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戈》咱是棠梨

47、顺利继位

　　刘敏看得出微生莲的目的恐怕只有借兴国的身份去报仇，也不多言。只是心里暗自嘲讽，竟然真的比不过一个元国罪臣之女。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微生莲也就借此机会挑明：“我为了保全自己而应允周生大帝将周生黎送上皇位，可见大帝心中早有定论。奈何顾及全局这才不愿明说，也是想误导了于家，一并铲除。”
　　“陛下竟然将此重任委托女子？”刘敏有些怀疑。
　　“女子虽说力小，却是不得不防的强敌。”微生莲看得透彻，“兴国大局难料，大帝也是剑走偏锋罢了，你真以为只有我一人被委以重任吗？”
　　“陛下将后宫内宅之事交给你来妥善？”刘敏恍然大悟，这才是周生大帝的好计谋。
　　其实微生莲没说，这重任虽然看似能换来荣华富贵一生，但并无人知晓未来之事，一切也全凭运气。她转过身：“娘娘或许可以早做准备，如今已经与太后于妃撕破脸，何不拉拢他人来扩充自己。”
　　刘敏听明白，她也在想这件事。微生莲的话她一向觉得有道理，而如今的下一步的确是该盘算，若是能够拉拢皇后，那太子必定站稳后宫，皇后虽然常年在宫中蜗居，但是周生大帝也给了她皇后的权利与荣耀，在后宫或是前朝都是说得上话的。
　　而现下微生莲说完也就回了自己宫里，谁料周生黎今日倒是舍得回来了。
　　“听说你去太后那里将太子妃救回来了。”周生黎亲自沏茶。他面色憔悴，明显是劳累伤神了。
　　“怎么能说救，不过是想要娘娘早日归来做主罢了。”微生莲浅笑。
　　周生黎多日未见微生莲，如今盯着她那春雪一般姣好的容颜，似是往日疲倦不再，只剩下片刻心下安宁：“莲儿其实早就计划好了吧？”
　　微生莲微顿，这一声“莲儿”倒是有很久没听过了。她抬起清澈明亮的双眸，看向周生黎那探究的神色。她忽然想起周生黎要与自己做知己的话：“太子殿下当真要与我做知己。”
　　“我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扳倒于家，你又是怎样想法？”周生黎问。
　　“太子殿下足智多谋，我只要应和太子的主意便好。”微生莲将身边放着的锦盒打开，其中躺着她这些天缝制的一只荷包，上面绣着的竟然是一条真龙盘旋祥云之中，栩栩如生，“太子殿下不日便能够用得上，就当是知己送礼。”
　　周生黎心中何等欣喜，这是默认了他做了她的知己。周生黎眉眼见笑：“我不日便要借出征毁掉于家，若是我西征，还要麻烦侧妃扫清余力。”
　　“没想到殿下这样勇敢果决，竟是委托我一个女子来扫清余力。”微生莲说。
　　“这是我太子令牌，你可借我的名义清理了这后顾之忧。”周生黎将自己的金色令牌递给微生莲，“我西征怕是要一年半载，若是遇到难事便入宫去父皇身边侍疾或是能有所启发。”这是明言了周生大帝在幕后主使的意思。
　　微生莲会意，接过令牌后却转移了话题：“殿下出征前或是要清点一下身边的各类人物，若是鱼目混珠了，岂不是难看。”她将荷包亲手递给周生黎，之后又是恢复原本常态，坐在那里不语。
　　周生黎看着微生莲那清冷的模样，如今也是习惯了：“若是我得胜归来收复西滨，必然会有好消息。”他指的是琉璃灯的事情，他可从没忘记过微生莲的诉求，这也是停留在自己身边她唯一的理由。
　　入夜，周生黎在去太子妃宫殿的路上再次停留，又是想要抬头看月亮，却只是看见了那透着些许光亮的月云。他叹息，身边的李末当然是明白的。周生黎摇摇头，继续走：“改天应当是建一个观月台。”
　　“是。”李末应和。

