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同人集(主史罗)》夙愿愿

23、合影

　　“史队，我总觉得，”小郑一脸犹豫，似乎在为难着是否要将这番不太恰当的话说出口，“你最近变了不少。”
　　“哦？”史强回头看了年轻人一眼，丝毫没有减慢自己的脚步，“说说看。”
　　看到队长并没有对自己的话感到不高兴，小郑的勇气增加了不少，说话也更加没有顾忌起来：“你看那个面壁者，天天都在干什么啊？动用那么多资源帮他找个仙女，他竟然好意思提这种要求！可是史队你呢，一点都不带犹豫地答应了这种无理要求。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哎，说真的，只要一牵扯到那个面壁者，你就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这话我都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听的？”史强停下脚步，转过身，生气地对小郑吼道，“这么做是上面的意思，是你我的责任，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咱们要做的不是管他的行为合不合理，而是忠实地执行保护他的任务。出了差错咱们能负得起责任吗？唉，我马上就要去冬眠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
　　小郑低下头，没有说话。史强看上去仍怒气未消，可他知道这是在掩饰自己那小小的心虚。小郑刚才的话在某些方面的确说中了，这些天，他也多多少少地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而现在他被这番话所提醒，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什么。史强略微地出了神，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他心里的声音幽幽地自问道，自己是不是陷得太深了？
　　几个星期前，收到了罗辑让自己来北欧伊甸园的消息后，史强不带任何迟疑地再度推迟了自己冬眠的日期，不顾周围人的劝阻。罗辑期待着他，罗辑需要着他，这不正是自己内心所渴望的吗？自己怎么可能拒绝？在飞往北欧的飞机上，史强努力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确认着罗辑看不出自己被疾病带来的疲惫与憔悴。
　　看着罗辑满眼喜悦地从别墅中跑过来迎接自己，史强脸上漾起深深的笑意，呵，自己不就是为了看到这个吗？他真想把这个在淡淡阳光中向自己跑来的人一把拥进怀里，但是他没有。
　　听到罗辑让自己帮他找一个女孩的那一瞬间，史强感到自己心跳的那一拍变沉重了。可是他不顾这个，只是神色自若地问出女孩的要求，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好让罗辑相信这不难做到。看到罗辑描述那女孩的模样太过艰难与着急，以至于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好像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史强看时，史强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彻底把自己内心空缺的一块抛到一边，甚至愿意去相信自己想象出的这个动作的含义。
　　是的，史强不会拒绝罗辑的任何要求。无论是拖着每况愈下的身体不远万里来见他，还是尽全力帮他找到理想中的爱人，甚至是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为了他献出自己的生命。史强都心甘情愿。
　　梦中的天使还未到来，两个人正在别墅外散步。“大史，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啊……”，罗辑满是遗憾与不舍地说道，“我本来还希望你以后都住在这里呢。”史强愣了一下，他从没想过罗辑是想让自己一直留在这里。实际上，能听到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就已经是种幸福了。史强笑着摇摇头，巧妙地掩饰过自己的心动。
　　蓝得透明的天空中随意地涂抹着几片轻纱似的云彩，身旁平静的湖泊在微风中闪着粼粼波光，远方纯白的雪山静静地站着，似乎会永远守护着这个尘世之外的伊甸园。无论承不承认，这都是一个浪漫的地方，适合相爱，适合相守。
　　“罗辑，”史强没有像平时一样称呼罗辑，他感到自己难得的有些紧张，后背也微微出了汗。他开口，带着几分不自信与不自然，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我们合张影吧。”

