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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小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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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贼是真的很小,一张嫩乎乎的包子脸,看着就招人捏。可小贼人小,野心却从来不小。
员外府三进三开的大宅院,小贼蹲点蹲了许久。他知道,这府里有钱,要是他能偷到些值钱的,那后半辈子估计都不用愁了。
这日,夜黑风高夜,正适干活时。
小贼身手敏捷的翻了墙,进了府。
还没来得及寻宝贝,厨房里给偏院小公子准备的饭食香味儿,就先钻入了鼻子。
小贼闻着香,砸吧砸吧嘴:“这是清蒸鳕鱼啊。”
摸摸刚吃饱的圆溜溜小肚子,小贼还是冒着被撑死的风险,偷吃了刚出锅的清蒸鳕鱼,味道很好,就是似乎带着点儿药味。
吃完,小贼抹了下嘴,溜之大吉。
溜的时候,没防备,身上的传家玉悄不声息儿的掉到了灶台。
次日,夜。
小贼着急忙慌的来寻玉,可玉没寻着,倒又发现了新的山珍。
思索几秒,小贼瞪着圆眼睛,端了盘子一边怄气丢了玉,一边又被山珍香的小嘴流油。
就这样,小贼日日来寻玉,最后,都是玉没寻到,肚子里装了一堆好吃的。
连着一个星期下来,小贼那张白嫩好看的包子脸上,软肉更多,可爱的紧。
又是夜,小贼跟往日一样,正吃着欢呢,后颈衣服领子却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小贼回头,正好撞进一位锦衣公子含笑的眼里。
“就是你这小馋鬼,日日来偷吃我的药膳?”
小贼圆眼睛转了圈,开始装可怜:“嘤嘤嘤,我好可怜的,不偷吃就要被饿死了。”
公子伸手捏捏他脸上的肉,试图看出来他被饿死的征兆。
未果。
气氛迷之沉默了一瞬,公子俊脸突地泛白,松开捏他的手,捂着嘴咳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声,听的小贼心里莫名揪了起来。
等到这咳声止了,公子摊手,手心是呕出来的一抹血。
小贼被吓坏了。
“你你你,你怎么了?”
想到公子刚才说的药膳,小贼骤然瞪大了眼睛:“你刚才说药膳,是不是我把你的药膳吃完了,你没的吃,才——”
话还没说完,公子温声打断他:“不怪你,我本就时日无多,那些药膳,对我早没什么用了。”
小贼还是很自责,低头看着被自己吃了大半的药膳,不吭声。
公子温柔,拎他衣领拎的也温柔。
将他拎回房里,公子连教训的话,说起来都温柔。
“你还小呢,以后可不能再偷东西了。以后再饿了,就尽管来吃,我这偏院的门,一直给你留着。”
小贼一愣,呆声问:“一直留着么?”
公子点头:“对,还有小厨房,也都给你留着。”
小贼怔了许久,最后才很小声的说了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
这话是真的。
小贼打小就被父母给扔了,年幼时被乞丐给养了几年,只是乞丐养他也不白养,把他打出一身伤来,再去乞讨,换的钱多。
再后来,小贼无师自通的学了偷。他偷的不多,每次都去有钱人家里,偷的能维持住生活。
这些年里,他甚至从未见识过,什么是温情。
打这夜被公子抓到后,小贼就被公子给留了下来。
公子是个顶好的人,教他习字,给他说各种好听的故事。
夜里打了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雷声的小贼,还会被公子温柔的拥在怀里,拍着后背,慢慢的哄着:“乖,不怕不怕,我在呢。”
听着这声音,小贼突然就不怕了。
白日里,小贼托着腮,看着坐在窗边一边看书一边咳嗽的公子,心道,公子怎么能这样好呢。
他可真是,太喜欢公子了呀。
但他喜欢的,这么顶天好的公子,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又是一个夜里,
小贼跑了。
像当初他偷偷跑进来那样,又偷偷跑走了。
公子没找到他,精神气儿一日又一日愈发短了。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公子坐在被月光铺满的石峰上,手里攥着块儿玉,听着仆人说起,在江西有个鼎鼎有名的世家,家里的稀世神药竟被偷了。
那贼倒是很快被找着了。
可是,那性子不太好的世家,把贼折磨死了,都没从他口里问出神药的下落呢。
仆人一边说,一边摇摇头:“听说,那贼死时可惨的很呢,浑身都没一块儿好肉了。”
公子听的淡然。
直到仆人又说:“对了,听说那贼看着还小的很,单看那模样儿,还以为是哪家娇养的小孩儿呢。”
公子心里猛地一咯噔,手里的玉,“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碎了。
这玉本结实的很,先前被那人弄丢坠地时,都没摔碎过。
小厨房里刚好又来了药膳,药膳里头,有药材,是他从未见过的。
公子看着那药膳,莫名的,手都在发抖。
他问:“今儿这药膳,用的是什么药材。”
端着药膳的丫鬟,摇着头,嘴里说着:“不知道。奴婢只知这药材是有人送来的,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公子一定要喝完。”
“老爷也看过这药材了,看完后大喜呢,说公子喝了这药,以后,定会好起来。”
一阵风吹过来。
公子抖着手,接过了药膳。他大口大口咽下那汤药,眼角有泪砸下来。
他没有刨根究底的问这送药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在喝下这药,痊愈后的每一天里,他都待在这院子里,从未踏足过院外。
小院的门,一直开着。
小厨房里也总留着吃的。
那块破碎的玉,又被他黏了起来。
公子翻着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着个杳无音讯的小贼。
那小贼怕打雷,生着张嫩乎乎的包子脸,可爱的紧。
公子想着那小贼,手里的书,就有些翻不动了。
郁结于心了整十年,这次,再没有什么神药能够救公子。
可他那双温柔的眼,却还是死死撑着,不肯闭上。
他要是闭了眼,那小贼回来,没人给他开门,他肯定要鼓起包子脸,瞪着圆眼睛不开心。
悲痛的老爷,俯身去听公子嘴里的呢喃。
良久,老爷转身出去,派了重金,请人去了江西。
三天后,一副早化成白骨的碎骸,被送到公子面前。
雷声轰然而至,雨打窗。
公子伸出手,将骨骸紧拥入怀,苍白的脸上,露出丝笑来。
他低头,眼神温柔至极。仿佛透过这堆冰冷骸骨,又看见那张可爱的嫩包子脸。
打雷声愈发响,公子低低呓语着:“乖,不怕不怕,我在呢。”
这声响震了半夜。
等雷止时,仆人来看,公子拥着骸骨,唇角带笑,浑身都再没有一点儿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