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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盏 童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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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啊..”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悬着腿坐在吧台前高高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杯牛奶,病号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藕粉色的毛毡帽更显得他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姐姐?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余溪回过神轻应了声,神色淡然明显没把来他话放在心上,来这儿的客人多多少少有些执念,听或不听全在余溪一念之间。
这家店名为“走马灯”,二十年前卖的还是汤,味道和桥边人人都认为有七老八十的孟婆捣鼓出来糊糊差不多,也不知道怎么得就被余溪大刀阔斧换了个菜单,酒水饮料各式各样一应俱全。
“这家店什么时候开起来的?”男孩四处张望,装潢精细,不像是支棱起来突然开张的铺子“我来的医院时候它还不在呢。”
“你需要,这家店就为你而来。”余溪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走马灯,灯走马,灯歇马停步。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弥留之际生平所遇所予所求所取,如光掠影置于眼前凝结那一瞬便是人生的走马灯。其实不然,人死前一碗汤,忆前尘,死后一碗汤,盼来生。余溪做的便是这前一碗。店门四通八达贯穿古今,剪纸为轮,以烛嘘之,则车驰马骤,团团不休,静候有缘人。
“姐姐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男孩放下杯子,嘴边挂了圈奶渍。“刚开始的时候,我妈非逮着我带上她一块儿玩,我寻思跟她玩能有什么意思啊,就老撇开她。结果呢,她就揍我,当着我妈的面也敢揍。”思念嵌在回忆的委屈里,汤饮过后,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余溪停下手里的活计端正坐姿,蓄漫杯子里的牛奶,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们还去了一家幼儿园,”他挪了挪接着说道,“她看到我脸色不好,就总把午饭的牛奶留给我。”男孩隔着帽子摸摸自己的头,戴稳帽子。“后来医生说我病了,暂时不能上学。他们开始还骗我,说很快就会好,可我在医院住了很久,久到错过了运动会和秋游,外面的雪下了又消。我就知道,我可能得了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很严重的病。”
“我不怕生病的,真的。”他摇摇头,眼里盈出泪水,“你看,粉色的帽子,她送我的,也不知道在哪看的,之前还说要把自己头发剪了给我。”
“我只是有点想她了,昨天是她的生日,”他从兜里摸出一张自己画的地图,线条歪歪扭扭。“我给她留了宝藏,就藏在公园树洞里。有机会的话姐姐帮我转交吧。”
余溪接过纸片,没有因男孩毫不客气的请求而感到生气。
“要去吗?”柜子里挤出一个圆嘟嘟的生物,盯着男孩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去吧,举手之劳而已。”打开店门,外面的建筑已经从医院变成了居民区,余溪将纸片投到门前信箱里,“今晚去找那个老太婆喝一杯好了。”有些怅然道。
“孟婆?她还很年轻唉!”那团东西缩在余溪肩上小声反驳。
“可她的汤没我煮的好喝。”
“和汤煮成什么样有关系吗?”
“她的桥也没我的灯好看。”
“...不对,劝孟婆往那孩子的汤里掺水这事可不能干啊!”老妖后知后觉。
“我知道。”
“真的?”它深表怀疑。
“这知不知道和去不去做,不是两回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