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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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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便每日想着法子做些时令东西往直庐送。然而这些阁老都难以打动。只有徐阶和李春芳对我有三分笑脸。小心翼翼当值一日,回去路上还得面对杨广忠一腔热情,进了宫又要面对锦娴一番盘问。
杨广忠倒也罢了,这锦娴属实难以处理。据靖妃说连靖妃都被她日日紧盯,对我隔一日便消失一天也颇有微词。如此我和靖妃也不敢有太多交集,只在明面上说话。
我被逼的无法,只好每日主动找锦娴聊杨广忠。把杨广忠和我说的丰功伟绩再同她说一遍。争取在锦娴眼里扮成那仿若深陷仰慕脑中再无其他的单纯少女。她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对杨广忠还颇向往,说有机会带给她见见。
这日在宫中,来喜突然传讯,我约他等锦娴陪靖妃出长安宫才再与他会面。
来喜带来了最好的消息,景王同意了月夜与裕王的事。并许诺待他事成后,给我也许一位良人。我想景王眼中的良人,怕是和我理解的不大相同。我咬了咬牙,对来喜道:“我有属意的人,若将来能嫁于杨驰大人,妾也罢,通房丫头也罢,粗使丫头都好。只愿能伴于杨驰大人。”
来喜也没想到我能这么大胆,听完倒也愣了一愣。我坚定地让他如实转达,他才离去。
想来景王事成不得了,这婚约我必须先要他许下。
自从锦娴入了长安宫,我每次去直庐当值都在天未亮就出门。因为去的过早,倒是免了和杨广忠絮叨。
这日去直庐,仍是张居正自己在案上办公。我照旧不与他言语,只做自己的功夫。
不一会却是高拱来了。高拱平时看人眼高于顶,与人说话都是鼻孔看人,迟到早退也是常事,最近更是不常来直庐。倒不曾想他今天来了,还来的这么早。
高拱进门环顾一周,看我如同屋里一个物件般扫过,就径直走向张居正,先行了一礼。
我倒有些惊讶,这高大学士对徐阶都冷嘲热讽,对张居正竟有些恭敬。
张居正见状忙起身回礼,道了声:“中玄早。”
高拱搭着张居正臂膀道:“叔大可知胡应嘉弹劾李登云一事?”
张居正笑道:“胡应嘉也是个奇才,吏科给事中弹劾工部副部长。最奇的还是竟让他成了。李登云真被陛下勒令休仕了。”
高拱冷笑道:“只怕奇才另有其人,胡应嘉不过是前锋罢了。”
张居正不解道:“何意?”
高拱叹道:“李登云与我有亲,这一弹章怕是杀鸡儆猴,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居正道:“弹章我见了,其中只列举了李登云之事,并无其他。”
高拱似无意往我这瞥了眼道:“胡应嘉与他同乡吧?”
张居正随他看向我,对我道:“你出去吧。”
我往二人处行了礼,便低头出去了。猜测高拱口中这个“他”,大概是徐阶。张居正与徐阶高拱中似乎没有方向,我倒很想知道在这权益之中他是如何左右逢源,人人站队之时他是如何保持中立的。
不一会徐阶与李春芳到了。我站在廊下假装摘院中桃花做饼,趁机偷听直庐里说话。
屋内原本言语声听得不真切,我刚靠近些,就听高拱大声道:“内阁无人便由内阁首辅坐镇,我等都是初来乍到,即便接手内阁,也是一问三不知,去了何用?倒不如在这直庐等徐阁老指派。”
内阁本不在西苑,因那一位久居西苑,内阁成员便也在这西苑直庐落了户,正经内阁那边倒是空无一人。看来此番是要人回内阁当值。
李春芳道:“肃卿,这本是陛下的旨意,我们每人轮流去内阁值班一日便罢了。”
高拱道:“我近日搬家西安门,值班的事就先劳烦几位阁老了。”
屋内一阵沉默,良久张居正道:“中玄既不得空,几位阁老又繁忙,便由我去内阁值班吧。”
李春芳忙笑道:“这里就属你年纪轻些,你去倒是最好的了。”
徐阶一言不发出了屋,我在院中忙行了一礼,他颔首示意免礼,在屋里气的涨红的脸色还未褪尽,仍对我温和一笑。径直往直庐外走去。
此后张居正便不常出现在直庐,大部分时间都在内阁值班。我思索他与我私下的通透,和人前的拘谨面孔,原来他也没那么肆意。
这一日来喜通知我晌午去起居注馆会小杨大人。
我猜应是安陆那边给了同意的消息。不然我二人此时会面多有尴尬。对镜捯饬一番便去了起居注馆。
小杨大人像是已久侯多时。和我互礼一番后,二人都不知所以。
良久小杨大人道:“安陆那边前日已经把人送进裕王府了。”
我本想多问几句月夜的消息,思前想后只挤出了一句“嗯”。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小杨大人先开口,问了句:“姑娘可曾喜欢过谁?”
