来往往，他们脸上的五官却全都模糊不清，透着某种诡异。木暮茫然地左右跑了几步，遇见的每个人却都是如此。
　　一阵恐慌顿时击中了木暮。一低头，粉色头套的兔子还乖乖跟在自己脚旁，他不由得稍感心安。他弯下腰，抱起兔子：“美乐蒂，这里就是魔法空间吗？所有人的脸都很奇怪。”
　　“是的，木暮先生。”美乐蒂点点头，“我想，应该是库洛米的魔法有限，所有没法给每个人都创造出专属的五官。赤木先生就在这些人之中，库洛米也应该和他在一起。”
　　木暮松了一口气：“好，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吧。”
　　教学楼前的挂钟指向右下方，此时正是学生社团活动的时间。木暮抱着美乐蒂，迈向体育馆的方向。远远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闯入眼帘，与他明明才一天未见，却仿佛分离了许久。
　　木暮心头一热：“赤木！赤木！”他边喊着，边朝赤木跑去。
　　然而，赤木却似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毫无反应地继续走着。木暮稍感诧异，他绕到赤木面前，继续喊他的名字，赤木却不动声色、目不斜视，仿佛前方只有空气。他从木暮身旁径直走过，留下木暮愣在原地，笑容还在脸上凝固着。
　　“木暮先生，对不起！”美乐蒂从木暮的臂弯中跳下来，朝着他半跪下来：“我没想到，库洛米这次的魔法这么强，赤木先生只能看到魔法空间中原有的存在。”
　　“不不，没关系。”木暮连忙扶起她，让兔子坐在自己肩上，“这样的话，我先看看赤木在这里是怎样生活的吧。”
　　跟随着赤木的脚步，木暮也来到体育馆中。训练很快开始，木暮站在看台上，遥遥望着球场上的人们。他发现，除了赤木，这里的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脸。他们喊着赤木的名字，而赤木对他们的称呼则是加上敬语的背号。教练是个青年人，看上去很负责，一直在场外指导训练、依次纠正每个人的动作。木暮看到，站在这群面孔相同的人之间，赤木练习得非常认真。基础训练之后是队内练习赛，这些人似乎都很重视赤木，他们和他激烈地商讨着战术，不时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比赛开始后，赤木和队友们默契地配合着，时常有球传到赤木手中，让他扣篮得分。对手也毫不轻敌，始终严密地防守着。最后，赤木所在的一边获得胜利。
　　训练结束了，木暮却看得入迷。他从未见过如此严密有素的训练，也从未见过水准如此之高的练习赛。隔着远远的距离，木暮看到赤木的嘴角挂着笑容，脸上满是舒适与放松，这是他从前鲜少露出的神情。
　　原来，你一直都想要这样的队友啊。其实我一早就明白，这样的环境才适合你。木暮默默想着，内心却莫名掠过一丝黯然。
　　“篮球真有趣呀！美乐蒂也想打篮球。”一旁的兔子拍了拍掌，尚还沉浸在观看训练的乐趣中。她抬起头，却发现戴眼镜的男孩脸上似多了几分低落。
　　“木暮先生，你怎么了？”
　　“美乐蒂……”木暮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我不知道，赤木在这里是不是会更开心呢。”

　　刚来到这里时，赤木的确过得无比舒畅。
　　国中和高中的篮球部都实力很弱，队友们只是把训练当成课外活动，打得本来就不怎么好，也不肯投入精力去提高水平，更别说朝着称霸全国切实地努力。虽然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但赤木时常想，除了自己和木暮，究竟有几人会真的把这句口号当一回事。
　　这里却不同。被“队友们”热情地围上来时，明知他们都是幻象，赤木却激动得有些无措。他见惯了甩门离开的背影，听惯了消极嘲笑的冷语，这样的体验，于他还是第一次。训练开始后，他发现他们的实力都很强，练习时也认真勤勉、毫不懈怠。以称霸全国为目标的球员，本该是这个样子。相同外表带来的不适感飞快减退，赤木很快便融入到训练中。赤木衣服上的数字是15，他礼貌地称呼其他人为“4号前辈”、“5号前辈”，尽管这些人并非真实存在，他也想尊重他们。
