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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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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过手机,顺道送赵立言到医院。当然,彼此都心照不宣,这「顺道」不过是个万能的藉口,最方便的理由。
护士都记得他,拉着他一顿嘘寒问暖,嗔怪他这麽久不见人,他笑问,这是甚麽值得一来再来的地方麽。怪他口甜舌滑,几乎是女人都能被他逗笑,一个个年轻美人儿花枝乱颤的,赵立言紧抿双唇,迳自往自己办公室走。
半响,意识到她已撇下自己时,江驰藉机推却,抬脚跟在她身后。拐了个弯,却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伫候在她房间门口。
那人回过头来,先是看见赵立言,再瞄到后面的江驰,表情明显一愣。
「二哥,你又伤到哪裡了?」江昭下意识皱着眉,冲江驰问道。
「你倒是说说看你在这干嘛?」
「我帮莹莹拿药。」
赵立言忍不住皱眉:「她又不正常吃东西吗?怎麽又要配药了?」
「不是不是。」江昭摇着头,着急解释:「她是上次的药掉了,忘记放哪了,所以让我过来帮忙拿药。她今天要考试来不了。」
赵立言应了声,让他在原地等,自己回身往配药处走。
江驰蹙着眉,双手环抱胸前,终于憋不住:「就是上次那个女孩子?」
江昭点点头。
「都这样帮人家做跑腿了,甚麽关係?要是暧昧的话,你这是不是做太多了?还没在一起就被人家吃得死死的。」自问是用心良苦,不过担心这毫无经验的小子最后甚麽都得不到,只能获得一张好友卡。
男人忌奉献,那麽把别人当一回事,别人就不把你当一回事。女人从来都爱坏男人,放纵不羁的通常佔上风。
江昭脸上犹豫,支支吾吾的,这才答道:「她是我……女朋友……」
说起来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前不久还在思索着江函对他的忠告,跳舞表演赛以后,想找一个机会约孙莹莹。正正式式光明正大的,不需要靠着任何藉口的见面。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出口,他们一群人让在一旁,各怀心思的观赏着别家学校的舞蹈,孙莹莹的手却悄悄地牵着他的。
没有人说话,也不要求交待,一个身体的动作,心领神会。两人装作镇定地观看表演,但心脏的律动太快,睫毛垂下又掀飞,都出卖了所思所想。
就像每个人大学时期的爱恋,暧昧悄声蔓延,一个眼神一句说话可猜想几天几夜,然后又在某个刹那,一个人踏前一步,关係一日千里。茫茫人海,从此贴上了属于某某的标籤,再卖命也是心甘情愿。
可是江驰不懂,他没有真正属于过谁,没有谁能在他身上贴上标籤据他为己有,他也没有甘心主动为对方做过任何事。
那样的一句,倒不需要说是一场晴天霹雳,不过他真的没想过自己能单身这麽久,久到连害羞的江昭都有女朋友了,他还那麽清寡。
「你小子都追到女朋友了,不帮帮你四弟吗?为了泡妞连音乐会都去了。」势必要拉上一个人,这回轮到江函。
「那个……」江昭一顿,摸了摸鼻子,嗫嚅道:「他去听音乐会之前,那女孩好像就已经是她女朋友了。」
「……」江驰似乎是瞧见了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崩坍了一样。惯性风流的人,猝不及防成了最后被遗留的人,喂养寂寞,说出去谁信?
此时口袋裡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江驰有点烦躁地拿了出来一瞥,甫解锁,画面停留在出门口前点开的页面,只有自己的信息,那边的人即使已拿回手机,还不肯施捨一个回应。
是的,他已经开始堕落到期待施捨了。尽管天底下只有他一人知道这秘密,仍是太糟糕。
袁恆发来的信息,一个劲儿的撺掇江驰今晚再去他酒吧喝酒,还信誓旦旦今晚约了全世界,美女如云,不来对不起自己的子孙。
江驰自暴自弃,回了一个字--「行」。
而江昭在旁边看着他脸上表情的切换,心如明镜是多年来练下的功夫,问道:「哥那你和赵医生甚麽关系?」
江驰从容抬眸:「能有甚麽关係?最普通的关系都不是,没看见我刚才只能跟在她身后?」连一起并肩而行的机会都没有。
「莹莹说,她表姐从小读书就很优秀,在外国留学了十几年,独立得很,对于男人比较不屑……」不过出于善意,想让自己的哥更清楚掌握形势。
太不利了,倘若遇上一个不视男人为必需品的女人,爱上她就等于自掘坟墓。
而掘着坟墓的江驰不愿承认,「啧」了一声,想训训这小子太多事了,却陡地想起赵立言去得太久,到现在仍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我去看看,你留在这,别走开。」
