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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虹贯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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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先帝在位时,民间传闻朝廷之上有二人乃刘帝至重之人,一曰北有蛟龙,二曰南有彩凤。此二人效忠刘帝左右,却水火不容,互相纠缠,明争暗斗,朝臣看在眼里却无人敢言。而后刘帝继位,大肆封杀北司南苑之人,上下不安,无人齐心…
后,刘帝在位,鼎元五年,忽重开南北二处,意在暗卫皇帝,护刘帝周全。两处经商便合作一府,称镇宝祭堂。此堂重见天日必然天下生乱。
鼎元五年之春,皇城之内,因祭礼之时而现的白虹贯日之象,昼夜之间议论纷纷。
朝堂之上,就镇宝祭堂一事,众说纷云。
“陛下定要三思啊!”左相言,“前日监天苑已言明白虹贯白虹贯日乃是大不利,若是恰有所指,那便会是祭堂一事啊!”
“陛下,左相所言仅是虚言,若是仅因小小监天苑而误了陛下安危,那才是大恶。”右相又言。
左右相向来是各持己见,从不会在要事上统一口径。刘帝无奈,二人乃先帝重臣,若因自己一时之快,而使朝野四分五裂,那便是复了祭堂之权也佘事无补。
“朕明白的,但天象之事与祭堂一事若是并无关联呢?”刘帝言。
“陛下若执意如此,那又该如何定职?”左相不信刘帝从来不思虑纳权之事。此番祭堂重建,那就该是刘帝的手足,若被有心人拿了去,可不止是要扰乱朝廷。
刘帝疑心颇重,他当然是想水将祭堂拿捏在股掌之中,但人选却是随便一句便能被迫下的。刘帝试探:“那左相可有人选?”
“老臣以为,前北司司长莫龙之子莫倾顾,实为祭堂堂主之选。”左相荐。
右相倒是没料到左相竟会无故荐一个众人皆不识的人上位。右相又对:“可臣以为梁王才才是上上人选。”
倒是有胆量,直言刘帝长子梁王入选,不就是想把这个堂主推到刘帝手里吗?左相冷哼,他倒也不怕右相与梁王有交集,后宫里,可是还有一股枕边风,不怕不利。
“陛下若是以为梁王可任,那便交于王爷,只是臣认为,莫氏父子接手镇宝祭堂才能尽他莫家本分。”
要说莫家,刘帝自是熟悉,那莫家的莫龙与莫如澈,一是先帝重臣,一是先帝的皇贵妃。若不是当年先帝疑虑,又有西北告急军报,想来莫家还能再荣华些。刘帝想赌,这莫家时隔二十年是否还能被他任用,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是否完全磨灭。
“陛下,梁王实在是合适的人选啊!”
朝堂之上,朝臣们苦苦哀求,决定与否全在皇帝一念之间。他疑,他防,用人之道,却不是这么来的。哀求声中,只有太师屹立在侧,未曾多言。
刘帝问:“太师以为该任用梁王吗?”
太师行礼,他虽贵为太子之师,却是刘帝身边的小臣,原先说不上话:“臣认为,应用莫氏之子莫倾顾。”
“为何?”
“陛下应知,原先北司南苑是莫与微生两家共同操纵,先帝疑心谋反,功高盖主,便才关了门…如今陛下若是重新重用莫氏与微生氏,必然可使其见得陛下与先帝之不同。用人不疑,便是陛下美名了。”太师回。
刘帝关心先帝不假,在乎名声更是不假,若是能显得高过先帝千古一帝的名号,那更是添了彩。
“先帝唯一错了的事,便是让莫氏与微生氏声名狼藉,如今朕要重用他们,便是替先帝弥补。”
圣旨已传,镇宝祭堂重开便是指日可待。
“少爷,宫里来了信,事成了。”
“连带了微生家?”
