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磅礴

7、第 7 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两个人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气浪袭来。

　　雪崩了。

　　林征拉着萧茵向旁边跑去，以求避开雪浪。
　　只是，白色的巨浪，如同排山倒海，瞬间便将二人淹没。
　　气流将二人高高卷起，重重地摔了下去。

　　是幸运也是不幸，二人摔下的地方，有一块巨石，成了二人的天然屏障，但也成了夺命之石。
　　重力加上冲击力，二人重重摔到崖底。
　　摔下去的时候，林征拼命调整姿势，一刹那间，愣是将自己换到了萧茵的下面。

　　耳边依旧是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雪，都是雪，抬眼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皆是冰雪的世界。
　　林征只觉得身后一阵剧痛，一阵暖流。
　　怕是撞到锋利巨石了。

　　林征赶紧掩了口鼻。
　　伸手一摸，万幸，萧茵就在自己身边，或者说，就摔在自己身上。
　　只是，白茫茫一片，全是雪，看来，二人被雪埋住了。
　　时间不会等人，周边的寒冷更不会等人。林征想着，一定要在这些雪冻住之前爬出来。否则，绝无生还机会。

　　林征搂了萧茵，准备起身。
　　她还在昏睡着。
　　这不是个好现象。
　　不能睡，不能睡，必须让她醒来。

　　掐人中，没反应，林征有些心慌。
　　摸摸脑袋，再摸摸脖子，不好，萧茵已经出现失温现象。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让她醒过来。
　　再次用力地掐人中，按压心口，萧茵终于有了回应。

　　“醒了，你醒了，”林征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是在哪儿？”萧茵有气无力，悠悠地问。
　　“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答应我，别睡。”
　　萧茵弱弱地点头，对于林征的话，她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初步辨认了方向，林征必须想办法把身上的雪除掉，打通一条求生之路。
　　身边没有任何工具，身后背的救援包，也不知被摔到了哪里。
　　只能靠两只手了。

　　“跟在我身后”，林征回头对萧茵说，极力掩饰身后伤口发作的疼痛感。
　　顺着旁边的巨石走，深一步浅一步，林征一点点扒开头上的雪，双手渐渐失了感觉。
　　可是，貌似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走了好久也没看到出路，甚至，他们还在雪下，不见天日。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萧茵全身都在抖。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除了白色，萧茵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身体越来越冷。
　　萧茵不怕死，只是，父亲，对不起，又要留下你一个人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神越来越涣散，力气似乎在一点点溜走。
　　林征必须争分夺秒。
　　但萧茵似乎已经冻得没有力气。

　　林征脱下外套，披在萧茵身上。
　　萧茵见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的，林征，你疯了吗。
　　“听话，照我说的做，”林征说得很温柔，却不容拒绝。
　　“你会冻死的”，萧茵摇摇头。
　　“不是总说我是英雄吗，英雄怎么会死，放心。”

　　又走了好久，终于，旁边岩石处，似乎有凸起的可以借力的地方，林征大喜，一边一点点向高处走去，一边伸手抹掉头顶的积雪。
　　“抓紧我，”林征回头对萧茵说。
　　终于，二人从大雪的覆盖中爬了出来。
　　只是，虽然出来，放眼看去，一望无际的白。
　　雪盲了。

　　他们只是脱离了大雪的覆盖，但前路依旧漫漫。
　　二人站在这仅有的立足之地上。
　　前方，或许向前一步，就会再一次跌入深渊。

　　而萧茵，已经冻得面无血色，惨白惨白。
　　林征又脱了上衣，帮萧茵披着，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
　　怕她发现身上的伤口，林征始终不敢背对萧茵。
　　萧茵没有发现，林征身后的白雪，染上了滴滴殷红的血，如绽开的朵朵红莲，红得刺眼，红得摄人心魄。

　　见萧茵依旧在浑身发抖，林征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林征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遗憾吗？遗憾，他还有好多事情，想和萧茵一起去做。
　　他想和她手牵手漫步，想和她一起登门拜访萧叔叔，想成为她的丈夫，想拥有二人的孩子。
　　他想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但是，看来，他做不到了。

