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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再好的感情,都会败给理所当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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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多日,胡娟脸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最终还是留了一些灰黑的印子,但这反正是裴珮的身体,她胡娟是不在乎的。
是时候回去继续坚守工作岗位了。
辞别了三姨妈一家和自己生母,胡娟跟着她爹裴楠一起去皇宫了,马车里,裴楠面目表情地对胡娟道:“一会见到圣上之后,你就说:‘臣女才疏学浅,实在不堪太子司记之重任,请圣上收回成命’。明白了吗?”
胡娟闻言心里就奇了怪了,自己女儿当官了有出息,当爹的不是该高兴么?
黄日天适时发来提醒。
【已知信息:裴珮从小被她爹扔在乡下。从儿童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裴珮对她父亲应该是充满怨恨的,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裴珮应该不希望你对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用通俗的话来概括——怼就完事了。】
……
好叭,胡娟毕竟是来关怀裴珮的,于是她对裴楠道:“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包吃包住,还有医保,多少人都羡慕不来,我凭啥要辞工。”
裴楠闻言怒道:“我怎么有你这样无知的女儿!岂不闻非分之福,无故之获,非造物之钓耳,即人世之机阱。此处着眼不高,鲜不堕彼术中矣。”
胡娟:……
【日日给我翻译一下】
黄日天:【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份内应享受的幸福,无缘无故得到意外之财,即使不是上天故意来诱惑你的钓饵,也必然是人间歹徒来诈骗你的机关陷阱。为人处世如不在这些地方睁大眼睛,是很难逃过歹徒诈术圈套哒。】
……
胡娟把脸一虎,道:“爹,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听不懂你这些文绉绉的话,但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在说圣上在给我下圈套。你说,圣上要知道你在背后这样说他,心里作何感想。”
裴楠:……
忽然就心塞了有木有。
黄日天:【滴~您的关怀值上涨2点。现在是-110点。】
裴楠本来想一巴掌扇过去的,但是转念又想,这都要去见皇上了,孩子脸上一个巴掌印,到时候好说不好听,还是不动手了叭,于是裴楠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不知道皇上要你做太子司记的真正意图?”
胡娟怼道:“皇上说了,要我记录太子的衣食住行,尤其是监督太子的过失,说能不能培养出一代明君的重担就交给我了,怎么地叭?”
裴楠又一次心塞了。
黄日天:【滴~您的关怀值上涨2点。现在是-108点。】
这时候,裴楠心里想的是——其实皇上只不过是因为他亚父开阳侯的缘故,想要把裴珮嫁给太子而已。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独独瞒着两个当事人而已。
此时裴楠倒不好直接说出来,但他是真的不想女儿嫁给太子。
为啥呢?
1、他不是很喜欢太子,原因前面有解释过。
2、他女儿从小在乡下长大,就是个土包子,强行嫁给太子的话,阶层不同,生活习惯不同,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像裴珮这样的,在村里找个人品好的嫁了,还比较能有共同语言,将来他这个做爹的经常贴补他们也不是不行。
他明明是为了这块叉烧着想,谁道这块叉烧竟一点也不理解他的心思。还这样怼他,简直是作孽。
算了,由她去叭,就让她撞的头破血流好了么,反正他已经提醒过她了。唉,这王八造的要是有裴珂一半懂事他就省心了。
胡娟:【果然怼就完事了呀。】
黄日天:【嗯哒,我是不是好棒棒。】
胡娟:【……你好棒棒。】
铁锤:【日日好棒棒(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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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车到了宫里,父女俩见到皇帝,磕头谢恩不提。
皇帝仔细看了一会胡娟,见她脸上的烫伤还有一些灰青的印记,心下不免觉得有些遗憾,心想:【太子啊我的好儿砸,不是爹硬要给你塞一个破了相的丑八怪,实在是——我亚父开阳侯当年还是世子的时候就放了狠话,决不会把他家姓宋的女孩嫁进皇家的。现在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你娶裴阁老家的闺女,这样你就能得到开阳侯的支持,将来我一闭眼去了,也不担心你坐不稳皇位了。】