“是。”
“那便好,免得又说我莫家功高盖主。”
莫倾顾倒不似他大哥莫倾慕这般关心朝政,多年来大哥一心想要回了莫家的名号,说难听了便是勾结朝臣,硬是在今日,行通了。
“大哥是要去御前了?”莫倾顾问。他向来性子清淡,不理人情,更不关心政权之争。
“非也”,莫倾慕笑,“是你。”
莫倾顾没说话,他似是料到了,但心里五味陈杂。
“你不问为何?”
“大哥与父亲商定,我又能如何。”他打心眼里不想去,御前本就是风暴之地,一个不小心就是九族之殇。
“无人知晓你就是你最大的武器,我与父亲在刘帝刚即位时还曾去过宫宴,一些底细早被人查清了,而你,却是这二十年来无人知晓的莫家第二子。”
深不可测?莫倾顾自嘲,这些年困在牢笼中,比闺房里的大小姐还要苦些,如今却是作为暗箭去复与他无关的仇恨。
莫倾顾行礼,没说什么便离开了暗室。
他注定是要牺牲在争斗中的,那就要争出一片天来。
“少爷,二少爷会不会——”
“我莫家子弟定然是不怕争斗的,至于倾顾究竟如何打算,只要不危及莫家,也就无事。”莫倾慕淡然。
莫家整整二十年埋没,颠沛流离什么苦没吃过,如今借此重见天日,必然是要他们血债血偿。
而此时的微生家更是福从天降,当年北司南苑一案让微生家挫败连连,今日竟然有了转机。
“老天有眼,我微生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机会。”微生家的家主,便是当年南苑的苑主,微生浩。
微生家倒没有家破人亡,只是失去荣宠罢了。微生浩与微生汉二人如今健在,而微生家的后辈也是人才辈出。微生浩的亲子微生珑和亲女微生玥,如今一个是副将,一个是宫中的女官;微生汉仅有一子微生珥,不幸早逝,但其孙微生莲如花似月,生得漂亮。此番进宫谢恩的,是微生珑之子,也是莫倾顾心中所认定的大堂主,微生遥。
“父亲,遥儿从未接触过这些朝堂争斗,我怕——”微生珑紧锁眉头,他最宝贝他的儿子,生来聪慧过人,五岁便能将诸多古书参透,十岁倒背如流,不说全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样样精通,就只是性格寡淡,不爱言语。如此清心寡欲的性子,怎么去跟那群深不可测的老家伙斗智斗勇?
“遥儿——你是如何想的?”微生浩自然知道,一切都以微生遥自己的想法为准才好。
“若这是皇命,君落自是领命。”微生遥言。他早料到莫家会有所行动,不想如此迅速。
他早在数月前就注意到莫家有异动,数月前的边关大捷就开始有人提起曾经的南北盛世,再到不久前竟然就不见客的右相忽然找了曾经与北司南苑共事的赵将军,过问其家事。莫家的人安排的的确仔细,但是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微生家一个消息,微生遥能猜到,恐怕是对方料定他不会惊讶。
“明明莫家与遥儿没有见过,怎么知道遥儿的?”微生遥的母亲,木瑶之问。她原是前朝贵妃的侄女,如今,先帝的妃子没剩下几位,木家自然也没了风光。
“恐怕见过。”微生遥说。
“何时?”
“去年祭春大典,游街时,我与莫家的二少爷打了照面。”
“二少爷?”微生浩惊,“他家不是独苗吗?”
“爷爷,既然君落能看出他是莫家二少,他也自然能看出君落的底细。”
如此,微生浩倒不说话了。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脑子转的这么快,一个照面能摸清对方底细,那将来——
“既然圣上做了决断,那君落不辜负便是最好。”
微生遥不想争,他只好奇这个莫倾顾为何非要将他卷入其中。
第二日,圣旨到后,便要准备去谢恩。
莫倾顾将一切控制在手中,只好奇那个微生遥究竟还有什么才能。身穿仙鹤华服,带白玉腰带,头插镶玉珠檀木钗,垂两尺绘金华带,莫倾顾手捧圣旨,面露微笑,等在殿外。微生家远离京中,来的迟些,却礼数周全。眼看微生遥从车内走下,同是华服,却是幽幽螭兽,头戴血玉华冠,一脸云淡风轻,与这一身华丽不相符。殿外的小太监今日头回见传闻里的两大家,心里唏嘘,这两人怕不是穿错了衣服,明明莫倾顾更是深沉不测,却偏偏扮做公子如玉;这个微生遥分明一副寡淡做派,却非要打扮华贵沉稳——
“在下莫倾顾。”
“在下微生遥。”
“宣镇宝祭堂堂主觐见!”
