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沈烟波

11、第11颗星

　　术后，乔桐桐的脖子、右手臂跟右腿都上了支具固定，麻药劲过了，她在丝丝拉拉的疼痛中悠悠转醒。

　　迷蒙中发现周围围着好多人，还有个谁，一直伸手在她脸前比比划划，这种“挑衅行为”令乔桐桐十分不满，她想挥手把对方赶走，结果一做这个动作才发现，身上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

　　梦游一般的乔桐桐有点慌，下意识喊了声“妈妈”，然后如此难听嘶哑的声音让她登时精神了不少，乔桐桐的第一反应是——WTF我咋了！？

　　“哎！”一直守在右边的唐芸喜极而泣，已经昏睡一夜一天了，总算醒了。

　　“那个谁”的手继续在她眼前比划：“桐桐，看看这是几？”

　　这声音很是熟悉，乔桐桐闭上眼睛，又再次缓缓睁开，刚刚迷迷蒙蒙的画面清晰很多，这才认出，啊，原来“这个谁”是她爸爸。

　　还有顾阿姨，她正站在那里冲自己笑，笑容好温柔好温柔。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眼镜伯伯扒了两下她的眼皮，又用一些工具对她左量右量，捣鼓了好一阵子，然后轻声说道：“这就没有大碍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着她别乱动，骨折点较多，得养一阵子了。”

　　“好，谢谢主任，”唐芸绕过来送老师出门，乔春风感激道：“真是辛苦您了。”

　　眼镜伯伯挥了下手：“瞎见外，都是自家人。”

　　昏昏沉沉的乔桐桐觉得，爸妈都在送客人，她这么有礼貌的小孩儿当然也得起来送送啊，于是在“起来”的动作里，一动不能动，强动就很疼的乔桐桐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骨折点较多”说的就是她……

　　她骨折了？她怎么骨折的？发生了什么事啊？

　　“桐桐，”顾晨舒急忙轻轻按住她：“你想干嘛跟顾阿姨说。”

　　唐芸跟乔春风也赶快折返回来，唐芸摸摸她的额头，眼底还闪着水汽的光泽：“桐桐，对不起，妈妈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妈妈的这种教育行为是非常不对的，妈妈跟你道歉。”

　　乔桐桐眨眨眼，满眼困顿，这个听起来，又不像骨折，倒像骨癌……

　　乔春风也轻轻揉了揉闺女的脸蛋，亦满心愧疚：“桐桐，以后爸爸一定会减少工作多多陪你，带你去玩一切你想玩的。”

　　乔桐桐都快哭了，难道已经晚期了吗？

　　“桐桐呀，”连顾阿姨也开了口：“你要开开心心的，努力克服病痛，过两天祁岳放假就会跟你视频喔。”

　　快吓哭的乔桐桐立即憋了回去，能跟祁岳视频了，爱咋咋地吧。

　　*** *** ***

　　隔天，乔桐桐彻底清醒了，身上的痛感也加剧了很多。

　　怎么受的伤，乔桐桐已经完全没有印象，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她大声吼了彭程，然后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可是好像也没走出多远吧，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的时候人就躺在病床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可见，彭程果然是专门克她的瘟神啊，她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瞅他一眼了。

　　然而很显然，命运这孙子还没打算放过她，彭程此刻就混在她的同学里，跟着一起进了病房。是什么导致乔桐桐一眼就看见他了？是爱吗？不可能。是恨？他不配。是郝晴、陈妤、刘思绮她们几个女生比突兀的瘟神矮了一颗脑袋。

　　乔桐桐的朋友们来看她，唐芸跟乔春风很高兴，热情地招待了这些孩子们。其实这几天已经陆续有很多同学来探望乔桐桐了，但是那时候她还没有醒，同学们担心人多会影响乔桐桐休息，所以由班长和团支书组织，大家分批去医院看望，一次最多去七个人。乔爸乔妈非常惊讶，没想到蹲级包乔桐桐在学校还有这么好的人缘。

　　从清醒到现在，乔桐桐的郁闷程度是史无前例的，这一飞来横祸对她影响巨大，目前的生活能不能自理都是小事，马上就要中考了，最差的情况就是她坐着轮椅去参加考试，没关系，她不嫌丢人，可是到时候手臂如果还没有恢复好的话，她该怎么答卷，一想到这些，乔桐桐就急得想哭。

　　唐芸忙着给孩子们准备水果，郝晴她们七个女孩子在乔桐桐左边坐成一排，看见乔桐桐惨兮兮的样子，大家都很难过。彭程带来了一个漂亮的水果篮，今天这位酷少的打扮委实低调许多——少了标配大墨镜。乔爸接过水果篮子，笑着叮嘱他，下次如果来看桐桐，再买东西的话就不许进病房了，你们都还没有赚钱，能来陪桐桐说说话，就是最珍贵的情谊。