　　可是，他一定要救萧茵，就让她带着自己的梦想，活下去吧。
　　对，他必须救她。
　　当他不顾身后的鲜血淋漓，当他不顾极寒把外套取下，他就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
　　他只有一个念头，救她，把她平安地带出去。

　　将萧茵安全带出来，此时的林征已经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的最后一点气也最终泄掉。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他似乎能感觉到生命从自己身上在一点点的流逝。

　　此时的萧茵，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身体像冰一样。牙齿间忍不住相撞，眼神迷离。
　　他更加用力地抱了抱她。
　　“萧茵，醒醒，答应我，活下去。”林征已是牙关发颤，声音发抖。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你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萧茵微微带着哭腔。
　　“活下去，答应我，活下去。”
　　“你说过，等我一毕业，我们就结婚的，我们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你不是要我穿着红裙子，带我泛舟西湖吗？你不是说要带我见父母吗？你不是说我和阿姨长得很像吗？连神情都很像吗？我们可以一起探讨诗词歌赋，你说她一定会喜欢我。我还要带你去见我爸，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你怎么能爽约呢？”萧茵颤着声音说道。

　　“熬过了这么多艰难，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答应我，找一个疼你爱你的人，好好和他过日子，一起享受你们的生活。看想看的风景，做想做的事情。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儿孙满堂。”林征的声音越来越弱。

　　对不起，萧茵，只能保护你到这里了。
　　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相信我，你一定能活着出去，完成我们的梦想，林征在心里对萧茵说道。
　　“活着”，林征用力地挤出这两个字。
　　萧茵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眉毛和睫毛上似乎已经结了冰凌。
　　对，活着，她要活着，林征拼尽了全部的力量，不顾自己的生死，将自己置之死地，也不过是为了她而已。

　　现在，她的身上，带着两个人的希望。
　　她不能任性地只想自己了。

　　林征，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
　　萧茵必须保持热量，保存体力。
　　必须坚持到有人来救自己。
　　或者，必须发出信号，让人来救自己。

　　萧茵摸了摸腰间，小时候为了辟邪，妈妈给她求来了一条红腰带，很长很粗，可以绕着自己的腰转好几圈。这十几年，她一直都带在身边。
　　萧茵抽出腰带，沾了点雪，让它变得更重，用力一抛，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在旁边的树杈上，随风摇曳，这热情的红，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更加夺目。

　　太阳，终于见到了太阳。有些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中逐渐消融。很刺眼，但萧茵却觉得身边更加寒冷。
　　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活着，直到坚持不住的那一刻。
　　萧茵抬头，天地间，人是如此渺小。

　　向死而生。
　　萧茵的头忍不住靠在林征的肩上，很凉，很冰。
　　脑海里如同过电影一般，那是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雪崩发生的时候，救援队刚刚带着林征救过来的牧民大叔走出山口。
　　清点人数，不见了那个柔柔弱弱却坚毅勇敢的女孩。以及那个话不多，却最是成熟稳重的军人。
　　牧民大叔转醒，第一个提起的人便是萧茵，众人不解，他便说了萧茵和他掉落悬崖的事情。
　　众人闻言，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行人又重新出发了。

　　几乎是地毯式搜索。
　　远远望去，似乎有什么红色的东西若隐若现。
　　走近，是一条红色的长带，甚是夺目。

　　“有人，快过来，这边有人。”一个战士大声呼喊着。
　　萧茵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她笑了，林征，你听见了吗？有人来救我们了。
　　可笑着笑着却哭了。

　　救援人员看到了这样一幕。
　　峭壁之上，一旁的老树上挂着一根红色的飘带，随风飘扬。林征左手抓着上面的树枝，尽力不让自己掉下来，右手从身后抱着萧茵。萧茵站在林征怀里，头斜斜地倚靠在林征肩上，身前披着一件军大衣。
　　二人就这样抱着，宛如两座冰雕。
　　远远望去，像一副绝美画面，遗世独立。

　　战士们迅速展开营救。
　　迅速攀上山崖，战士们想要把林征的手拿开，先把萧茵送下来。
　　哪知，林征抱着萧茵的右手，却怎么都掰不动。触手，是与四周的冰雪一样的温度。
　　这是林征最后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