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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总会有人想从他渐渐长成的面貌上揣测他的父亲可能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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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总会有人想从他渐渐长成的面貌上揣测他的父亲可能是谁,可是看不出来。他只像自己那肤白如雪的母亲,有一双深细却浓密的眉毛、一双浓荫下黑深不可探测的枯井般的眼睛。玲珑挺拔的鼻梁和柔细宽长的双唇总是露出缺乏营养的微薄、干涩,无需做什么表情,天然一副憔悴的模样。
只是肤白胜雪。在又浓又干的黑发下他格外地肤白胜雪,坐在暗黑后台的杂乱道具上,他像一朵奇怪地干枯却又保持着盛放姿态的洁白莲花,在散发着丝丝腐臭的沼泽泥潭之上,他洁白胜雪的模样总是令人甫见之下暗吃一惊,甚至感到一丝怪异的害怕。
好像一只怪物每日每夜在吸取来历不明的却又令人疯长不已的养料,可能不干不净,来自泔脚下水,也可能是天降的甘霖与清露,他日益地长得漂亮,甚至,渐渐地和他的母亲也不十分相似了。
他脸上浓黑的更深郁,洁白的更明媚,只是那种苦闷的憔悴气在鼻翼嘴角深含不散,无法驱除,好像洁白的莲子紧紧裹住一根苦涩的芯子;又好像生来带着的一股悲愤,暗自发泄在自己的面貌上,一天天去精雕细琢,却下手狠辣。
从小他就是有什么穿什么,弃置的旧戏服被改改弄弄披在身上,不讲式样也不讲颜色,有时灰黑如土有时艳若杂花。头发也是偶尔谁想到了就给他剪一剪。他的样子向来难辨男女。
三岁时他做祥林嫂的阿毛,坐在戏台上假装剥蚕豆。
“妈妈我剥豆!”“什么豆?”“罗汉--豆!”
一声“罗汉豆”清亮辽远得让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采声四起。
有时他是小丫环有时他是小书僮。在台上跑龙套是他整个童年时代最快乐的玩耍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