　　果真在半月之后，周生黎言明出征之意，也是拿到了圣旨。众目睽睽之下，那于家的于老没说话，竟是手底下干事情的一个于家小叔插了嘴，没等于老阻止，那人就被冠上了谋逆的罪名。这还得了？于老怕要引火上身，便是搬出了于家的丰功伟绩来镇压这朝中疑心的臣子，而周生黎费尽心思找到的四皇子豢养暗卫的地方，正是微生莲曾安排过的人的庄子。这可好，那人被周生黎收买直接将庄子卖给了于家的一个外戚，又给了于家与四皇子勾结的罪名。于老自然不是吃素的，当庭就有了要与周生黎决斗的心思，可他却是没能玩过周生大帝。这是周生大帝的局，他本是如此疑心不假，可久而久之，再加上于娇回府，周生黎百般作为，以及太后与于妃的态度，他竟是相信了大帝病入膏肓的事情。于老算计一生的功名利禄，竟是被周生黎这样摆上了明面摧毁。
　　一不做二不休，于老自然是从周生黎态度中猜到了于家中计，便是叫人暗中呼应了四皇子，打算直接篡夺皇位。周生大帝这些年重用于家，身边的人也有不少于家眼线，即便是周生大帝百般提防也是挡不住于家刻意谋害。果不其然四皇子周生方豢养的暗卫与于家的私兵一同围住宫闱，打算彻底血洗皇城。而后宫中于妃刚有打算，竟是被皇后直接带到太后面前背负了谋害大帝的罪名，于家狼子野心终于是见了天日。四皇子周生方带兵围住大殿想要拿下周生黎，可却是忽略了大帝自己的御前护卫和罗家等太子一帮的臣子早早做了准备。
　　血洗皇城，厮杀到昏天黑地。也不知是多久，周生黎手中的宝剑上就好似被鲜血冲洗一般，全身的白衣早已变成血衣，眼中的狠戾是他面前的周生方从未见过的。两个兄弟四目相对，一个狠戾一个奸猾，都是彼此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周生黎挥剑砍向自己的兄弟，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眼前周生方朝自己挥来的剑。电光火石流离在交汇中，这一丝温度没有的皇城脚下，青苔映着血流成河，生机与灭亡交织的青石板上，那万丈光芒的宝剑划过发出铮鸣，当真遍体生寒。
　　在夜色中开始，便要在夜色中落幕。月色下格外惨白的脸颊上，终于是滑落一滴热泪。
　　周生黎蹲在地上，手中宝剑落地，狠狠插入了周生方的心口。死死盯着他的周生方终于是毫不悔改地狂笑着死去。之后，便是宫里遍地狼藉在恐怖的月色下来回忙碌。
　　“太子殿下——”带头的安为成与罗家人朝着一身血腥的周生黎下跪。
　　风中凌乱的发丝在脸上黏腻，嘴角忽然一个微笑：“本宫，才是太子。”
　　“殿下万岁万万岁！”

　　次日的安宁仿佛是宫中从未见过的，皇城哪里还有那一片狼藉的惨状，只剩下空气中飘着的血味儿还记着昨日的悲伤。后宫于妃昨日是自尽而亡，前朝于家一党，四皇子一派全部被太子殿下除以谋反之罪。
　　“明日便要出征西滨了吧？”床榻上，周生大帝面色尚好，坐在那里悠然自得。
　　“是。”周生黎在一旁坐着，“儿臣这一去，恐怕是一年左右。”
　　“安排好了？”周生大帝笑，“待你归来这兴国便是迎来新日啊。”
　　这样的感慨，周生黎如今听了竟也是有勇气面对了：“若是父皇首肯，儿臣无话可说。”
　　“万事小心。”
　　宫中如此，太子宫中更是络绎不绝收来各样请帖，微生莲与刘敏一个个过目，不禁感叹这些朝臣倒是手脚麻利。于娇是彻底在于家被禁足其中，于家上下男丁流放，只剩下女眷中有太子的侍妾于娇才勉强不被发配为奴。
　　好消息也是不少，罗青吟这日匆匆赶来见到刘敏与微生莲便喜气洋洋：“妹妹恭贺姐姐了。”