走到取药的地方,没有想像中的远,却有想像中的胶囊味道,而他的眼神搜索着,看见在角落处,医疗人员专属的门框旁,赵立言正和一名男医生谈话,那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他不动声色的走近,一眼便认出了李向清。猥亵油腻的男人又怎会称得上世间罕有?可李向清还恃才傲物,总是抱着不合时宜的表情,叫人印象深刻。
他听见赵立言气道:「病人的临床徵状你真的检查清楚问清楚了吗?那会是普通的呼吸道感染而已吗?」
李向清「切」了一声,反驳道:「我诊断就是错,你看的都是对,全医院的人都给你看好了。」语气和表情一样的轻蔑。
「他既然现在转了是你的病人,你就应该对他负责任。看病看得这麽随便,你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吗?」
「我怎麽随便了?你别忘记了,是他自己要求转到我这的,是因为他信不过你!再说,我可是你学长,我看病的时候,你还在考试呢!你算甚麽,敢批评我?」李向清怒气冲冲,指着她骂。
江驰走了几步上前,两人蓦地扭过头来,见是外人,生硬堵绝对话,不再说下去。
李向清拂袖而去,留下匆匆背影,可想而知的仍然怀恨在心。
赵立言随意地把旁边落下的髮丝往后拨,动作间可见她的烦躁。第一次瞧她如此表情,他在一旁没有了动静。
那位本来是赵立言的病人,听过他的病徵后,初步估计是支气管肿瘤,并预约为他做进一步的检查。可病人觉得不会是那麽一回事,没有动刀的必要,自行跑去找李向清,在他面前坦白心声:「那个女医生年纪轻轻的,我对她没信心,还是李医生你有经验,听你的才靠谱」,李向清自鸣得意,傲慢得很,偏要给出一个和赵立言完全不一样的诊断结果,还故意在她面前炫耀,以报她不识抬举之仇。
这种种不能与外人说,只能埋在心肠裡死去。
「你弟呢?」她转个话题。
「还在你办公室门口等着。」
她「嗯」了一声,拿着药,转身离去。江驰一个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臂,沉沉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没事吧?」
知道这个场合绝不适合拖拖拉拉没完没了,可他控制不住心神,那样的暴跳如雷,也另类又婉转地展示了她的脆弱和真实。她不是无知无感高高在上的,她同样有愤怒后的彷徨,那种真实的不安,与他是那麽的接近。那有血有肉的姿态,撩动了他心底的情绪。
「没事。」谁料,她瞬间抽回自己的手臂,一言不发地抬脚走,乾脆得连一个回头也不肯给。
怕回头,怕看到太多的情感,自己会无法处理。或许他自己不自知,但只要他一靠近,女人便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就像地心吸力一样,她得努力自持,才能勉强抵挡得住。
其实这些,他又如何会不知?他只是觉得,在他身上所有的定律,偏偏都套用不到她的身上。去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要继续做那个潇洒不羁游戏人间的江驰,就必须要放弃她。
他低眸一笑,给江昭发了条短信,说他先走了。迈开长腿,他也能头也不回,这本不是谁的专利。
那天晚上,挥别了医院裡能洗淨人心的气息,夜店裡却乌烟瘴气,酒精与唾液露骨地散落于空气裡,缠上江驰的女人一波接一波,他忘了自己有没有抱过谁吻过谁,只记得喝到后来记忆断片,一大段的空白,谁也塞不下。
不过如此。
成人世界的男男女女,合则来,不合则去。谁要把心酸当命运?大家都想选一条简单随意的路。她既然不屑男人,他便没有必要纠缠。
看似剪不断的线,缠绕心头,自欺欺人,最后也不过是回到原点的事情罢了一个狠心的一刀两断,甚麽都清楚了。
自那天后,对话戛然而止。他没有删过任何东西,就当作是最后的体面。没有交叉的生命线,不过是这样的意思。
彼此都终会遇上那个为你送上解药的某某。
就像那四季,又似那节日,周而復始,不曾休止。捱到寒风刺骨的十二月底,又迎来一个圣诞。
江驰毫无新意,继续在袁恆夜店裡燃烧生命。江家四个公子,除了他,大家都要把这浪漫温馨的节日献给自家那位。
大学放寒假,大部份学生都回家去了。王令然当然只能窝在宿舍裡。平安夜的这一天,她才悲恸的考完最后一科,也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全学校考试考到最后的学生。
为了奖励她,江函好言好语:「明天带你出去约会。」
「去哪?」她的表情瞬间亮了,皮肤在午日暖阳的映照下,剔透又乾淨,那笑容又无瑕,像在挠他的心尖。
「明天你就知道。」一个没忍住,他伸出手,勾过王令然的脖子,往他怀裡一带。她始料未及,脚步不稳,幸亏他胸膛扎实,扑了过去是一阵暖烘烘的气息,专属于冬天的味道,叫人留恋。
她抬手环着他精瘦的腰,不肯退让。
谁愿退让?他拥有她理想情人的全部模样。
「一定要穿长裤,明天降温。」头顶上一阵低沉的声线毋庸置疑地交待着,紧贴着她耳畔的是胸膛丝丝微微的颤震。
想要打扮美美的宏愿又被他早早拦截,她顿时洩气,伸手就想要推开他。
可有人动作比她更快,双手扣着她后背,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如果这是她的命运,她又是那麽的欢喜。