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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不是花中偏爱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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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菊大会开始之前,范思辙先行前往北齐,还带着陈雍容托他交给海棠朵朵的书信一起。
纵使家中再怎么不舍,听到范思辙的那一番雄心壮志,也不得不放手让他离开。
孩子长大了,总归要有分别的那一日。
“怎么样?好些了吗?”
范闲调理了一下内息,道:“好多了……之前在悬空庙的时候,真气差点无法平稳,连宫统领都看出来了……”
陈雍容将温热的汤药送到他手边,看他干脆地一饮而尽,这才道:“这次悬空庙的戒备没有院内插手,到了之后还是要小心些。”
范闲摊开手,道:“我就没打算上去,反正有禁军在,轮得着我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官上去赏花吗?”
之前的协律郎和居中郎都是临时的官职,一旦处理完手中的工作便算是卸任,而鉴查院官员没有品级,自然不在赏花行列内,唯一有资格的大概就是鉴查院院长陈萍萍,奈何这位腿脚不便,而悬空庙依山而建,山道狭窄陡峭,不大适合这位院长上去赏花。
陈雍容摇摇头,道:“赏菊大会要着朝服,文官武将都不方便,到时候除了禁军,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应对危险,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除了问责禁军,便是你这个鉴查院提司。”
范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没罪硬罚啊。”
陈雍容虽然也是鉴查院官员,可她赏花的身份是女眷,追责还真追不到她的头上。
陈雍容见他这样有些好笑,道:“奶奶有我照顾,你放心吧。若是太后身体不适,我也提前带着奶奶离席。”
范老夫人作为陛下乳母,虽然丈夫没有爵位,可她自己确实实实在在的一品夫人,这次赏菊大会,太后特意相邀,范老夫人自然是不能拒绝这皇家恩情的,陈雍容则是作为孙媳跟着一同前往,好照顾老人。好在太后也年事已高,悬空庙又位于高处,老人家也没办法坚持全程。
范闲想到宫中那个阴森森的老太太,不由微微蹙眉,道:“到时候我在半山腰等着你们,咱们借口奶奶身体不舒服,直接走人。”
“也好。”
范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隐觉得,这次赏菊大会恐怕不会轻松。
特意将赏菊大会改期,扬言是在等他回京,也不知道他的这位皇帝爹是不是又挖好了什么坑递到了他面前……
赏菊大会当日,范家四口一早便乘车前往悬空庙,一路上倒是有说有笑,眼看着马上要到悬空庙,范闲才独自乘车。
这三品以上可以直达,其余官员就只能绕路前往了,不然按照京都的官员数量,管你是谁,都要堵在路上。范闲自然是舍不得陈雍容陪他一起在路上慢慢晃荡,所以才独自一人乘车,将媳妇儿留给了奶奶和父亲。
没想到刚到路口,就已经有人引导范闲的车驾,对别人都是“三品以上直行,三品以下绕行”,唯独“范闲范大人除外”。
范闲一头雾水,道:“为什么我除外啊?”他一抬头,果然看见陈雍容掀起帘子看他,脸上还带着几分“嘲笑”,范闲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倒是王启年笑呵呵的,道:“这不用堵在路上,还和老夫人一起,多好啊。”
马车停在山道前,范闲扶着奶奶和老爹下车,这才道:“奶奶,爹,你们先和雍容上去,我还有些事情。”
他这借口怎么能骗得过两位长辈,只是二人都不戳穿他,范老夫人却叮嘱道:“你是鉴查院提司,总该上去护好陛下的安危。”
范闲乖乖受教:“奶奶放心,我明白。”说罢,他看向一袭霞色长裙的陈雍容,显然是有话要说。
范建见状咳嗽两声,道:“你们两个快些。”
范闲嘿嘿一笑,揽着陈雍容小声道:“我总觉得今日没那么简单,你们小心些。”
陈雍容点点头,道:“好。”
范闲见她这正经样子,忍不住想捏捏自家雍容的脸,可想着这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调戏自家娘子,也委实有些影响不好,只好牵了牵她的手,温声道:“一会儿见。”
待到这小两口总算腻歪完了,范建这才和陈雍容一同扶着老夫人上山。
悬空庙位于高处,中途也设有凉亭暂时歇脚,陈雍容带着老夫人走走停停,一路上早就被无数人暗中观察。
范闲在京中很有名,陈萍萍在京中也很有名,但陈萍萍的女儿、范闲的夫人,是在出嫁前后才为人所知,平日里时常往来的也只有那位郡主和叶家的小姐,众人都有些稀罕,这位陈家小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雍容自然是早就有所察觉,却也只当看不见,和范建分别之后便接替他的工作,继续扶着范老夫人前往女眷赏花的高楼。
太后早就已经在楼阁中赏花,见范老夫人来了,这才道:“你躲在澹州十几年,终于舍得回京城了?”
