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弃往事拾王职(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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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私情之休
天堂有思楼船雪，逝随情空。逝随情空，无情不恋只落红
华葛山阳，蓝阴镇。
常在琏璃琅三国边境走动的旅人常常会发这样的感慨：华葛山瘴烟鬼域，璃范江浪恶天险，唯有此二险交界处的蓝阴小镇一年四季繁华太平，歌吹舞扬，最是销金醉梦的乐土。
当夕阳最后一抹霞辉隐入青林，小桥流水在柔和的月光中展现出别样的缠绵暧昧。花街的华灯纷纷亮起，映着河边红云般的枫叶，艳艳靡靡，香风送着雅乐，挑动了夜色中每一缕不安分的神经。
“哟，这位客官，真是稀客稀客啊！快请里面坐，今儿个赶巧，是我们头牌柳香儿姑娘堂演，唱的是第一才子欧阳庭谱曲，花月行林老板填词的东风醉……”老鸨还在叙叙叨叨，所迎的客人早就隔空推开了她走入了大堂之中。
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圣月坛易装逃出的萧昶。
在他记忆中，这应当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弃了河对岸的象姑馆，踏进了妓馆。一进门，浓烈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萧昶强忍着胸口的恶心，硬是挑了个离中央唱台最近的位置坐下。
猱儿们都是好眼色，见来了气宇不凡的主儿，立刻争先恐后地纷纷拥上。你摇绢扇我挥丝帕，结果离那贵主还有三尺地的时候，手中琳琅的职业道具纷纷飞脱散落，身子也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一般，再也近不得半步。
见此情景，猱儿们哪还敢有半点不醒事的举动，不约而同悄然退走，转眼间萧昶身周一丈之内便毫无人气。
不是没见过练家子的，可没见过练家子练到这般境界的，难道他竟是会妖术不成？再瞧他那样儿，哪有半点嫖客的风流，难道只是为了……
猱儿们的妒火立刻随着萧昶目光的走向，对准了唱台上的柳香儿。
柳香儿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管得了她们，光是萧昶那如电如炬的目光就把她全身的胆子都吓得蔫了，嘴唇抖抖索索，自己都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萧昶的眉头越拧越紧。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台上那个蠢货的叽叽歪歪，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身后，老鸨指挥着姑娘们重新各就各位，心里却惦记着那笔没到帐的入场费。可惜，这般强硬的霸王客，能奈他何？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萧昶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这几句歌词，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在哪里听过。照那老鸨的意思，这歌的调子是欧阳编的，可词却是花月行的林老板所做。花月行，一听便知是烟花地，欧阳一向洁身自好，什么时候和哪里的老鸨扯上关系了？
萧昶直觉自己的记忆中似乎少了些什么，而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部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那是石英给他的“魂兮归来”。石英说，服下此药后就能想起那个女子。难道，自己缺失的记忆真的都和那个女子有关？
一想到那个女子，石英的夫人，她惨白的脸色，她眼角的泪，她柔软而带着清香的身体，萧昶的心便骤然间蒸腾起百般滋味，难以言说。更让他心抽痛的，是那些连绵的梦，梦里的女子和石英的夫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
这，是缘吗？还是，劫！谶语的回音在脑海中一遍遍重响，萧昶犹豫着，将药丸取出，放到了嘴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药丸从指尖滑脱，滚入了小河明冥的夜波之中。
萧昶笑了：“天意如此，难违也。女子是我的劫，相识是误，相忘是命。如今我既已将她忘却，可见此劫已度，又何必再重寻烦恼？更何况此女已有了爱她的丈夫，不如让往事随风，彼此太平。”
灯火阑珊中，一袭白衣孤独清冷，踏过河上的石拱桥，向着对岸灯笼高挂的象姑馆走去。
2 家国之责
月堕枝头欢意，从前虚梦高唐，觉来何处放思量？如今不是梦，真个到伊行。
蓝阴为璃国辖属，男风在璃国不若琏国盛行，因此象姑馆也不若上阳那般兴盛林立。剪袖馆在蓝阴镇上一直处于垄断经营。
