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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折 ...

  •   直到靖妃被告发与邹应龙有私通之嫌被幽禁长安宫,我才晓得严世藩的礼物竟是这。
      那一位久居西苑,成日与道士金丹为伴,内宫本就形同虚设。靖妃幽禁与以前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况且只是有嫌疑,又未坐实——也坐实不了。内宫对邹应龙的认知,也只知是他是个人,男人。这私通如此莫须有,那一位怎会信?想是邹应龙弹劾了严嵩,那一位对邹应龙有些许不喜,靖妃跟着吃了挂落,不日便会放了吧。
      我如此想着,直到锦衣卫把守长安宫,我才知这事并不如我预料那么轻描淡写。
      黄锦亲来传旨时,我隐约瞧见锦衣卫中有杨广忠,心中一喜。旨毕黄锦扶起靖妃,礼数仍旧周全,道了声娘娘委屈了。
      靖妃道:“望公公尽快核实。我连那外臣年纪都不知,这罪于我未免耻辱了些。”
      黄锦道:“本也荒谬,但有人亲见玲珑姑娘在会极门与邹应龙来往甚密,言之凿凿,陛下也不得不先做做样子啊。”
      我一惊,靖妃看向我满面狐疑,随后问向黄锦:“此事景王可有牵连?”
      黄锦恭谨道:“未曾。”
      靖妃低头思虑半响道:“这丫头做事,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一向放任奴才们,她贪玩碰了谁我也不悉知。望公公禀明。”
      黄锦应了,答了礼便去了。
      靖妃见他走了,对我道“你过来”。带着我去了寝宫。
      合了门她厉声叫我跪下,问道:“你几时在会极门搭了那邹应龙?”
      我一头雾水,只道我本也没去几次会极门。突想到上次会极门外碰到那个硬要带我回内宫的人。便把当时情形如实告了靖妃。只因实在没有说过什么,连我是哪宫的他都不知,他连名字也未告诉我,难道他是邹应龙?
      靖妃道:“若你只和这人说过话,那他是邹应龙无疑。”
      我茫然不解:“我与他本就偶然,这如何能攀扯出与您私通?”
      靖妃拉起我道:“你莫怪我在黄锦面前与你撇清。此举一要除邹应龙,二要折景王。我幽禁受辱不足道,景王不可受此拖累。”
      我忙道:“奴婢知晓其中厉害。想来这便是严世藩所言的大礼。”
      靖妃道:“他当日既说不屑于你动手,我本以为无甚妨碍,也曾想他是要撼动我与景王,但严氏已然势败,我竟未瞧得起他。严嵩其子甚毒,怪不得人人惧之。”
      我小心道:“那娘娘接下来打算如何?我见锦衣卫中有杨广忠。”
      靖妃喜道:“甚好!你托杨广忠带话来喜,要景王那边速想对策。这罪名莫须有,随便动动手脚便解了。”又道“此事不能放任等待,陛下心思不在这琐碎上,若没人提及不日便忘了我被幽禁。”
      得了令,我便去了院门,在门缝中唤杨广忠。
      如此这般告之杨广忠去哪里找来喜,怎样说话。杨广忠应了,待傍晚换班时便替我跑这一趟。
      来喜传话便是车马迢迢,安陆往返也是半月余。但一个月过去了,安陆那边丝毫没有消息。我屡次托杨广忠去询问来喜,来喜也道未有答复。
      时间已至三个月,景王那边竟是音信全无。我与靖妃在这长安宫中处境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幽禁之初宫中奴才倒还齐全,时间长了一个个倒被各种原因调离了宫。到现在只剩我与靖妃两人。吃食也是愈发难以入口。若不是杨广忠时常接济,我两怕是饿死在这宫里。养尊处优的靖妃瘦的皮包骨,我原本的衣服,到现在已经肥大。想我记事起,就没挨过饿。日前还觉得严世藩报复不过如此,饿的头晕眼花时才了解这份礼物的厚重。
      饥饿中盘算了一下我和靖妃能指望上的人——杨广忠、来喜、小杨大人、景王。这一细算,三个传话的一个拍板的,算完真是更让人绝望。
      靖妃饿的心气全无,最后我两决定让杨广忠去会极门放石头,替我会小杨大人。一日不见便多日等。他不像我可以久侯,散朝若不见,第二日再去。
      我靠着门,交代他与小杨大人说什么。本不该让杨广忠知道的太多,可现下我们确实走投无路。杨广忠十分心疼,对我也可谓穷力尽心。我甚至想,若不是杨广忠这个人在,我这一年多的内宫奔波,毫无收获。
      又是漫长等待的几天,我每日在院中算着时辰,算着节气,只感听天由命过于悲观,任人救赎过于无力。
      终于第六日,杨广忠带来了小杨大人的消息。
      他先在门边塞了几个荤角给我,又称那小杨大人一表人才,说话头头是道。
      我见他半天不入正题,不禁提醒他快说。
      他道:“当官的就是不一样,这厮道是观察了我五天才来与我说话的。这南方蛮子真是能忍!”
      我笑道:“他不多看你几日,怎知你究竟是发呆还是替我找他?”
      他啐了一口道:“直接来问我一句不就结了吗,要硬等这五日最后不也是来问我吗!”
      我没力气与他争辩,便问:“你可把我要说的都和他说了?”
      他道:“一字不差,全说了!”说完他就停住了。
      我心底叹了口气,面上笑道:“我就知道忠哥哥做事一向稳妥。我本多余问这一句。说的定是比我这笨嘴笨舌更明了。”
      他这才接着道:“那人说了,景王现在处境尴尬,不敢有所行动。”他想了想,又道“那人还说了,邹应龙并未被此事牵连,每日该如何还是如何。此事可能只想敲打邹应龙气焰,景王是殃及池鱼,隐匿些日子严嵩的事淡了再设法救娘娘。”
      我呆了呆,这最后一条路,竟断了。
      许久杨广忠打断了我,对我道:“你别心急,有我在饿不着你们。你多等些时日吧。反正横竖这事都与你没关系,没准哪天来个人给你也调离这长安宫呢。你快把那角儿吃了啊。”
      我硬挤着笑回道:“我有你我什么都不怕。我拿回去和靖妃同吃。你也别在这门口待太久了。”
      言毕便转身回了内院。
      心中凉透。竟然一个也指望不上了。亲生母亲以私通幽禁,儿子居然要先避嫌。还得小杨大人口中得知,这景王不知神隐到几时。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荤角,到这步时,能用上的人竟然是个哪里都说不上话的小小锦衣卫。
      既然只剩这一个,那就只用这一个。既然没人救我们,那就自救。
      我把荤角送与靖妃,并一字不差把小杨大人的话转达。靖妃眼中逐渐黯淡,最后一言不发往寝殿走去。
      我望着她缓步的背影,应该带着比我更大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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