　　今天该去医院接罗辑了，史强暗暗地欣喜。自己刚一苏醒过来就惦记着罗辑的情况，得知他将在两个月后醒来，史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真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罗辑。
　　两人见面了，彼此都感到更加的亲切，仿佛这两百多年的时光从未存在过一样。史强几乎是惊喜地发现罗辑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一种依赖感。是啊，史强有些幸福地想着，自己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所以半个小时后罗辑会任由史强拉着自己的手跑过大低谷纪念碑所在的广场，会在面对忽然具有攻击性的机器人时躲在史强身后。他把生命都托付给他了。也真是奇怪，明明是罗辑的生命安全时刻受到威胁的情形，史强的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一丝快乐，他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当然，他知道这样想是错误的。
　　夜深了，这危机四起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罗辑躺在史强住处里的床上，这暂时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老弟，你这一天可真够呛的。不早了，好好休息吧。”史强站在门口，正要推门离开这个房间。
　　罗辑却没有说话，也没有闭上眼睛，他直直地看着门口的史强。虽然明知这个房间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罗辑却始终没能让自己放下心来，他还在害怕着。他多想让史强留下来陪他一会儿，可是自尊心却阻止他将这话说出口。罗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把这些都流露出来了。
　　“好吧。”史强自顾自地说着，转过身，走向床边的一把椅子并坐了下来，眼睛看着窗外。
　　看着离自己几十厘米远的男人，罗辑终于安下心来，闭上了眼睛。这一天消耗了太多精力，精神一松懈，罗辑很快就睡着了。
　　听到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和平静，史强缓缓地、小心地转过头，用余光看了一眼罗辑，发现他已入睡，这才敢正视着他。罗辑的脸朝着自己的方向，在窗外透出的微弱冷光中显得更加白皙。昏暗的光线滤去了太多细节，这个将近不惑之年的男人倒显出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史强轻轻地蹲下身来，跪在床边，凑近了去端详着罗辑的脸。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罗辑并没有被惊醒。罗辑浅浅的呼吸吹拂着自己的脸，自己已经能感觉到罗辑的体温。史强的心快速地跳动着，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亲吻罗辑的嘴唇。他的脸在离罗辑几厘米处停留了几秒之后，离开了。虽然史强从来都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现在他却在害怕，他害怕罗辑醒来后拒绝他。史强知道，罗辑喜欢他，信任他，依赖他，罗辑说自己离开他就活不下去。可是，仅仅如此，没有更多。
　　史强用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悄悄地走出了这个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一张照片，那是他们当年在北欧伊甸园的合影。史强凑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地看着这张合影，就像之前的那些个晚上一样。
　　他理性地、冷静地、就像看一场别人的闹剧似的看着自己一步步陷入深渊，他没有、无法、也不愿拉自己一把。

　　终于能去苏醒庄颜和孩子了。罗辑的眼睛那么明亮，闪着急切与期待。他激动地、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嘴角却不住地上扬着。庄颜和孩子是罗辑一直以来最想见到的人，他心里的大部分思念都是给她们的。
　　史强站在一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发自内心为罗辑感到高兴，尽管心里难免有种小小的、无法说出口的失落。
　　谁都想不到，去往冬眠中心的路上会遭到身份不明的狙击手的突然袭击。这一路并没有带其他安保人员，只有史强和罗辑两个人，而车身已经中了好几枪了。罗辑有些慌乱，他无措地看着史强，眼神里还带着几分矛盾与挣扎。
　　史强读懂了他的眼神。“老弟，你快开车去苏醒颜颜和孩子，我留在这儿对付他。”罗辑没有动，他的内心正激烈地斗争着：把自己的挚友留在危险中，自己却忙着去找妻子和女儿，这也太……“没事儿，你快去，这里就交给我吧。”史强向罗辑投去肯定的目光，同时笑着点点头，以示鼓励与安慰。
　　罗辑被说服了。或许是出于对史强身手的信任，又或许是急于见到妻女的感情占了上风。罗辑看着史强感激地笑了，史强也心领神会地向他眨眨眼，紧接着敏捷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个狙击手并不比当年ETO派出的杀手更好对付。史强一边追着狙击手，一边用无线通讯设备联系警方，让警方尽快赶到罗辑的方位。拐进一条狭窄的街道，史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狙击手竟然还有同伙！好在，现在警察应该已经到达罗辑身边了。这让史强感到稍稍欣慰。
　　就在他走神的这几秒钟，一颗子弹呼啸着贯穿了他的心脏。尽管他曾经三次穿着防弹衣中弹，这次却再也没能那么幸运。一同化为碎片的，还有他放在靠近心脏的衣袋里的一张照片，那张二百多年前拍摄的合影。于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合影上的内容，清澈浅淡得近乎透明的金色阳光落在两个人的脸上，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其中一个人的手臂自然地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个子高些的男人把视线微微偏向旁边的人，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却又浓重的爱意。他们笑得那么美，就像能够永远在一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