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同人集(主史罗)》夙愿愿

19、偶然相逢

　　罗莉惊魂未定地望着离自己几步远处正在燃烧着的、坠毁了的无人驾驶出租车，她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不远处站着几个闻讯而来的交警，和那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要不是这个人刚才往一旁拉了自己一把，自己恐怕会身受重伤，性命难保。
　　“你们怎么搞的？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会发生这种事？”男人很生气地对交警们大声说道。“实在对不起先生，出现这种事的确是我们的失职……不过我向您保证，发生这种事的概率真的很小很小，您平时在路上行走时完全不必担心。”其中一个交警连忙道歉说，其他几个交警也紧跟着道歉。
　　男人看着交警们的脸，那是一张张清丽温婉的、女性气息十足的面容。男人叹了口气，冲他们摆摆手说：“算了，你们都走吧。一个个都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出来当交警……”
　　交警们再次鞠躬道歉后离开了，男人走向了在一旁呆立许久的罗莉。
　　“小姑娘，没磕着碰着吧？刚才是不是吓坏了？”男人走到了罗莉面前问道。这时，罗莉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模样：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了，穿着一件显然过时了的皮夹克，眼神和善，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很像自己在童年时才见过的男人形象——现在女性化已成社会潮流，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谢谢伯伯！我没事，刚才真是太可怕了，多亏了您……”罗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住了，她注意到男人的神情忽然变化了许多。
　　“你是……罗莉？”男人自若的神情已荡然无存，他的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声音也颤抖了。
　　“是的，我是罗莉……伯伯，您认识我？”罗莉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人别过头，让自己的面容藏进路灯的影子中。他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缓缓地开口说道：“是你的父亲告诉我的……是你父亲告诉我，他的女儿名叫罗莉。”
　　“父亲”二字如同一声惊雷，在罗莉的耳边炸开。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这期间，熙熙攘攘的行人从他们身旁来来往往，罗莉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她太过震惊，以至于无法思考。
　　罗莉抬起头张了张嘴，想向男人问些什么。男人也同样看向了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两人心领神会：在这条人流量密集的街道，显然不适合讨论关于罗莉父亲的事。
　　“送你回家吧，莉莉。“男人先开了口，“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碰见什么呢。”
　　“好的。”罗莉轻轻地回答道。

　　拐过这个路口，街上的行人渐渐稀疏了起来。
　　感受着迎面吹拂的夜风，史强感到心绪有些恍惚。正因为他是一个豁达、对凡事看得特别透彻的人，经历过的那些生离或死别才未能改变他达观的心态。可是，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史强的心里时不时地有一种空落落的寂寥感。今天，竟然偶然地遇到了这孩子，他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与亲切。
　　这孩子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史强转过头看了罗莉一眼。像，真是太像了。女孩显然是很好地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可是，她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只需看上一眼，史强就知道，这一定是罗辑的女儿。
　　“伯伯，请问，您是……？”罗莉开口问道。
　　“我是史强。”
　　“啊，您就是史强伯伯！”罗莉激动地说道，“小时候，爸爸经常对我提起您，说您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最感激的人，爸爸还说过，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他现在的一切。”
　　听着罗莉的话，史强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是，罗老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伯伯，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呀？”罗莉问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我对罗老弟太熟悉了。他女儿是什么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史强对罗莉笑了笑。
　　“真是太好了……”罗莉微笑着轻声叹息。
　　两人继续走着，周围一片静谧，夜风温柔地吹拂着他们。
　　“伯伯，在爸爸去当执剑人的这些年间，您和他联系过吗？”罗莉问道，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没有。执剑人是不能和外界人员随意沟通的，连我也不行。莉莉，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他。”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您说，我爸爸究竟是为什么会甘愿做执剑人？”罗莉艰难地问出了这个她一直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您知道吗，当年妈妈带着我离开爸爸，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决定。他们都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伯伯，我曾经查过资料的记载，在我和妈妈冬眠的时候，就是爸爸领导‘雪地工程’的那段时间，爸爸都经历了什么，人们是怎样对待他的……”罗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为什么还会心甘情愿地守护着人类？”
　　史强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在思考着怎样回答女孩的问题。
　　“莉莉，你爸是一个看问题比谁都明白的人。”史强缓缓地开口说道，“虽然人们把他拋上神坛又紧接着狠狠地攻击他，还尽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但是他很清楚，他生命中的一切幸福与快乐都是人类世界给的。其实对于这点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还有，你爸从骨子里来说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罗老弟常常自称他是个享乐主义者，可是他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要尽责任。他现在也在尽责任啊，我想，这样做才能让他的心里真正舒服吧。”
　　罗莉静静地听着。
　　“最重要的是，”史强停顿了一下，“这个世界上有他想要守护的人。比如你和你母亲。”
　　罗莉没有说话。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番话，体悟着这番话的含义。
　　过了一会儿，罗莉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带着轻松起来了的笑容，眼角却似乎有一星泪痕。“谢谢伯伯，我明白了，现在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那就好嘛。”
　　“伯伯，您真的很懂我爸爸……我觉得，您比妈妈更理解他。”罗莉百感交集地说道。
　　史强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伯伯，其实我觉得，爸爸最想守护的人，应该是您。爸爸以前对我说过，您救过他好多次命，现在爸爸应该也是在以他的方式报答您吧。”
　　史强却叹了口气：“我那当然没什么了，倒是罗老弟不容易啊……莉莉，你知道吗，你刚才遇到的那个事故，罗老弟曾经一天碰到过好几次，有的事故比这还吓人。现在又得一个人待在地底下看着那面墙……我真是佩服他。”