　　魔法空间中，赤木可以改变时间的流速。他把一天中的其他时间全部跳过，如同挥泄般不停参加着训练。窗外云卷云舒、太阳东升西落、天空明了又暗，赤木已参加过好几场正式比赛，与陵南的、与翔阳的、与海南大附属的。虽然其他学校的球员全都只有同一张面孔，可赤木战胜了他们。他曾无数次在入睡前想象与海南大附属对决的画面，现在他终于看到了、经历了、胜利了。
　　尽管依然是一场幻梦。
　　赤木本以为，取得神奈川县的冠军后，自己可以在魔法空间里参加全国大赛，可场景接下来又变回了初次到来时的湘北高中体育馆。赤木想，或许库洛米的魔法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这样也好，就让他先好好享受训练、比赛与获胜的快乐吧！
　　然而，在第四次获得县大赛的冠军后，赤木发现了异样。
　　训练时的队友、比赛时的对手，他们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全都是固定不变的。教练将安排什么战术、队友将对自己说什么话，对手将在何时做出假动作，赤木全都烂熟于心。刚来时，他曾觉得这里像一部电影，现在他越发确信如此。其他人是路人角色，在相同的时刻说出相同的台词，而他亦是演员之一，一遍遍重复上演着“赤木在强大的篮球部中获得县大赛冠军”的剧本。
　　一切都是理想的、完美的、顺利的，又都是确定的、已知的、重复的。
　　想到自己要不断轮回着同样的经历，在同一时刻起跳、大吼、欢呼……赤木忽然感到了一阵恐惧。不久前的畅快瞬间无影无踪，一切都忽然变得无比空虚、沉闷和乏味。他的队友、他的对手、他的胜利，全都是假的。生活空无一物，只是沉溺在幻梦之中，一遍遍取得虚假的胜利，究竟有什么意义？真实的篮球、真实的生活充满未知，他会失败、会沮丧、会被伤害，或许也会收获喜悦，而那些全都有实感。
　　“队友们”再次跑向赤木，相同的面孔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望着他们，赤木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战栗。他忽然很害怕，他怕最初的快乐会彻底变成牢笼与折磨，也怕自己在某个瞬间会失控、失态，对这些曾带给他自尊与满足感的幻象做出什么。此刻，他一秒都无法继续待在这座体育馆。
　　“库洛米！库洛米！”赤木转身，冲向空荡的校园，漫无目的地边跑边喊。
　　回答他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

　　“美乐蒂，怎么办？”木暮焦急地看向身边的兔子，“赤木看起来很痛苦。”
　　这段时间，木暮一直在不远处观察赤木的生活，也大致弄懂了这个魔法空间的运作规律。他看到赤木似乎越发不快乐，也越发确信自己对他的理解：赤木不会喜欢虚假的胜利。
　　“木暮先生，不知道库洛米去哪里了。”美乐蒂似乎也有几分慌张，“本来想找她解开魔法，可是……”
　　“赤木，再也不能出来了吗？”木暮的声音微颤，这个可怕的猜测让他的心几乎凉下去。
　　“不、不是的！”美乐蒂用力摇头，“还有另一个办法。因为某个契机，赤木先生的心出现了空洞，所以库洛米的魔法才能起效。我的魔法可以复现那天的场景，如果木暮先生能帮赤木先生实现愿望，填补上他内心的空洞，库洛米的魔法就能自动解除啦。”
　　“……”木暮愣住了。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赤木的愿望又是什么？称霸全国吗？连首发球员都当不上的自己，只有帮赤木称霸全国，魔法才能解除吗？
　　“木暮先生，怎么啦？”见木暮半晌未答，美乐蒂仰起脸问道。
　　“……我在想，自己能不能实现赤木的愿望。”木暮轻声道。
　　“赤木先生的愿望，很困难吗？”美乐蒂歪了歪脑袋，天真地发问。
　　“恐怕不太容易呢。”木暮笑了笑，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合上眼帘。睁开眼睛时，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美乐蒂，我要为赤木解除魔法。你可以复现出那天的场景，让赤木见到我吗？”
