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的不轻》青山南

2、朋友

　　江尔思迅速把自己的成绩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抽出本子简单的写了一些数字，轻轻放在了林听白的桌子上。

　　林听白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江尔思收回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他的头发。他确定自己的动作非常轻微，但这位同桌显然察觉到了。

　　林听白缓缓坐起来，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看见桌上的本子随手拿起来看了看。
　　眼神大概扫了一遍，林听白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除去数学，所有的科都接近满分。林听白突然猝不及防的转过头来看着江尔思，嘴角上扬，戏谑的说：“数学，45,56,38？”

　　江尔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自然不及班长大人优秀。”他还特意咬重了“班长大人”这四个字。
　　林听白听罢，笑出了声，故作谦虚道“过奖过奖”。江尔思懒得理他，收回目光，整理自己的东西。

　　看着江尔思生人勿进的气场，林听白倒是觉得这位新同桌有点意思。
　　上课铃声响起，老师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江尔思刚来到这个班级，在陌生的环境里，他习惯性的观察起四周。

　　上课的时候大家听得都还算认真，都在不停地记笔记，整齐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出。他余光看向林听白，他坐的仍然懒懒散散，但目光非常清明，很专注的盯着黑板和PPT，却没有动手写什么。

　　江尔思移开目光，扫视了一周，低下头盯着课本，不禁想起在理科班上课时的样子，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不同的解题方法，又或者提出老师讲题的不足，叽叽喳喳热热闹闹，虽然自己不曾参与其中，但此刻的安静，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但他必须尽快适应一切。

　　正当江尔思好不容易开始专心听进去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白哥走走走，出去透透气！”杜飞大嗓门的朝林听白吆喝着。江尔思皱了皱眉。

　　“听不见，耳朵震聋了。”林听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装什么装，去不去一句话！”杜飞继续大嗓门。

　　“好吧，哪里都需要我。”林听白无奈地站起来，和杜飞勾肩搭背的出去了。显然，他们关系不错。

　　其实课间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同学之间友谊，又或者是班上的小团体，又或者是每一个的性格习惯。江尔思坐在座位上有些无聊的思考着。

　　周围的打闹嬉戏声显得他更加的安静，就像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样，一切都与他无关，遗世独立。他向来这样孤独。

　　林听白回到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这样的他。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精致的雕像一样坐在座位上。

　　他回到自己座位，掏了掏自己的衣兜，拿出一颗水果糖，放在了江尔思的桌子上。
　　江尔思显然有些惊讶，林听白却非常自然的说道：“吃了这个希望你能变得甜一点。”话毕，还装模作样的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pose。

　　江尔思一头黑线，用看傻逼的眼神盯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看了半天，那人却毫无尴尬，甚至还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在林听白不停的散发自己魅力的同时，江尔思终于挤出两个字“谢谢。”
　　林听白随意的摆摆手“不客气，同桌大人。”

　　直到放学，江尔思也没有吃那颗糖，他小心翼翼的把这颗糖装进了书包里。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给他糖。在父亲去世以后，他就再也不记得甜蜜的味道了。

　　江尔思慢慢的走着，去车库取自行车正准备回家。路过操场，却看见一群男生在打篮球，旁边还有一大群女生兴高采烈的叫喊着。他实在不懂有什么好叫喊的。

　　正准备扭头走开，却看见了林听白。他穿着背心和短裤，显然很热，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锁骨流进了衣领。一跳一投间，女生的叫声越发激动。江尔思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的确很迷人，也很帅气。

　　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是活在人群中的人。

　　江尔思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哎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江小姐嘛？”江尔思顿了顿，转头看了看，果然是陆泽那个人渣。
　　“我限你1分钟之内离开我的视线。”江尔思冷冷道，“否则后果你知道。”

　　陆泽不以为意，嘲弄道“怎么，你忘了你恶心的样子了？要不要我给大家开开眼？”

　　江尔思握紧了拳头，强忍怒火。陆泽却继续口不择言“装什么清高，你跟你那个狐狸精妈一样贱，穿着裙子勾引男人，垃圾。”