虽这么想,皇帝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和蔼地对胡娟道:“看你大好了,朕也就放心了,上次之事,朕已经教训过太子了。只怕这孽子衔恨在心,不过你放心,他此番若敢对你无礼,只管告诉朕,朕来教训他。”
胡娟额头一滴汗,心想,上次你把他打了,我的关怀值狂掉一百多点,差点被烫瞎了,我以后要是再乱告状,我是孙子!她跪地磕头道:“太子是一国储君,未来天下万民众望所归,臣女对太子督促乃是为了将来天下万民的福祉,臣女万不敢计较太子对臣女的态度。”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命人领胡娟下去了,望着她瘦弱的背影,皇上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丑八怪乡巴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心,起码她刚才说出的那一番话,还算得体。
回到自己的宿舍,胡娟换上了女官的衣服。
再次带小陈去了东宫。
走到承恩殿门外,胡娟听见里面太子在和他的伴读夏澍说话,受过上次烫脸教训的胡娟这时候多长了一个心眼,知道太子是自己要关怀的对象,于是她挥手制止了要通传的小太监,悄悄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昨日礼部在朝会上进言,要楚王大婚,早回封地,过半的言官都出言附和,就内阁那五个老不死的一声不吭。】
说话这人是太子,语气是气急败坏的。
夏澍不疾不徐地劝谏太子说:【阁老们不同意也未必就是在针对太子,贵妃是鞑靼送来和亲的公主,楚王只有一半汉人的血统,阁老们再糊涂,也不可能拥立楚王。楚王没有外戚,唯一的依仗是关外的鞑靼,可鞑靼总不至于为了个和亲公主的遗孤来犯我大梁。楚王现在朝中,无枝可依,阁老们这时候落井下石,岂不是显得他们没有宽厚之怀。】
胡娟听明白了,太子非常不喜欢他四弟楚王。恨不得人家早点大婚,回到封地。心里不觉有些同情太子,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死在他四弟手里呢。
太子听完夏澍的劝谏,冷哼一声道:“其他几个就罢了,裴阁老可是一门心思为楚王打算的,当年父皇指派他为太子太傅,他三度上书推拒,孤听人说,他当年请过旨,要给老四做开蒙老师。”
胡娟:……
真没想到裴阁老也被男主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铁锤:【李焱不愧是男主啊。】
黄日天:【我最讨厌这样的,凭什么人人都喜欢他。】
胡娟:【日日说得对!】
听到这里,胡娟伸手推开大殿的门,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太子看见胡娟,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尼玛,她怎么又来了!
其实胡娟看到太子的那一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是她只是身体微微一晃动,终究还是站稳了脚跟,她对站立一旁的夏澍道:“鹤卿你回避一下叭,我有话要单独跟太子说。”
夏澍见她喊自己的表字,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明明只见过两次,她竟对自己喊得如此亲热。按他夏大公子往日的心性,对女子这样明目张胆的示好是极其不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胡娟这样的亲昵,竟让他心头微微漾起异样的波澜……
夏澍哪里知道,其实胡娟只是听太子叫他鹤卿,以为他姓鹤名卿……
夏澍离开后,胡娟站在原地,对太子说:“殿下,刚才无意间听到你和鹤卿的对话,在此先向您道歉。”
小陈:我们家司记姑姑真牛逼!偷听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成是无意间听见,牛逼!
太子闻言小脸一白,外强中干地道:“听见就听见,孤还怕了你不成?有本事再去父皇那告状呀。”
黄日天:【滴~关怀值下降2点,您现在的关怀值是-110点。根据现有情况,我们建议您改变一下交流方式。】
胡娟:= =|||
胡娟闻言命小陈退下,待屋中只剩下她与太子二人,她方才道:“我不会再去陛下那告您的状了。”
太子闻言朝胡娟投去惊愕的目光,心道这个恶毒的女人又憋什么坏招呢?我须得好好防备。
胡娟见此了然道:“不管您信不信,我都不会再去陛下那告状了。因为刚才我在门外听见您和鹤卿说的话,忽然觉得,其实您和陛下间所有的误会都是因为缺乏沟通所导致的,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先和您好好沟通,也希望您不要紧闭心扉,阻隔我们沟通的途径。”
个贱婢好大的胆子,还想我跟你个乡巴佬敞开心扉,你得夺大脸啊。
这要搁以前,太子这话直接就吼出来了,但上次在皇上那吃的那顿杠子肉实在刻骨铭心,他短时间内可真不敢随便对面前这个乡巴佬乱叫了。
胡娟哪里知道太子心里所想,只继续道:“太子殿下,你知不知道,世上再真挚的感情,都会败给理所当然。”
“什么?”