　　“可以的。”美乐蒂说着，掏出一支小小的音符状指挥棒，在空中划出旋律标志的形状。她双手在胸前抱拳，偏了偏脑袋，声音和微笑一样甜美：“拜托了，木暮先生！”

　　笑闹声、脚步声传至耳际，傍晚淡金色的阳光映入眼底。木暮仿佛刚下车般有些头晕，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站在社团活动室的走廊上。身旁，忙着参加社团的学生们来来去去。木暮揉了揉太阳穴，定睛看了看周围的人们，他们或说或笑，年轻的脸上神态各异。
　　“木暮学长！”有个娇媚而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自己的右肩被轻轻拍了一下。木暮回过头，只见一个长卷发的明丽少女正站在自己身后。“今天来得真早呀。赤木学长呢？”彩子笑道。
　　“赤木……”木暮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大脑还有些滞涩：赤木在哪里？自己又是在哪里？
　　女孩却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学长，你的衣服真可爱！”彩子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学长的衣服全都很可爱，不过今天是最可爱的。”
　　木暮低下头。他的T恤上印着一只粉色头套的兔子，兔子手中拿着一支旋律指挥棒，似乎正在空中划出什么图案。T恤左上方还有一颗粉色的爱心，闪着微弱的光芒。
　　木暮一激灵，他猛然想起，自己回到了赤木被带入魔法空间的那天。而他的任务，就是实现赤木的愿望。
　　“木暮学长，不去体育馆吗？”见木暮仍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双眼呆呆地盯着空气，彩子略微诧异地问道。
　　“哦……好！”木暮回过神，他连忙迈开脚步，和彩子一道走向体育馆的方向。
　　木暮和彩子到得最早，过了一会儿，宫城和安田也来了。紧接着，潮崎、角田推开了体育馆的门。训练时间就快开始，木暮正暗自疑惑赤木、西川和另一名一年级成员在哪里时，安田悄悄走到他身旁，把两张纸递到他手中。
　　“木暮学长，这是他们的……退部申请书。”安田低着头，仿佛不敢与木暮对视。
　　木暮的心一沉，原来他们就像先前的许多队友那样，再也不会来了。那赤木呢？赤木的缺席和这两人有关吗？
　　时间到了，为数不多的成员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等待他们的队长。木暮亦是心乱如麻，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今天，赤木有点事情，由我代替他组织这次训练。大家列好队！”他拍了拍手，朝后辈们喊道。
　　训练结束后，成员们纷纷准备到更衣室换衣服，安田却注意到木暮仍站在篮球架下，低着头，眉间似乎凝结着什么心事。安田以为木暮在为那两个人的退出而烦恼，这让他有些担心，于是他折回来，走到木暮身旁：“学长，不回去吗？”
　　木暮抬起头，愣了两秒，然后朝安田笑了笑：“我想再练习一会儿，安田，你先回去吧。”
　　安田离开后，体育馆恢复了寂静。木暮不知道赤木究竟在哪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如此热爱篮球的他旷了训练。他忽然很有些焦躁不安，连衣服都顾不得换，直接跑了出去。他找遍整个校园，却没能寻到赤木的影子。他又来到教师办公室，趁着老师还未下班，借用办公室的电话机拨通了赤木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晴子，她说哥哥没有回家。
　　放下听筒，木暮呆呆地走出门外，怅然若失地望着天边华彩的流云。学生们已陆续归去，没有了人影与笑声的校园显得偌大而空寂。他该去哪里寻找赤木？又该如何实现他的愿望？