所谓没有竞争便没有进步，照萧昶看来，这剪袖馆还不及长春院七八年前的服务水准，和庆晖的玲珑堂则更是天壤之遥。好在蓝阴人中好多都是琏璃两国的混血，既有琏国人的匀称体型又有璃国人的阴柔相貌。因此，其间的小倌倒个个都是上品。
老规矩，接过客的不用，非自愿的不收。出乎萧昶的意料，此间货源还算丰富，雏儿中品貌俱佳的，能挑出三四个。
青葱水灵有之，纯俊雅丽有之，柔媚娇袅有之。萧昶心中郁堵，急求舒放，破天荒的一次同招了三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身下的小倌尽皆红云遍染，娇吟若渴，媚眼如丝，微微绽放的粉菊轻颤着，开合着，等待着被充满。
蓄势待发之际，萧昶忽然心中漫起一阵凉寒，毫无激情时该有的混沌迷离，他冷眼看着这处处收放的等待，竟然一下子欲望全消，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这般焚心煎熬，初经人事的小倌们哪里忍得，一个个急不可待地扒了上去，粘嗒嗒地贴在了萧昶的身上。
萧昶顿时浑身如被浊污侵染，胸中恶心潮涌，再也奈不得片刻。他嫌恶地将他们一个个撂开，摔门而去。
大堂中嬉闹狎笑的声音此起彼伏，萧昶看着这些搔首弄姿的兔儿和浪荡不堪的狎客，只觉触目，眉头越蹙越紧，心中愈发不舒坦起来。疑云彷徨而来，虽然他自己多年来一直选最清雅的房间，挑最清爽的少年，可是本质上又和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空前的厌弃感如滚滚浓云将前方的光亮遮蔽。萧昶发觉自己变了，心中如铁的坚持动摇了。过去种种我意逍遥的人生场景历历重现，如今再看，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一个又一个毫无自知的笑话。活了二十多年，他到底得到了什么，想得到什么，或者，能得到什么？他的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爷，最近生意好啊。”
“哪里，每天也不过到了夜里才有这半堂子的客人。方圆百里就我这一家兔儿馆，还这般清冷，璃国生意不好做啊。这要换到了琏国，那还不知道要多热闹。”
角落里，剪袖馆的老板在和一客人唠着生意。萧昶原本待走，却无意间听他们谈到了自己，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是。琏国的生意可是有瑞王爷大力地撑着，听说每家青楼都有御笔的钦定，关税地税尽免，得了王室的支持，哪有不兴荣的道理？”
“是啊，我这几天正筹划着要将这馆儿给迁到琏国去，就是有些舍不得几个老顾客。”
“徐爷，你要迁可好歹过了这阵子再说。我刚从京城回来，透给你个消息，说不定就在这两天咱们璃王要给各处花街一大笔好处。”
“哦？这是为何？”
“我听说，瑞王爷正随琅王的使团赶来咱们璃国，过两天便要召开三国分立以来第一次三王会谈。为了迎接这个三国第一风流人物的到来，咱们大王免不了要好好支持一番风月行业，这可是关系到国家脸面的大事啊。”
徐爷连连点头称是，眼冒金光，仿佛看见了源源不断的银子如潮涌来。
“不过，瑞王爷不是琏国的前摄政王，从来和琅王势不两立，怎么会随琅国的使团而来？”
“诶，这上头的大事，我们老百姓管他作甚。琏琅本是一家，打打和和都是自己人在闹腾。我们只管坐等着趁机捞银子就成！”
“正是正是，此话有理，哈哈哈……”
……
商人的笑在夜空中徘徊，笑声中充满了期待。萧昶直觉脑中的某处突突颤动，抬头望月，阴云渐渐淡开，阴谋渐渐昭然。
他想起了远方明光宫中的王弟，煜儿，那个总是用温和亲切的目光仰视着自己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不是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已成长为气度轩昂的君王。
对自己的逃避责任，他会怎么想？萧昶自嘲一笑，自己在煜儿的心目中那高大兄长的形象大概早已荡然无存了吧。
这次会谈，既是三王会谈，那煜儿应当也会来吧。
萧晟处心积虑制造出个假瑞王，意图很明显，就是针对了煜儿的琏国王座，熬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忍不住了啊。虽然他相信煜儿的英明，但一回想当年那个少年对自己的依赖和全然的信任，总免不了要担心。更何况还牵扯上璃国，殷胤这个老狐狸，从来野心深藏，形势稍变就蠢蠢欲动，也不是什么省事的主儿。
萧昶沉沉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既然假瑞王都要出席，那么他这个真瑞王又如何再能逃避呢？无为了这么多年，该是时候，尽一尽对家对国的责任了。
朗月犹挂在东天，仰首西望，夜幕沉沉，不见星光，等待着月辉西移，等待着朝晖铺染，将其照亮！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弃往事拾王职(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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