　　是了，刘敏身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况此次在太子出征前竟是被太医查验出身孕。这怕就是周生黎登基第一子，是兴国的嫡长子。刘敏一笑，边上的微生莲也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几日便不好打扰娘娘，这些请帖也就回绝了吧。”微生莲看着手中的请帖说道。
　　“那便是麻烦两位妹妹应付了。”刘敏自己也是相当注意这一胎，若是一举封为太子，未来便可无忧。
　　罗青吟看向微生莲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等到离开太子妃宫殿，便赶上微生莲的脚步：“娘娘心里倒是没有缔结。”
　　微生莲转头，看着罗青吟这一脸的关切，便浅笑：“本就无心于此，太子妃有孕应当欣喜才是，何来缔结？”她哪里不明白，只是心中的确不觉得有什么。
　　“娘娘备受宠爱本以为有封后的可能，如今看来倒是不能了。”罗青吟在微生莲身边待了这样久，其实一直希望能够是微生莲这样的人成为皇后。
　　“我本无心于此，不必忧心。”微生莲轻描淡写。

　　此时在北疆的微生遥与厉盛源早已跟随蚩木族人找寻到了琉璃花。此物珍贵，却还得等上一年之久才可能炼制成琉璃灯配件。微生遥与蚩木族人畅聊，得知这琉璃灯当年正是先帝的主意，而这手艺竟也是先帝传授。
　　“这也太玄妙了。”厉盛源坐在篝火旁边，嘴里啃着大块肉骨头。
　　微生遥与厉盛源皆是身穿兽皮大氅，头戴蚩木族的帽子，样子颇为滑稽。但这近一年以来在蚩木的地区来回徘徊倒是得知不少奇闻异事。微生遥笑：“此事恐怕也就你我二人知晓了，回了京城可别多嘴。”
　　“自然。”厉盛源嘟囔，“要回得去才好。”
　　这倒是不假。二人在北疆已经一年有余，京中却迟迟没有消息，就连莫倾顾的书信也是有半年未来。微生遥心中惦念着远在京城的莫倾顾，而京中的莫倾顾何尝不是如此。
　　京中已是又一年始已，宫中传出刘帝忽然生了大病，人心惶惶，各个派别都心怀鬼胎。像是都知道刘帝要死了一般，莫倾顾这一日刚到镇宝祭堂准备觐见，谁知刘羌派人来请，说是这觐见大可不去，刘帝已经卧床不起三日，太医都无能为力。
　　莫倾顾狐疑：“当真吗？”他谨慎是有道理的，刘帝向来提防所有人，即便是皇后也压根没有亲密无间。刘帝此次大病却不见左相行动，实在奇怪。莫倾顾知道刘羌是起了心思，可现在情势看似有利，并不知前因后果。
　　“若是能一举成功——”刘羌在酒楼喝着酒，笑眯眯，可见心情大好。这许久以来的隐忍，如今若是能够了结了，岂不是快活。
　　而莫倾顾却是处处生疑：“可刘帝此次大病不起，左相并未做什么。”
　　“莫兄，你太过多疑。”刘羌已有醉意。
　　“殿下隐忍许久，为何不肯再忍一会。”莫倾顾说。他是无心喝酒的，如今刘帝生病京城被封，书信送不出去让他百般焦虑，右相归乡带走了彭幼公子，如今京城只有他一人。迷茫无助在心底生根，莫倾顾害怕了，他不得不承认，在微生遥与厉盛源都不在的时候，他心底的慌张足以动摇他的决心。如今说什么报仇雪恨实在太早，刘帝即便是病倒，他依旧束手无策。
　　“若是我成功了，那莫兄想要做什么，自然也就无碍了。”刘羌看着莫倾顾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讪笑。
　　莫倾顾低下头。若是刘羌谋反成功，北司南苑的冤案自然了结，他也就——他抬起头看着刘羌沉迷在这酒楼的灯红柳绿中，实在无奈。

　　回到自己府中，莫倾顾也在夜风中醒了酒意，看着那梨树，不禁去想，若是微生遥是这样的处境，又会做些什么？微生遥是那样聪慧谨慎且懂得把握时机的人，或许并不会走这样危险的路吧。莫倾顾眼角湿润了，他真的思念着微生遥，思念的是他这个人。