　　江尔思没出声，瞬间跑上去狠狠的给了陆泽脸上一拳。

　　“你他妈敢打我？”陆泽不可置信。

　　“打的就是你。”江尔思没等他说话，继续一拳打过去，接着，事态的发展就难以控制了。

　　林听白其实一早就看见江尔思了。陆泽是个混子，隔壁班的他倒是听说过，心里还在想陆泽说江尔思的那句话，看见他动起手来，马上冲了上去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林听白看江尔思清瘦而柔弱，没想到这人力气非常大，打架也很猛，林听白在围观群众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开。

　　陆泽躺在地上，摸了摸嘴角的血，吼道“贱人就是贱人，你再怎么装还是那个样子！”

　　江尔思闻言挣扎着要继续冲上去揍他，林听白却把他搂在自己怀里，手放在他头上，温柔的安抚着“没关系没关系不生气了”，然后盯着鼻青脸肿的陆泽，眼神凌厉，语气一变：“滚不滚？”

　　陆泽看见是他，没敢吱声。他自然知道林听白，大名鼎鼎的林市长的独子，并且很不好惹。他狠狠瞪了江尔思一眼，慢慢爬起来走了。

　　“都散了吧，别多嘴。”林听白淡淡对打球的伙伴说了句，“你们先走吧，下回再一起。”，围观群众一哄而散，转眼，四周就只剩下了他和江尔思两个人。

　　林听白盯着江尔思，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有了几处擦伤，皱起眉“你脸上受伤了。”

　　江尔思没有说话，在他怀里气息不稳，有些克制的轻微颤抖着。

　　林听白知道，他在强忍怒火，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江尔思朝校医室走。

　　路上被冷冽的风一吹，江尔思神志清醒了一些。他盯着林听白，心里想着这个人有什么企图。

　　林听白笑了笑，“干嘛盯着我看，帅到你了？”

　　江尔思沉默片刻，声音有些沙哑的问“怎么不问他为什么骂我。”

　　林听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思考片刻道：“神经病骂人还需要理由啊？”

　　江尔思愣了愣，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少年几眼，而后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对，不需要，哈哈哈。”

　　看着他这个反常的样子，林听白有些莫名的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江尔思，那个……其实，有时候说出来会好受一点。我们是朋友啊。”放下手，林听白注视着他。

　　江尔思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神。

　　他不知道怎么去交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样的善意。

　　但他看清了林听白眼底的温柔，也看见了自己的无措。所有掩饰，烟消云散。

　　“陆泽在法律上，应该算我弟弟。”江尔思开了口。

　　林听白没出声。他有些震惊，因为这两个人实在不同，看着永远不会有交集的那种不同。
　　江尔思抬头望了望天，“或许，我母亲也没有爱过我吧。”说完，久久不语。

　　江尔思只记得母亲是怎么执着的要嫁进陆卫军，并且执着的把自己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带进陆家。或许在陆泽看来，自己也是个神经病吧。

　　“你相信爱吗？”林听白问。

　　“我不信。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什么感情都可以无所谓的抛弃。”江尔思心想，就像自己的母亲抛弃自己一样。

　　林听白看着江尔思执拗的眼神，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林听白缓缓道“我母亲在10年前去世的时候，只告诉我要好好爱自己。”他叹了口气“想要得到别人的爱，或许很难，但是爱自己，才会有勇气去爱别人。”

　　江尔思有些触动。他爱自己吗？他爱母亲吗？他爱生活吗？
　　不。

　　他一直活在怨恨里。他恨母亲，恨陆泽，恨陆卫军。他表面上活的风轻云淡，其实他的内心五味杂陈。没有人爱我，所以我不爱所有人。

　　“或许吧。”江尔思淡淡道。他不欲再说这些埋在心里的故事，开口道“你要带我去哪？”

　　“医务室啊，你不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林听白奇怪的问。

　　“不用，小伤，我先回家了。”说罢，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江尔思看着林听白，“班长，我可以申请住宿吗？”

　　“可以啊，填个申请表就行，明天拿给你。”林听白快速的说道。

　　“谢谢。”江尔思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还有，”林听白有些无奈“别叫我班长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
　　江尔思有些出神，我……应该算有一个朋友了吧？江尔思心里琢磨着。

　　“林听白，明天见。”江尔思语气沉沉，不待他回应便转身离去。

　　林听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明天见。”

　　少年的心事，在夜色的掩盖下，清晰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