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偏头疼》地瓜陛下

39、第 39 章

　　斯白受伤了。
　　浅灰色的运动裤腿挽到了膝盖上，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鲜血淋漓，几条血道子从压在伤口上的毛巾下渗出来，顺着小腿朝脚腕的方向蜿蜒流去，簇拥着的裤管上有晕开的红色血迹，看上去着实吓人。
　　小张特别庆幸自己跟着斯白他们出海了，旁边的VJ仍在兢兢业业按照古阙东的指示纪录节目里每一个最真实的画面。他担忧地望着靠在他身边低着头没什么表情的人。怨怼地看向周围的这些工作人员，斯白明明已经很难受了，他们都没有停掉手里的机器意思。
　　焦躁地想要开船的村长大叔再快点，耳边都是快艇前进时带过的呼呼的海风声，伸着头刚要喊话，就被斯白一把拽住了手臂。
　　节目组因为他受伤已经缩短了上午在海上拍摄的计划，决定提前回到陆地，快艇已经全速前进了，没有必要再去说什么。
　　斯白抬起头，鬓角的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软趴趴的贴在皮肤上，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只要多盯着他看上几秒，就会发现他的眉梢在轻轻颤动。
　　“没事的。”
　　反倒是斯白拍了拍小张的手臂，扯着嘴角给了他一个微笑，安抚起小孩儿的情绪。
　　“斯哥……你是不是特别疼啊……不然你掐我的手好了。”
　　斯白腿上那道伤口，横跨整条小腿肚，还被海水打湿过。伤口上撒盐的滋味，小张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何况此时正忍受着刺痛的人，他心疼面前这个不得不忍着疼，不吭一声的人。
　　黑色的摄像机镜头就在不远处，像个幽深的黑洞，静静地注视着他。
　　斯白一直在克制。
　　说不疼是假的。
　　他平淡地扫了小张一眼，拿因为担心自己而眼泪汪汪的小助理没办法，这家伙刚刚大学毕业，明明没比自己小几岁，很多时候傻乎乎的总觉得是个小弟弟。
　　最开始划伤的时候，斯白其实没什么感觉，就见着没过膝盖的海水渐渐泛起了血色，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刚刚滑进海水的时候小腿应该是被锋利的礁石划破了。
　　“还好。”
　　抓住了小张递过来的手，却没有用力，就握在手里，好像这样就能让身边人踏实一些似的。
　　“瞎说，伤口那么长，还流了这么多血……”
　　小张愁眉不展地盯着斯白受伤的小腿，在他耳边嘟嘟囔囔：“秦总让我过来照顾你的，我不光没干什么，还让你受伤了……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啊……这回就算秦总不说话，肇助肯定也要扣我工资了。”
　　闻言，斯白哭笑不得，松了牵着人的手，杵了杵小助理的脑门：“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担心你那几千块钱。”
　　小张撇嘴，可怜巴巴地扒住斯白准备收回的掌心：“斯哥，你这说的就不对了，你比那几千块重要多了，肇助特意嘱咐我，在现场多发路透图给他，就给我发奖金。”
　　你就这么把肇谕给卖了，合适么？
　　无语的望了一眼天空，斯白想要换个姿势，不小心扯动了小腿肌肉，疼得他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嘶了一声。小张收了耍贫嘴的心情，作势要去看斯白伤口，被斯白拦住了。
　　他刚受伤的时候，血水漫了一裤子，看着特别渗人，其实伤口并没有到皮开肉裂的地步，就是最下面的位置礁石扎进去比较深，靠近膝窝的地方基本都是擦伤了。
　　当时录制现场一阵手忙脚乱，出个外景谁都没带着医疗用品，勉为其难的在随行的化妆姐姐箱子里找了条还算干净的毛巾暂时摁住了伤口。
　　斯白自己心里有数，他也是这一艘船上，除了林麓之外，最淡定的人。
　　海风吹散了斯白的头发，额前略长的发飞舞着迷了他的眼睛。斯白没有管，他闭着眼睛闻着海水的潮湿味道，耳边有海鸥低空飞过，海风吹过他汗水浸湿的鬓角，有点凉。
　　“小白。”
　　斯白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唤他名字的人，是林麓，不知什么时候从后排坐到了他身边。
　　“林老师。”
　　斯白跟这人没什么可说的，冷淡地点了点头，借着受伤的由头，也不怕被摄像机拍下来。
　　“对不起啊，小白，都是因为我，害你受伤。”
　　说话间，林麓弯下腰就要去碰斯白的伤处，斯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动了动腿，躲开了。
　　这一动又拉扯到了伤口，呼吸不由地停顿了一下，缓慢地眨了眨眼，才开口讲话：“别这么说林老师，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
　　林麓抿着唇，跟刚刚小张的表情异曲同工：“要不是我笨手笨脚把秦潜送的手链掉了，你就不会下到下面去……”秦潜两个字说得很轻，几乎是含糊带过的，斯白心中暗笑，要不是自己对那人名字敏感，大概也是分辨不出来的，而且眼前这人又是几个意思，明明不可以被麦克风抓捕到那人的名字，偏偏要说出来。
　　说给谁听呢？他么？