二人一起进了殿。二人未有过交集,却有着不可言的默契,面对刘帝,没说一句话。
“看来莫氏与微生氏还是当年的名门,出来的人才也还是如此。”刘帝言。他心中只顾虑这二人能否相互制约,能为他所用,至于出自哪里,不过是对外的借口。
“臣不敢当。”莫倾顾回,他瞟了一眼微生遥,没想到他竟一句话都懒得说。
“朕是要重用你二人的,如今盛世,却暗流涌动,朕生怕有人借着白虹贯日一说陷害,特重开镇宝祭堂来维护京城内外安生。”刘帝直言。与其跟这两个人拐弯抹角,他不如直接说了。当初害了他两家的是先帝,与他刘帝何干。
微生遥察觉莫倾顾笑里藏刀,如今也不是发作的好时候,便开口:“臣定当尽心尽力。”
“臣以为,白虹贯日不过是某些人的把戏。”莫倾顾说。
微生遥无奈,这个人为何不懂得收敛,如此锋芒毕露不会惹得刘帝不快吗?
“为何?”刘帝心里却是觉得这两个人有趣。
“白虹贯日本就只有监天苑才看得出,如今这件不祥之事却被宣扬,满城风雨,但却从未见发作,臣以为只是框人的把戏。”莫倾顾说的头头是道,他自然明白这个说法对刘帝而言,是考验他二人的第一步,若要取得信任,那必须先顺着他要的意思来。
“你呢?”刘帝看向微生遥。
微生遥思考片刻,他的顾虑无非是身边这个炸弹别炸到他罢了:“臣只相信事实,若是镇宝祭堂能够查清真相,于圣上而言自是幸事。”
莫倾顾看向微生遥,这个人看起来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说话倒是会讨人欢心。
刘帝点头,赐下两块镇宝祭堂的令牌,一块纹鹤,一块纹螭,分作两半互相牵制。刘帝是想要收服这两个人,但是他不知晓的是,这两个人皆有不同目的。
微生遥与莫倾顾谢恩完毕后,在殿外遇见正要进去的御前护卫沈辞安。这个沈辞安也不是等闲人,听说是在江野围场救下了贵妃娘娘和圣上才被提拔。至于为何会在江野围场遇袭,刘帝并未深究,这一点也颇为奇怪。
“不知微生大人怎么应下这份差事的?”莫倾顾问。
悠长的宫道,两侧是高大的围墙,这一线天的地界反倒显得走不出去似的。
“莫大人难道不知道吗?”微生遥答。
莫倾顾侧目。身边的这个男人,眉眼清秀,不说是男子,远看反而似是女子般清瘦,如此好看的模样,莫倾顾一丝失神:“听闻微生大人字君落?”
