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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路遇车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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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路遇车队
很快,车队近了。
何时了抬头看去,眉头蹙起,这队人马有些古怪。
他们人数大约有百余,其中有牵着牲口的,有驾着骡马的,也有人力拉车的,更有背着大包袱徒步的,个个面容憔悴,风尘仆仆。因这条官道不太宽敞,这百余人的队伍就被分割成长长的游龙,有人举了火把,也有人摸黑鱼贯前行。
“阿姊,不似商队呢!”谷逍也看出其中的古怪,低声道。
何时了点头。
这百余人男女老幼都有,穿棉袍的只有其中一半,其余多数衣着褴褛,勉强蔽体而已,没有哪个商队是如此出行的。
他们看着更像是逃难,就像她与谷逍一样。
“阿姊,咱还跟吗?”
“跟!”
说话间,走在前头的骡车已经靠近了两人。
“阿逍,哭!”
谷逍一愣,也只一瞬,立时放声哭起来。
何时了也适时的抹起了眼睛。
果然,走在最前面,驾着一辆骡车的一个男人闻声催停了骡车。
这男人而立之年,嘴角两边蓄着短短的胡须,男人没有下车,他高声问道:“你们可是彭州府的流民?”
“是!俺们是九崖县水萝村的。”谷逍应道。
短须男人了然的点头,又问:“小娃娃阻了行路,还请挪一挪腿脚。”
谷逍欠身让男人看到瘫坐在自己身后的何时了,这才道:“家姊重病行不得路,求老爷救命!”他说着就跪了下来,砰砰磕头。
此时车队里陆续也走出几个男人,似乎出来瞧状况。他们慢慢靠近了,其中赫然就有刚才抢食了他们的男人。
谷逍认得那男人,猛地站了起来。
“是你?”他喊。
“还我的面饼。”他向那男人冲去。
男人有些心虚,抬脚又跑进了队伍。
“阿逍。”何时了喝住了他。
她淡淡向车队看了一眼,转而向短须男人问道:“先生,不知你们去向何方?可否许小女子姐弟搭一程便车?”
短须男人一怔。
他一路向北,路上汇聚了不少流民,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为先生,他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
见那女人瘫坐在地,瘦瘦小小的,她掩面咳嗽,面目在风雪中糊做一团,并看不清楚,可看装束却是一个地道的农妇。曾在大户人家做过工,是以有些见识吧?他心道。
“我们去凉州。”他道。
凉州?
何时了眉头皱起。
谷逍凑近她低声道:“阿姊,那里是边城,离这很远的。”
“姑娘你们要跟着也行,”短须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长长的队伍,继续道:“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流民,也是一路走一路聚来的,只不过我这几辆车已然满了,载不得人,你们姐弟要想跟着,只能自己走!”
短须男人说完扬鞭挥下,骡车继续又缓缓的动起来,火把晃晃悠悠,拉扯着车身长长的残影。
骡车后面跟着几辆牛车还有马车,全部都是货车。间或夹杂几辆人力车,车上不是堆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就是或坐或躺的老弱妇幼。
他们个个步伐沉重,面目凄楚疲惫。
谷逍眼巴巴的看着路过的每一辆车,不停的哀求,得到的不是叹息就是沉默。
他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又落下来。
何时了头更痛了。
慢慢的车马都过去了,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流民。
谷逍哭着蹲坐在地,鼻涕眼泪糊一脸。
何时了却安静的瞪大了眼睛。
“你,过来。”她使出全部的力气突然喊道。
她自认自己声音很大,可是发出来也只是小猫一样。不过,走在人群中的男人还是被她的声音惊的踉跄了一下。
谷逍应声看去,男人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更加快步的往前走。
“是的,就是你,那位借了咱们一块面饼的大哥,请等一等。”眼见男人走的更快了,何时了不得不吼起来:“大哥,咱们姐弟知道你是个好人,求你救命!”