我迎上少年带着日光和试探的眼睛,狠掐了藏在袖中的手道:“以前没有过。”
“那...”他垂眼轻轻问道:“殿下的安排姑娘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为难姑娘了。”
“并没有。”我道:“是我高攀大人了...我本不配。”
他打断我道:“姑娘这般透彻,我...我也未见过几个女子...姑娘...”他低头道:“姑娘很好...”
我脸上已是滚烫,庆幸他低头没在看我。
“姑娘可想过何时出宫?”他又问我。
我想了想,道:“或是殿下事成那天,或是足岁出宫那天。”
他静静道:“都不是近道。”
我故意道:“大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心中一酸,接着道:“待我出宫之日,大人给我一个安身之地足以。不拘是妾是奴婢。”
“怎会”他上前一步离我很近,我甚至嗅到了他的呼吸。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听他声音自头顶传来。佛偈般笃定。
“我等你。”
我已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过了几时。他从我身旁挪开道:“我等你出宫那天,到时你想做什么都好,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什么。”说完灿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大概笑得像个呆子,以至于他都走了半天我还在廊下望着。
回长安宫时锦娴正到处找我。我见了锦娴和见了杨广忠一般,只觉得心堵。
“你又去哪玩了?过了宫后苑就跟不到你了。”她问道。
我忙陪笑道:“娘娘找我有事吗?”
锦娴道:“娘娘没找你,是我见你晌午用过饭便没了。”
我贴着她道:“今日杨广忠没空,我是想去远远看他一眼的。”
锦娴道:“昨日不才去的西苑?一日不见便坐不住了吗?”
我低头道:“只是不知他心意才这般的,又不敢问他,多半是不会接受。”
锦娴似信似不信,也不询问了。
我想这么下去,我是编不了几日风流故事了。杨广忠那边也是满腔热忱。这两个人现在对我来说都是做多余的功夫。杨广忠好打发,锦娴毕竟是西苑来的。思来想去,对锦娴道:“娘娘午睡该起来,我去给娘娘请安。”
锦娴没阻拦,只意味深长看着我许久。
我见了靖妃,靖妃已坐在梳妆台前,对我道:“在哪疯够了来的?这里不用你,你下去吧。”
我屏退众人,靖妃面露诧异却也没拦着。
时值盛夏,靖妃请了黄锦带杨广忠来长安宫,黄锦一路大汗淋漓,见了靖妃先笑着请了安,杨广忠先望了望站在靖妃身旁的我,又跪了靖妃。
靖妃打量着杨广忠,笑吟吟道:“真是好孩子。以往就觉得你不错,今日细看更好。”
杨广忠憨厚一笑,也不会接话。
我偷瞥站在我身旁的锦娴,见她盯着杨广忠眼睛都直了。便用手在她身后偷戳了一下。她嗔了我一眼。
靖妃又道:“年前幸亏有你,你对我也算忠诚。今日我便圆了你的心思吧。”
杨广忠看向我喜不自胜,我低了头装作看不见。
黄锦立于殿下一侧,笑着对杨广忠道:“还不谢恩!”
杨广忠忙磕头,嘴里谢着娘娘恩典。
靖妃道:“快起来,等成亲那日再拜不迟。”又叹了口气道:“我自知出不去这深宫,倒不希望绊着这些小辈跟我一样。上次那事...你对我忠心耿耿,实在难得。我若只赏你金银,倒是折了你这份恩情,不如遂了你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