太子显然被胡娟的话给整懵了。
胡娟继续道:“上帝在每个人降生的时候,都赐予了他珍贵的礼物。可是愚蠢的人类,总是在拥有之后,就肆无忌惮地挥霍。譬如说,我的父亲,您的太傅,裴阁老。他就是这样一个随意挥霍的人,他以为,他是我的父亲,给了我生命,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我要感恩,要对他言听计从。孩子是上帝对他的恩赐,但是他不懂得珍惜,他把我扔在乡下,他以为,即便我在乡下吃了许多苦,还是要对他感恩。这就是我说的,‘理所当然’……”
胡娟说完,看了一眼太子,似乎想看看这个憋犊子还可教不可教。
太子也看了一眼胡娟,带着一丝防备的神情道:“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胡娟点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笑容,继续道:“裴阁老不知道,他与我的父女之情,早已败给了理所当然。正因为我与裴阁老早已没有父女之情,所以太子您不用担心,我会把您在背后诋毁裴阁老的话告诉陛下或者裴阁老。但接下来,我想劝劝太子,如果您还珍惜您与陛下的父子之情,就请警惕,不要败给了‘理所当然’……”
太子闻言神情变得阴晴不定,他咬着牙道:“什么意思?”
胡娟解释道:“太子觉得,自己是陛下的亲儿子,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陛下一定要疼爱自己;而陛下觉得,太子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儿子一定会体谅父亲。双方一旦都有了‘理所当然’的心思,便不再会因为对方为自己的付出而感动,因为你们彼此,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对方对自己的好,渐渐无动于衷,甚至会觉得无趣和厌倦,也忘记了感恩上帝恩赐给你们的真挚感情。”
太子闻言气的不行,心道这个乡巴佬居然说自己想得到父皇的疼爱,他堂堂一国储君,难道没有尊严的么?妈的,他一定要弄死这个乡巴佬!!
可那句“你这个大胆贱婢,竟以为孤是为了与楚王争夺父皇宠爱么?谁给你的胆子这样侮辱孤?”不知为何,竟哽咽在了喉咙里,被理智,憎恨,厌恶,和最后一点无足轻重的自尊所湮没。
甚至于,胡娟还在继续滔滔不绝:“所以,我想跟太子殿下说,如果您不想自己与陛下的关系,沦落到我和裴阁老那样,形同陌路,甚至终将反目成仇。就请收起那份理所当然的心,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量。”
看着太子气到煞白的脸,胡娟惴惴不安地问黄日天【怎么样,关怀值涨回来了么?】
黄日天:【关怀值一天只能查询三次,今日已达上限,请明日再来查询。】
胡娟:……
说得多,错的多,还是早点走叭,临走前,胡娟不甘心地回头补了一句:“殿下,太子司记这个官职是陛下给的,臣女不敢随意请辞,但请殿下放心,日后臣女会用行动证明给殿下看,从今日起,臣女绝不会再向陛下告状,在东宫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都会埋藏在臣女心中,带进坟墓。”
走出殿外,下了台阶,看见站在外面的夏澍,胡娟走上前道:“我从今日起站在外面当值了,你进去叭。”
夏澍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有点犹豫地问胡娟:“裴姑娘可有表字?”
胡娟:……???
……表字,不是古代人才有的吗?
胡娟摇摇头,道:“无字。”
夏澍闻言心头一喜,睁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略有些期待地道:“既然无字,我斗胆赠裴姑娘一字,莫若‘云岫’二字极妙。”
胡娟闻言心想,什么玩意,才见两面就取名字,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但胡娟这么心思缜密,智计过人的精神病患怎么会把内心想法表露在脸上呢?她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多谢鹤卿。”
夏澍闻言,腼腆一笑,方才回了太子处。
夏澍走后,胡娟在群里问。
【云岫是啥玩意?】
铁锤:【这两个字,出自东晋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云无心以出岫。意思是,天上的白云无意间从峰峦中飘出来。】
……
胡娟:【那他给我取这个字是啥意思呢?】
黄日天:【已知信息1、太子和夏澍非常讨厌你;已知信息2、《归去来兮辞》是劝人辞官回家的一篇文章。得出分析:有大概率对方在讽刺你,叫你赶紧辞职滚回老家……】
胡娟:【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