　　罗莉注意到，自己家所在的小区就要到了。
　　“莉莉，你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啊？”也许是想要摆脱那种沉重的氛围，史强转移了话题。
　　“我十七岁，正在上高三，今年六月就要高考了。”也是有些不可思议，过去的几百年改变了太多太多，高考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刚才遇到您的时候，我刚刚下晚自习回来。”
　　“哦……真不错啊！”这种包含着未来美好的可能性、有一种平凡安宁的生活感的话题总是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史强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莉莉，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啊？”
　　“天文学。”罗莉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坚定地说道，“这是爸爸上大学时学的专业。我觉得爸爸真的很了不起，所以我也想和他学一样的东西。当然，妈妈画的画我也很喜欢啦，可是我觉得，天文学对人类的未来能起更大的作用。”说着，罗莉再次羞涩地笑了。
　　“莉莉，罗老弟要是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的。”史强宽慰地说。

　　离罗莉的家越来越近了。“伯伯，来我家坐坐吧，妈妈一定也很想见到您。”罗莉热情地邀请着。
　　史强却停下了脚步，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莉莉……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一片的人们有可能会认出我。我不想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罗莉沉默了，她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些年，她和庄颜之所以能一直过着普通母女的生活，是因为她们一直隐藏着执剑人的妻子和女儿的身份。如果这样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那一定是罗辑不希望看到的。
　　这就意味着，她们不能在公共场合表现出认识史强。更不要说去主动找他了。想到这里，罗莉不禁神色黯然。
　　“莉莉，怎么不开心啦？”史强像是看出了罗莉的想法一样，“咱们肯定还能再见面的，就像今天一样。你看今天这一路不也没什么吗？快回家吧，已经不早了，你妈该担心你了。”
　　“那好。”罗莉听话地点了点头，“伯伯，今天真的要谢谢您，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
　　史强却笑着摇了摇头：“不，莉莉，是我应该谢谢你。”他看着罗莉那清秀稚嫩却又那样熟悉的眉眼，寻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我今天真的是非常高兴。”
　　罗莉似乎有些迷惑，但她这次没有细想这句话的含义。“那，伯伯，我走了。您说过，我们还会再见到您的！伯伯，再见！”
　　“莉莉，再见。”
　　向史强挥了挥手，罗莉转身离去。她纤细小巧的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中，如同一张精致的黑色剪纸作品。罗莉很快消失在小区深处，此刻万家灯火，正是一家人都回到家中的温馨时刻。

　　史强仍然站在路边，过了很长时间，他一直都没有离去。他反复地回忆着两人的对话，少女的面容却仿佛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从未感受过的强烈思念像深深的海，淹没了他。这偶然的相逢，让他感到如此幸福，连心都要融化了，可他又觉得心里是如此的空荡，只有见到那个人才能填补。这些都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不知不觉间，他惊讶地发现，一向大大咧咧的自己，竟然哭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