微生遥未回应。
“不知在下能否——”
“在下与莫大人并不熟悉,今天仅仅一面之缘,日后若是共事,成了挚友,再说吧。”微生遥说。他并不喜欢这个莫家二少爷,虽说也欣赏其做派,但是祸从口出,还是少些招惹。
莫倾顾笑,面前的微生遥还真是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去年看的那一眼,他便认了他。是这个朝野所需要的调味剂。
“在下莫倾顾,字子难。”
微生遥走得快些,已经远了,莫倾顾在后头喊了一句,反而失笑。这么想远离自己的人,他也是没想到。
后面没声了微生遥才慢下来。这个莫倾顾实在是让他不得不防,仔细瞧的时候只觉得他长相好看,会是纨绔子弟也不奇怪,必然是小姑娘们追捧的对象,只可惜生得美观却心思深不可测。实在危险。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这宫里的天。灰蒙蒙的,恐有风雨。
回到微生府邸,微生遥在书房不肯出来。
他看着手里的令牌,似是有千斤重。光是面上说的漂亮,要想顺着刘帝的意思去彻查白虹贯日的传闻,难上加难。监天苑看似只是宫里一个小官苑,里面的水可不止是一个监天苑,后宫,前朝,里面的水,一人一碗,实在难查。从监天苑入手是不可能,谣言都指向镇宝祭堂,向来跟曾经的北司南苑也有关联——但是,微生遥并不清楚当年的事情,这件事偏偏又是皇族禁忌。
“遥儿——”门外,微生珑走进来,见儿子愁眉苦脸,便开口。
“父亲。”微生遥应。
“你今日见到陛下了?”
“是。”微生遥点头。
微生珑想问却问不出口,他当然好奇,如今的陛下又是怎样的陛下。他只是小小副将,自那之后,再未见过刘帝。
“父亲是否知晓北司南苑一案?”
微生珑脸色微白,他犹豫着。北司南苑的案子二十年前就该过去,该忘记的就该忘记——如今难道是有人想借此威胁刘帝?微生珑叹息:“若是旧事重提,怕是要动摇根基。”
“重建镇宝祭堂就是圣上想要重查北司南苑一案的佐证,圣上看来也是想要一个真相。”微生遥说。他不难猜出,借监天苑之手重建镇宝祭堂的提议多半与莫家有关,想要重查此案除了有圣上的疑心,更多的还是莫家想要洗刷冤屈。二十年竟然还没放下,应该也不会是莫倾顾的意思——
“宗宝二十五年,正是圣上被封太子之时,微生家的将士直属南苑,在宫中护卫。而莫家直属北司,在边关打了六年的仗,终于是回来了。而太子初封,恰巧五日后有寒食礼,加官进爵的臣子都要进宫。可惜,北司南苑的人一来,宫中就忽然有人高喊刺客,南苑的人去救驾,谁知先帝正巧在与浩源大将军商议取缔北司南苑——这样一来,南苑便有了谋反之罪。”微生珑白着脸,又说,“北司得了消息,与微生家共进退,进言南苑冤案,又被人构陷与边关外族勾结企图进军京城,这样一来,先帝震怒,下令浩源大将军领禁军诛灭北司南苑乱党。”
微生遥在心里冷哼,什么乱党,也只是先帝一个疑心就能安上的罪名。
莫家处心积虑要血洗前耻,也是有道理的。
“父亲——此事,与当今圣上,有关吗?”
微生珑一怔,他不知如何说。当年不是没有查过是谁要陷害功臣重臣,但是查出的也都是表面的,没有宫里的皇族协助,必定是没法成功。可谁又能怀疑——
原来如此,此案草草了结,并非是查不到东西了,而是查到了圣上的头上。
微生遥只觉得无奈,莫家拉他下水,也是为了能彻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与圣上有关。
“想谋反?”
夜里,微生遥辗转反侧,五味陈杂。
次日,微生遥刚起,便接到传信。
“少爷,莫家二少爷派人来递信,今日正午在梨愠楼有事相告。”
什么有事相告,怕是想说服他一同谋反吧?微生遥特意穿得一身黑衣,出了门。
时候还早,他只是要先去一趟春阁。
春阁是微生家的地方,在外是青楼,在内是微生家的眼线。春阁里多半是姑娘,少有的小厮也都是武艺高强的高手,利用女人来组建微生家的网,也只有微生玥。微生玥的确是奇女子,向来直来直往,身怀绝技,还总有歪点子,微生遥对于自己的姑姑总是敬重有加。
“少爷——”
一进春阁,楼上便有人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