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落红千里

3、第三章 清冰

　　桑梓萍成为苍天剑的新主之后，便时不时地有人来招惹她。她也不在乎，来一个拾掇一个，心却倦了。她想着默昙把剑交给自己，之后走入黑暗的样子，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本想着要拿着这把剑找个聂鹏让他饱吃一顿苦头，最近她打人成瘾，打完了以后又恶心厌倦得想吐……聂鹏倒是没有来找上她，最后她成功压制了去踢场的愿望，决定找个安静地方呆呆。
　　找打的人慢慢少了，因为她桑梓萍要藏起来一般是不会有人找到，她是天生的躲猫猫高手。那段时间卿绝尘花了很大力气也没能把她翻出来。她常常莫名其妙地不突然不理会某个人，尤其是男人，无聊之下就会去找她的朋友们。她的耳朵不好，听见什么声音都想大发雷霆，不过这到底是耳朵不好呢还是心情不好呢？她理解谢霜了，曾经，她觉得这女人傻得不可理喻，简直像个男人，谁让她背一把那么重的剑，她把太多力气花在那把重剑上。
　　但是现在桑梓萍自己也想找把巨剑来扛扛，要比谢霜那把更沉……或者她可以直接打一把狼牙棒什么的扛着到江湖上晃一圈，把那些找她麻烦的人都敲飞，保证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这个想法给她带来了生命中的又一朵烂桃花。那天她一不做二不休，去找鬼工司徒溟给她打一把狼牙棒，闻名不如一见，她远远地看见那人坐在清冰峡的水边淬剑。她喊了三四声，司徒溟终于回过头来。她一看见那张脸，就觉得这副面容对她而言比卿绝尘的更有吸引力。司徒溟的脸客观来说非常平淡，乏善可陈，他的表情种类非常有限，还都近乎是倒霉相，他看着人的时候显得非常木然，让人下意识地不想被他看着。但在桑梓萍眼里完全是另一回事，她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司徒溟是个大美人儿，卿绝尘和他一比那就是个挎着篮子的小村姑。她可以把她能想到的很多好词儿用来形容司徒溟，她喜欢他的倒霉相，希望他能常常看着她，但是他更多的时候不是淬剑就是顾着炉子——桑梓萍很想变成那口炉子。她这种怪异的审美，用她的朋友们的看法是被卿绝尘缠出来的。好比山珍海味吃顶了，就会想挖点扫帚菜清清口。这观点让桑梓萍大发雷霆，说卿绝尘才是扫帚菜。
　　司徒溟这个人冷面冷心，估计是这么多年让个炉子烤着，练了出来。桑梓萍让他铸个狼牙棒，酬金丰厚，司徒溟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想做他不喜欢的事，然后继续淬他的剑。他的手一会儿被烤着，一会又浸到冰冷的水中，看得桑梓萍心疼不已，很想抓起他的手给他吹吹。但是对着司徒溟她平生第一次感到缚手缚脚，没法为所欲为，这束缚让她痛苦又快乐。司徒溟拒接她的狼牙棒订单，她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觉得非常内疚，她竟然会让这样一个美人铸狼牙棒……桑梓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改了要求，让他随便给她铸把兵器就好，其实她不缺兵器，只想接近这冷冰冰的美人。
　　放下手中半成形的剑，司徒溟看了她两眼，那神情好像他看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块铸剑的材料，他在思考找个什么材质与之匹配。可以想见桑梓萍花了多大力气才从司徒溟那里得到她作为一个人应得的注意力，但是她毕竟成功了，事实证明她还进一步得到了更多。
　　但是这得到却只是增加失去时的痛苦罢了。很多年以后桑梓萍越来越意识到司徒溟就是老天创造出来折磨她的，不管他在不在她身边，也不管他活着还是死去，他都能折磨到她。
　　桑梓萍花了些时间找来一块冰脂，这种材质不需要铸剑炉，也不用淬火，省却很多麻烦，她不想看司徒溟的手再脱几层皮。她的目的达成了，司徒溟给她铸剑，她就在四周游荡，无所事事，自然要搭讪搭讪，显然影响了铸剑师的工作。他想办法把她赶到个不相干的地方去，但他不善言辞，也没有那么多歪心眼，自然总是失败。
　　桑梓萍的损友一号唐门的化学家唐绢儿说，司徒生来就是给小桑骗的。
　　桑梓萍说，绢儿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是看他长时间工作给他转移转移注意力，这叫积极休息。
　　损友二号，江湖赤脚郎中朋季道，人家一个铸剑的又不问世事你也不放过，你忒没谱儿。
　　这回桑梓萍什么也没说，她要有谱还是她吗，真是多操的心。她斜了斜眼睛，表示朋季应该去管他的病人们，而不是在这闲嗑牙。
　　尽管小桑的行为受到一致谴责，但她把她的恶行坚持推行了下去，这种坚持很多年后她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她不止一次想过司徒溟，她到底爱司徒溟那一点，她自己答不上来，只觉得他淡淡的一成不变的神情像毒药一样吸引着她。美好是因为得不到，她这样告诉自己。司徒溟从来没说过爱她，但是她很会自我安慰和欺骗，有时她又觉得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一切都可以慢慢地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