　　想着，斯白歪着头笑了，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说脱胎换骨也不为过，本以为这人怕是不会记得他了，现在看来，林麓是认出他的。
　　然而，他又是何德何能，能被林麓放在眼里，不惜在节目里拿出秦潜跟他炫耀。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失血的缘故，斯白有些累了，靠在小张身上不想说话，只是勾着嘴角带着点淡淡的笑意。
　　林麓提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就更不想说了。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面前忽闪着无辜大眼睛的大明星，余光中VJ就在两人斜前方，压下心里泛滥的厌烦，斯白扯了扯嘴角，算是又笑了。
　　“真的没事，林老师。”
　　反倒是镜头外的小张有些愤愤地瞪了林麓一眼，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搞的，大家明明分散在礁石上挖藤壶，他啊的一声说自己的手链掉到礁石缝里了。偏要下到海里去捡，说是重要的人送的绝对不能丢，又说自己皮肤敏感，绝对不能下海。
　　出海的快艇根本就坐不下太多人，除了他和斯白，跟着出来的只有一个VJ，负责开船的村长大叔，还剩下一个负责补妆的化妆师姐姐。
　　旱鸭子小张想替人下去捡，最后被斯白拦下来了，这一行人，只有斯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所在的礁石面积不大，边沿崎岖非常的不规则。当时只有斯白和林麓两个人站在礁石的那一侧，连VJ老师都只能和其他人站在后面干看着。
　　斯白站在礁石的边沿准备下水，林麓站在斯白身后，完全挡住了他们这些站在身后人的视线。他们只看到斯白在下水的那一刻，身形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歪倒在海水里，用手撑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EXM？下不了海，你跟过来干什么啊，以前的那些电视剧在海边的外景都是怎么拍的啊，明知道这么重要还戴出来，是想向斯哥挑衅的啊，秦总没事送这种人手链干什么啊，明明斯白哥人更好，怎么没见他送斯白哥什么东西啊，吝啬鬼啊。
　　别说，小张的耳力也是不错的，他也听出了秦潜的名字。
　　小张内心的嘶吼已经完全偏离的方向，他心里不服气，替斯白打抱不平，整个节目组里，只有斯白是所谓的参演的素人，无权无势的，他不信这受伤的要是顾仲常、林麓和向辰中的任意一个，节目组还能坚持所谓的专业继续拍摄。
　　这不就是欺负人么。
　　心里想着，眼神更加忿忿不平，连斯白都注意到了，随手胡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这是想吃肉了？回去给你煮。”
　　纯良的小孩儿不适合凶狠的眼神，斯白出声哄着，朝船头看去，已经能看到大陆了。
　　斯白被搀回来的时候，顾仲常刚刚把米饭在柴锅里焖上，站在古阙东身边跟对方讨价还价，因为今天是这一期的最后一晚，明天上午他们跟飞行嘉宾一起离开，晚饭打算跟节目组买点肉，给嘉宾做顿大的吃吃。
　　顾仲常正啃着黄瓜怒斥导演是社会主义葛朗台，就见着斯白倚在比他矮半头的小张身上，一步一拐的走了进来。定睛细看，就见这人左腿微微抬着，小腿上系着条杂着血色的浅色毛巾。
　　刚刚调侃人上扬的嘴角，当即就垂了下去，天生含笑的凤眼瞬间没了温度，手里的黄瓜随手掷给古阙东，快步朝人走了过去。
　　斯白无暇去关注身边的事物，因为太他妈疼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如何移动才能不扯到小腿肚，才能不他妈这么疼。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低垂着眼，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小腿，英挺的鼻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小张的身高撑着斯白并不顺手，加上伤的是左腿，两个人走路的姿势非常别扭，斯白走路不得不用上左腿的力气，只是太疼了，左腿受不住吃力，歪倒在小张身上，眼看两个人就要绊倒在一起。
　　顾仲常惊呼一声，上前一步想把人揽下来，就在他伸出手的同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突然从斯白身后出现，转身一把抱住了将要摔倒的人。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自己双肋滑过，两只大手交握停在他背后，把他稳稳地抱住了怀里，这人身上有他家里沐浴液的味道，听到周围有人惊讶地吸气声音，斯白深呼了一口，从抱着他的人的颈窝里抬起头。
　　本应该在海金市上班的男人，正一言不发地低垂着眼睑望着他。斯白用手撑了一下这人的肩膀，分开了些距离，男人也随他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却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你怎么来了？”斯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