　　“大人，您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觐见。”
　　莫倾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而北疆的厉盛源与微生遥却是想着为何京中毫无消息。这天才知晓，刘帝病倒。
　　“这——究竟怎么回事？”厉盛源问。
　　彭将军说：“似乎连太医都无法治愈，想来是命不久矣。”
　　“左相有何动静？”微生遥问。在北疆的这一年，彭将军早已成为自己人，对于左相也是颇为关注。
　　“似乎并无动作。”彭将军说。
　　“刘帝此次大病实在蹊跷。”微生遥说。
　　几个人凑在一起想，也觉得实在奇怪。但是这京中封锁全部消息实在不像是皇帝生病——
　　“谋反。”微生遥说。他紧皱眉头，心里打起鼓来。
　　这一句算是点醒了所有人。这刘帝生病看似是为了治病将京城封锁，实际上完全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抓住谋逆乱党。微生遥心里就一直盘旋着刘羌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百依百顺的王爷，但莫倾顾先前与他走得近，这种人莫倾顾怎会深交？那就说明刘羌本质并非顺从之人。
　　“若是此时谋反，必然诛灭。”微生遥说。
　　厉盛源抱着自己胳膊：“天啊，莫不是刘帝假意生病，就是为了引出这些人？”
　　彭将军也有些焦虑：“若是如此，那京中的百姓该如何？京城里打仗可不是儿戏。”
　　“若是刘帝以此为由，剿灭逆反刘帝纲政的党羽——”厉盛源幡然醒悟。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不为？刘帝好深的心思，这可如何是好。
　　“我镇宝祭堂首当其冲，刘帝想要趁机污蔑轻而易举。”微生遥担心自己走了便会出事，果不其然。这刘帝怕是连让他回去恐怕都不会了，而莫倾顾只身一人凶多吉少。
　　微生遥忽然起身，厉盛源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回京。”微生遥坚定。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厉盛源说，“现在这捉拿乱党的局势，你还没有圣旨就私自回京，是不是太过武断？”
　　“若是只有莫倾顾一人在京中，实在太过危险。”微生遥说。
　　“难道你回去了就不危险了吗？”厉盛源也起身，他是想要拦住微生遥。他还从未见过微生遥这样冲动。
　　彭将军开口：“微生大人还是三思吧，京城必然是回不去的。”
　　“若是你回去了，刘帝正好直接污蔑你回京参与谋逆，你不是拖莫兄下水吗？”厉盛源着急。
　　微生遥低垂着眼眸：“可——”
　　“若是莫兄，想必也不会愿意你回去。”厉盛源劝解，“这样的时候，还是分作两地为好。”
　　“我知道了。”微生遥心中自然是以大局为重，而京中的莫倾顾也未必没有脱身之法。
　　“但是这刘帝为何忽然设局要将这南平王拿下？一直以来相安无事怎会忽然动了贼心？”厉盛源不解。明明刘羌一直隐忍至今，刘帝却是分毫容忍不了了。
　　微生遥暂时也未能想明白，只是远在北疆，这琉璃灯的事情只是有些进展，若是兴国那边——想到兴国的微生莲，微生遥还是心中百般痛苦，自己的妹妹竟是真的被刘帝送去和亲，若是能够与北平王相守，或许不会这样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