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禁》梦入黄粱

1、楔子

　　偌大的清明殿，烛火明晃晃的，照出沈应星孤零零的身影，照出书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烛火不时晃动几下，看得人心烦。沈应星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继续批写奏折。
　　“阿星。”遥远虚空里忽然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沈应星打算落在奏折上的毛笔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一滴墨顺着笔尖落在奏折上晕开来，沈应星的眼睛里渐渐生出一层水雾，深深吸了一口气，堪堪将快要滑落的眼泪逼回去。再也没有要批写奏折的心思，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闭上了眼睛。
　　“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听到动静守在门口的大太监急忙跑来，神色略显慌张。这也怪不得他，这几年陛下性情大变，身边的太监都换了好几个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沈应星一边捏着鼻梁，一边开口询问，语气里尽显疲惫。
　　太监一头雾水，却仍然恭恭敬敬的开回答了天子的问题，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回陛下，今日是七月初三。”
　　“七月初三，七月初三！”沈应星重复了两遍，眼角的泪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跪在书案前的大太监将头埋得更低了。
　　“备马，去顾宅。”
　　冷冷清清的宅子一下子涌入许多人，守门的老管家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的看着身着明黄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进来，既不行礼也不理会。十年了，沈应星每年都会在深夜里造访顾府，公子的生辰，公子的忌日，甚至有时候喝多了都会来。每一次踏入顾府，沈应星无不是带着希望来的，离开时带着些许凄凉。老管家一点都不心疼他，人都没了，现如今又装什么情深义重。
　　“顾明华，你出来见见我啊！”沈应星在花园，他把所有目光所及之处都翻开找过，要不是这片花圃是顾明华最爱的，只怕他真的会掘地三尺。
　　“顾明华，你再不出来我就撕了你的画！”沈应星在书房，拿着顾明华亲手绘的梅花做出一副要撕碎画的样子，到最后终归是下不去手。
　　沈应星闹够了，疯够了，双手抱住膝盖，就做在顾明华的书房前，一言不发，眼睛里死气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应星面前出现一双黒靴。
　　“你说，顾明华是不是不要我了。”
　　老管家的声音传来：“陛下，夜里更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宫吧。”夜里风凉凉的，老管家的声音也是冷冷的。
　　沈应星没有回答他，继续自言自语，“他一定是不要我了，十年了，就连在梦里，他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甚至不给我看他一眼。我都知道错了，他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我。”
　　“陛下，您还不明白吗，您如今就是把顾府夷为平地，公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您不用等下去的。就像公子当年，等不到了索性就放手了。”老管家冰冷的声音里带着难过悲哀，亦有愤懑不甘。
　　“连你也骗我。”沈应星说完，忽然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就算天下所有人都要抛弃我，顾明华都会和我在一起的。”沈应星左手撑在石梯上，右手伸出食指指着老管家，就这么哭得泪流满面，这一次沈应星连自己都骗不过了。
　　顾明华是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