男人猛地顿住了脚。
男人叫孙大虎,也是彭州府九崖县的,不过他家却在柳叶镇,离着水萝村百里地的距离。
同在一个县,且有那块面饼做沟通,百里地的距离也根本也算不得什么距离了。
何时了与孙大虎顺利的攀上了老乡情。
孙大虎老实木讷,若非实在饿得很了,也不会缺德到去抢食一个小娃娃的救命口粮。孙大虎自小就有把子蛮力,如今虽然饿了几天了,但背起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何时了并不在话下,阿遥则被同行的一位高壮妇人热心的接过去了。
夜黑风急雪纷飞,火把照明的能见度很低,车队行进的更是缓慢。
庆幸短须男人是一个老道的行脚商人,对附近的屋舍廊房的位置了若指掌,车队行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在一所破庙前停下来。
“乡亲们,今日路况实在不好,不适合行路。这破庙虽荒了些年头,可前殿及右侧的偏殿都还有顶有门,大伙儿自己找地儿先凑合歇歇,等雪停了再说。”
短须男人对着身后长长的队伍喊完话,就先吆喝着自己的车队进了破庙。
这短须男人姓黄,家里行二,唤作黄仲淮,祖上是贩干货的,今天这十来辆货车自然也都是干货。
他的这批货早一个月前就定好了买家,本来算着往返月余,正好能赶在年前回来,且还能再捎回一批好皮货。谁曾想天说变就变,考虑到环境因素,为了能顺利交货,他不得不提前出门。
此次押货,黄仲淮带了六个伙计,另又在镖局雇了三个惯常用的镖师,十人带了十车货,虽然人数少,可正经算起来,大小也是个商队。
让何时了会错意的是跟在商队后面的流民,这群流民与她一样,基本也都是彭州府奔逃而来。
流民在冬季爆发,且是边城,大概率是兵灾。
彭州府这次自不例外。
彭州府地处大夏西南,与南羌毗邻,虽然是大夏的边陲城镇,但多年一直很安定,这次城破来的很突然。
两个月前,南羌的赫连将军毫无预兆的突然发兵二十万,一夜之间就兵临彭州府城下。
彭州府太尉刘辛大愕。
因南羌积弱日久,且南羌王一直是个安于现状的,两国多年间一直相安无事,大夏也就忽略了彭州府作为边境潜在的危险。
且彭州府的戍边卫军并不是大夏的精锐,多是本府招募的一些府兵。
刘辛为自己的失察和大意懊丧不已。他一方面把府城被围困的消息快马急报上京城,另一方面前后派出三波传令兵去临近的府城求援,同时以一己之身举全城之力势要与彭州府共存亡。
大夏国向来尚文抑武,刘辛作为武将也算得上一名悍将,却不想被亲近之人内部包了饺子,派出去的人马相继被南羌兵截获,城门又在半夜时分被通敌叛国的徐杰偷偷打开。
南羌不费一兵一卒就攻陷了彭州府。
刘辛以身殉国。
徐杰带领手下护卫叛逃南羌,南羌驻兵彭州府,手下兵卫大肆劫掠,仅用两个日夜就彻底把彭州府变作自家后花园。
对于南羌突然的兵袭,大夏的朝堂炸了锅,众朝臣每日吵嚷不休,一晃月余,竟未发兵援救。听说赫连氏已因为此战之功,在新一轮的立储大战中力拔头筹,成功将拥护日久的南羌三皇子推上新君之位。
而谷满仓及谷逍姐弟就是在南羌兵的大肆劫掠下随村人奔逃的。
听谷逍话里行间,姐弟俩的母亲死在去年,父亲死在上个月,而前后一个多月的消磨,真正的谷满仓死在了两日前,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何时了。至于谷满仓的夫家及夫君,谷逍则完全没提及,何时了虽内心疑惑,到底也没有追问。
起初,这批流民大多数都是直奔临近的代郡,但是代郡的太尉是个怂蛋,被南羌的那二十万大军吓破了胆,自彭州城破后,代郡的城门就再没有开过。
越来越的的流民在城楼下聚集又分散。再次奔逃,就四面八方去哪的都有了。
谷满仓身体弱,一直被谷逍一路跪求着蹭车坐,是以姐弟俩去哪里完全是毫无目的的随波逐流。
再说起跟在黄仲淮商队后的这些流民,因为没有路引进不得城,天降飞雪,气温骤降,他们若不想被冻死,就只能先找到落脚的地方,正好在路上遇上心肠颇好的行商黄仲淮,就一路追随了他。
因为黄仲淮带来一个消息。
一个大夏朝堂为彭州府战事吵嚷纷争了月余得的结果。
一个安置流民的新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