范老夫人也从容答道:“总要回来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哼笑了一声,道:“拜见我?是为了参加你那个好孙儿的大婚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扫向陈雍容,显然是不大满意的。
这不满除了对陈雍容的身份,还有对作为私生子却被委以重任的范闲的不快,她心底实在是看不上范闲这个“始乱终弃”的小子,加之范闲“没有规矩”,太后实在不明白皇帝为何这样看重一个乡下来的私生子。
换成别人,对上这位老太后的目光时,必然已经两股战战,而范老夫人多年来什么刀光剑影没有遇上过,面色不变,道:“陛下赐婚,这等恩荣,老身自然也要回京谢恩。”
扶着太后的林婉儿冲着陈雍容眨眨眼,随后指着不远处的菊花道:“太后,你看看,那边的花好像更好看。”
范老夫人瞥了一眼旁边的陈雍容,拍了拍她的手,显然是要她安心。
陈雍容既是臣子、又是晚辈,自然是不能和太后争辩的,也就只有范老夫人能护好她。
悬空庙面积极大,但真正适宜赏花的还是庙中的高楼,这观景楼被划分成了多层,根据官员等级,每层人数不同,越往高处去,每层的人数越少。
官员是这样,官员们的家眷自然也是。
陈雍容原本陪在范老夫人身边,只是老人坐着饮茶用点心,挥了挥手,让她自己去找朋友玩。
陈雍容和林婉儿也有些时候未见,两人走到亭台边,林婉儿这才揶揄着开口道:“听人说你们去了苍山,还卖了库债,看来这‘蜜月’还算不错啊。”
陈雍容因着她的调侃有些无奈又好笑,伸手捏捏她的脸颊,道:“下次把你和大宝也带上,省得你在这里冒酸水。”
林婉儿嘟囔道:“我才没有冒酸水呢……”她看向陈雍容,似乎有些欣慰,道:“看到他待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陈雍容揽着她的手,道:“你啊,不必为我操心,倒是你的身体才最要紧呢。”
提起这个,林婉儿倒是很自信,笑道:“我的身体可是好着呢,今日陪太后一起上楼也不觉得疲累。”
两人正说话间,不远处忽然有黑烟升起,原本还在观景闲谈的女眷们不由惊呼一声,纷纷走到栏槛前,惊慌失措地窃窃私语起来。
太后神情一凛,急忙让人去询问缘由,原来是陛下所在的景阁后面失火了,好在火势很快得以控制,并未危及陛下安危,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心还没有放安稳,众人又远远地看到阁楼内一阵慌乱,太后身边的洪四庠立刻道:“有人刺杀陛下,老奴护送太后移驾。”
太后一惊,想到旁边还有陈雍容这个九品武者,立刻对她道:“陈家的那个,还不快去护卫陛下!”
陈雍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范老夫人,只见她已经点头道:“快去。”
林婉儿也赶忙道:“老夫人这边有我,雍容你放心。”
陈雍容见状自然也不再犹豫,她轻而易举地踩上阁楼扶手,稍一用力便腾身而去。
众人本就惊慌失措,见她竟然就这样直直地跳了出去,一时间也顾不上还有太后在场,纷纷惊呼出声,不明白这小范大人的夫人怎么突然跳楼寻死。
有人大着胆子探身望去,只见那霞色身影犹如一只小鸟一般,在悬崖峭壁间翱翔,轻而易举地飞到了陛下所在之地。
这鉴查院院长已经有了一个九品高手的儿子,难不成这女儿也不是凡人?
陈雍容刚一翻进楼内,便见有个太监靠近皇帝陛下,她快步向前,一脚将对方踹到在地,顺便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她正要将对方提起,却见他嘴边有血迹流出,已经没有了生气,不由一怔,随后急忙对庆帝行礼道:“臣受太后懿旨,前来护驾。洪公公已经护送太后下楼,请陛下放心。”
范闲刚看到那白衣刺客离开,余光瞥见陈雍容已经赶到,那太监已死,这才觉得有一瞬安心。
先救老三是本能,可要是皇帝真出了点什么事,到时候责任全在他,范闲可不想背这么大的锅。更何况这刺客是九品高手,他一人未必能够拦下,可若是有雍容在,自然也就不必担心了。
庆帝已然开口道:“传闻四顾剑有一个弟弟,自幼离家出走……抓住他,朕倒要看看他们兄弟二人是不是痴呆之徒。”
范闲来不及和陈雍容交换一个眼神,闻言只得领命而去。
倒是陈雍容已然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不免有些担心范闲的身体,只是如今陛下遇刺,还是多人犯案,她自然要以皇帝陛下的安全为先。
她看向一旁似乎还心有余悸的三皇子,显然是刚刚死里逃生,还没有缓过劲来。
三皇子和她对上目光,这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大表嫂……”
陈雍容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并非鉴查院官员,又见周围人都看向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随意向外透露的,可刚才情急之下,是领太后的旨意前来……
大皇子刚刚制服了禁卫中的刺客,见状立刻开口道:“陛下不如让雍容也一同前去追击刺客,想必他们两人定然能够将这刺客活捉。”
庆帝还未开口,原本在楼下赏花的范建已经不顾一切冲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开口道:“陛下,您怎么让范闲一个人去追刺客……”他话还没有说完,已经看到了穿着长裙、亭亭玉立的陈雍容,不由僵在了原地,道:“这……”
他自然是想到陈雍容的九品身份,可她现在身着女装,这怎么说得清……要是庆帝一推脱,说是陈雍容犯了欺君之罪……若是平常,他兴许还想着示意陈雍容先悄悄退下,可如今皇帝遇刺,正是需要保护的时候,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庆帝哼笑一声,反问道:“范建,怎么不见你上来先关心朕啊?”
范建亲眼看到范闲从高处一跃而下,心中只有儿子的安危,只随口敷衍了几句,便又关心起范闲来。
庆帝却只是走到观景台前,道:“雍容,你也去,把他们两个带回来。”
陈雍容没想到这位陛下竟然同意了,立刻应声道:“臣遵旨。”
范闲已经受伤,恐怕未必是那个刺客的对手,她早些赶到也能多一份保障。
她速度极快,如一片霞云般飘然直下,只在某点轻踩借力,形如鬼魅,将楼中的大臣们又吓了一跳。
刚才已经瞧见小范大人追击刺客,怎么这个时候又有人下来?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