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晚梧桐落》馆央

9、花灯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拉着季桐的手走了一路。

　　直到我停在了一个街市正中卖花灯的小贩处，望着他手中拿着的一方桐花宫灯着迷地开口时，我才注意到季桐那双覆着薄茧，宽而温厚的手竟然一直紧紧地被我拉在手中。

　　我小心翼翼瞄了他几眼，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只神色如常地随着我的视线看向那桐花宫灯。

　　这这这，这要怎么办才好！

　　我的身子顿时僵成了一块木头，放开不是，不放开也不是。

　　放开的话，太突然了，肯定会被这家伙察觉。

　　但是不放的话，只任由这么握下去必定会出事的啊！

　　今日是江桥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这周围尽是些来来往往逛花灯的人群，若是被那些人瞅见我们拉着手，那我本来就够臭的名声已不是更要丢到外婆桥去了？！

　　纠结之余，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季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手上忽然一凉，他的手已离开我的，转而拿起了老板手上的花灯。

　　心脏突地一跳，我赶忙将手一缩，紧紧地篡在了一起。

　　季桐仿佛眼前的一切没发生过，如常问那老板这宫灯的价格，看他那副挺有兴致的模样，似乎也挺喜欢这只刻着桐花模样，外圈还用铜丝缠绕成钿花的宫灯。

　　老板笑眯眯伸出五个指头：“五十文！”

　　“这么贵？！”

　　我紧皱了眉毛，连连摆手。

　　旁边那么多家店的宫灯都只要四十文，怎么偏生这一家就要五十文？

　　这赔本生意不能做！

　　我摇摇头，戳一戳季桐示意换一家店。

　　季桐却望着那泛淡黄色的宫灯颇爱不释手，一边拿在手上打量，一边瞧也不瞧地嘲笑我：“怎么？方才还拉着我的手占便宜呢，现下连一只宫灯都不愿买了么？”

　　“你胡说，谁占你便宜了？！”我使劲瞪他一眼。

　　姓季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气鼓鼓地思量了一阵子，我终于又泄气似的妥协了。

　　这小子现今是翰林院学士，将来说不定就要接替他师傅的职位，成了新一任翰林院监管的。

　　就算不说这么远，退一万步讲，现在大姐二姐均出嫁了，三姐四姐也远在宫中学习女工，家里就剩下我们两个，父亲又最宠他，若是把他得罪了，那我接下来的日子岂不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罢了罢了，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我叹口气，欲掏出钱袋了结了这场“恩怨”，这边老板为了将花灯快些卖出，又多此一举地插话。

　　但他大约悟错了意，说出的话比姓季的还让人糟心：

　　“姑娘拘束什么？今日上元节，姑娘大可大大方方地牵着相公，再来个宫灯，这可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我停下掏钱袋的动作，尴尬一笑：“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只是表兄妹……”

　　说罢我又怼了怼旁边的季桐，示意他快点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谁知他这会儿又如个榆木般，任我如何敲打也不理会了。

　　我忍住怒火，冲着老板微微一笑，付了五十文钱，气呼呼地转头走了。

　　季桐与我完全相反，离开了花灯铺子后，只笑意盈盈地提着那只宫灯，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