　　独自立了很久，在最后一缕晚霞黯淡下去之前，木暮决定重新回到体育馆。他还是相信赤木一定会来，毕竟他是那样热爱篮球。自己要一边练习，一边等赤木，因为自己还要和他一同为称霸全国而努力。如果赤木今天不来，那么他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都一直在这里等，他想赤木总会出现的。
　　如果自己的实力变得更强，或许真能让湘北篮球队走得更远。这样，算不算实现赤木的愿望呢？
　　温热的晚风渐渐变得凉爽，吹动初夏的树梢，也吹散夜空的云彩，点点星光时隐时现。木暮搬了一张桌子，想让桌子反弹自己没能投中的球。他独自练习着投篮，篮球与地板、篮筐、桌子不断碰撞，单调的砰砰声和白亮的灯光一同散入窗外的夜里。汗水打湿了兔子图案的T恤，顺着脸庞缓缓淌下，木暮顾不得擦去，只是一刻不停地重复着抬手、起跳的动作。
　　不知何时，有人悄悄在体育馆门前站定。被推门声惊动，木暮转过头。
　　那里立着赤木。
　　“赤木！”木暮大声道，“你去哪里了？大家早就回去了。”

　　赤木站在原地，凝望着前方那人明亮的眼睛与晶莹的汗水。夜色已深沉，唯有木暮立于一片光亮之中。
　　一直以来，自己无比渴望的、就像渴望称霸全国那样渴望的……此刻，不就在眼前么？自己，不是一直都拥有么？

　　那之后，生活回到了原本的轨迹。魔法空间、黑色头套的兔子、粉色头套的兔子……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赤木和木暮分别担任湘北篮球队的正副队长，带领这支仅有六名成员的弱小队伍，朝着称霸全国的目标踽踽前行着。
　　一场秋风吹过，地面添了不少枯黄的落叶；几场秋风吹过，便可透过树枝望见清冽的天空。冬天的足音渐至，而当第一场雪飘过后，宫城因受伤住了院，自然暂停了篮球部的训练。
　　木暮曾悄悄问过安田具体情况，安田没有细讲，只是眼角红红地低声答，良田他伤得很重。
　　“篮球部，只剩五个人了呢。”这天上学的路上，木暮对赤木说。
　　“宫城一定会回来的。”赤木的声音坚定，“因为他是真的喜欢篮球。”
　　“说得对。”木暮笑了笑，“等到周末，我们去医院看看他吧。”停顿了几秒，他再次开口：“……也不知道，明年春天，会不会有其他实力强劲的成员加入篮球部。”他的声音隐隐透着低落，仿佛在暗示，如果没有的话，我们的目标或许依然遥不可及。
　　“……希望会有。”沉默了片刻，赤木低声答。他看了一眼木暮，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地面，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犹豫着说些什么。终于，他还是开了口：“……其实，我做过一个梦。我梦到有只兔子把我带到了一个魔法空间中，在那里，湘北篮球部的实力很强。”
　　“诶？！”木暮猛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我也做过差不多的梦！”
　　“你梦到了什么？”赤木惊奇道。
　　“我也梦到了一只会魔法的兔子。”木暮答，“在我的梦里，你在我们周围消失了。我想让你回来，所以也让那只兔子带我去魔法空间……”木暮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有些难为情。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眨了眨眼睛，不甚自然地笑了几声：“赤木，我、我是不是不应该带你回来？毕竟，现实中，我们的队伍那么弱，未来也是一片渺茫。你在这里打篮球，恐怕不如在强大的队伍里那样开心，也很难实现你的愿望。”
　　“不。”赤木却果断地摇摇头，“无论最后一年的情况如何，我都会向着称霸全国继续努力。”
　　“真的啊？”木暮的眼睛亮亮，激动得脸颊微红，“我也会的！”
　　冬日早晨的阳光里，赤木朝他笑笑。然后他转过头，大步向前走去，木暮跟上了他。
　　他已有勇气去面对飘渺而未知的前路。他明白，他的愿望早已实现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