　　这是彭程第一次见到乔桐桐的爸爸，他看的有几分呆了，斯文，儒雅，说话的时候春风和煦，不徐不疾，跟他虎背熊腰、动不动就把他一顿削的爸爸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这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老丈人啊，彭程想。

　　郝晴伸手轻轻握着乔桐桐的左手，细声细气地对她说道：“桐桐，你要是疼的话，就捏我的手，这样疼痛就会转移一部分啦。”

　　陈妤半信半疑：“真的吗郝晴？假的吧？”

　　刘思绮：“让老大试试不就知道啦。”

　　大家很好奇地看向乔桐桐，七嘴八舌地道：“桐桐你快试试看。”

　　直挺挺的乔桐桐便十分配合地捏了捏郝晴的手：“不是吧……好像真的有用哎。”

　　郝晴听了，立即高兴地组织女孩子们都伸出手来相互牵着：“咱们都牵在一起的话，说不定疼痛能更多地转移出来，来，咱们试试看。”

　　可爱的女孩子们立即手牵着手，帮乔桐桐“转移疼痛”。

　　独自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彭程对那个叫郝晴的倡议人简直看不下去，他隐约认出，她就是上次得到那颗完美榴莲的人。彭程撇了下嘴，心说如果早知道她这么二的话，就不把榴莲给她了，真是白瞎了一颗好榴莲。

　　似乎是感受到了被注视的目光，郝晴下意识转头看去彭程的方向，果然发现这位酷酷的彭神彭学长正在看她，郝晴白皙的脸颊倏然涨得通红，她立刻羞赧地转过头来。

　　他是在看我吗？

　　“老大，”陈妤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痛感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你感觉怎么样？有效果吗？”

　　这句彻底把彭程给问乐了，他实在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乔桐桐“恶狠狠”地看向彭程，她还没跟他算账，这人真是没脸皮，她梗着脖子教训他：“彭程，你怎么还能有脸笑，你不觉得对不起我吗？是不是你背后偷袭我害我受伤的？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等我好了一定要把你丢进岚江里去喂王八！”

　　彭程远远地瞅着她，想了想，没敢出声。

　　几个女生偷偷抿嘴笑，唐芸端着一个大大的果盘给孩子们挨个分水果，听到乔桐桐这段话又下意识板起脸来开启教训模式：“乔桐桐，不要胡说八道，要不是彭程及时打电话喊来医生，你跟江原就惨了。”

　　乔桐桐满脑袋问号：“江原？”

　　乔春风认为孩子们有自己的聊天方式，拉着唐芸去病房外面透气。

　　“老大你还不知道吗？”陈妤颇恼火地说道：“是江原跳楼把你砸伤的。”

　　乔桐桐闻言简直吓傻：“跳跳…跳楼？他干嘛要跳楼？”这样说起来，乔桐桐隐隐约约有了点印象，当天自己走着走着，似乎被一个特别大力的东西撞到了，她想象着那个骇人的场面，当下怵的直冒冷汗。

　　郝晴耸了耸肩。

　　刘思绮叹息着开口：“也许是因为那天被批评了吧，我跟他进办公室之后先是被数学老师一顿训，后来数学老师训不动了，就回座位拿块湿毛巾盖着头，说自己血压上来了。然后孙娘娘继续训，那天江原挨的训比我多了去了，所以可能就承受不住了。”

　　痛心疾首的乔桐桐想要摇头以示惋惜，不过脖子没有转动成功，还因为这个大幅度动作导致她疼得龇牙咧嘴，乔桐桐立即握紧郝晴的手“假装疼痛转移了”：“要是因为挨训跳的楼，那可真太蠢了啊，挨训也不能让人少块肉。”她原本还想说“我不仅经常挨训我还经常挨揍呢”，但是考虑到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女生，实在十分没面子就憋了回去。

　　“也可能，”陈妤也蹙起眉头加入分析：“因为看那种杂志的事暴露了，觉得很丢脸吧。”

　　“那就更不值得了，”乔桐桐简直替江原扼腕：“电视剧里还有好多搂抱亲嘴的镜头呢，哪个学生没看到过啊？再说那个杂志估计班里很多男生都看过了。”

　　“谁知道呢，也许不是想自杀也说不定，”郝晴沉思了半天，温温柔柔地说道：“体育馆那个楼只有三层高，如果真的想自杀，应该会找些更高的楼层吧，不过幸好你们两个都没事。”

　　一声不吭的彭酷少又瞥了郝晴一眼，心想，哎哟，还挺有道理的，这位同学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